52 佳客翩翩洛阳来(中)
所谓奔走之友,指的是彼此尽力相互帮助的挚友,当一方遇到麻烦时,另一方为之奔走相助。换而言之,放到当时党锢的这个大环境中,也可以说是政治目标相同的人结交成的朋友。
袁绍家是当代权宦,势倾天下,何顒与袁绍结交为友后,再加上袁绍其它的几个奔走之友,如许攸、张邈、伍琼等,诸人齐心协力,援救党人,党人因他们之力而得到全免的甚多。
如果说当年何顒为友复仇只是“小侠”,那么在他与袁绍结为奔走之友后,“救援同类不惜身”的举动就是“大侠”了。
不过,何顒既有高名,又有干才,被辟为司空府吏却也是名副实归,他在被辟为司空府吏后,“每三府会议,莫不推顒为长”,可见其名望与能力。
这样一个享有高名、负有干才、公务繁忙的人却忽然从洛阳道路迢远地来到赵郡邯郸,却是为何?荀贞一边与黄宗、刘衡、段聪等叙话,一边心中猜忖。
他想道:“何顒忽从洛阳来,是因公事而来?还是因私事而来?若因公事,他是司空府吏,他手头上应该也没有什么与赵郡有关的公事,……,看来他只能是为私事而来的。”
要是为私事而来?
荀贞心头一跳,想到了一种可能:“莫非他是代表袁绍前来,专门与我相见的?”
——
1,今年以来,朝廷单只司空一职已经换了三个人了。
查《后汉公卿表》,中平元年这一年,有史记载的司空是两个人,一个张济,一个张温。
《荀爽传》里说到“党禁解,五府并辟,司空袁逢举有道,不应”,查中平二年、三年,皆未见有袁逢为司空之记载,所以把袁逢当司空的年份放到了中平元年。
何顒是在袁逢为司空时被辟为司空府吏的。——袁逢在司空任上时,不止辟除了何顒为府吏,而且召辟了荀爽,不过荀爽没有接受辟除,袁逢又举荀爽“有道”,荀爽仍然“不应”。
袁逢是袁绍的生父,袁逢辟何顒为属吏,这其中自少不了袁绍的建议。
三公均可开府、自行辟除吏员。三公辟除的吏员被称为“公府辟除”,意即三公府辟除。三公府又简称为“三府”,有时会出现四府争辟、五府争辟一人的情况,如韩韶之子韩融,“声名甚盛,五府并辟”,又如荀爽,今年初党禁初解时也是“五府并辟”,这所谓的“四府”、“五府”,是在三公府外又加上了大将军府、太傅府。广义而言,这五府皆可称为公府。
被公府辟除的吏员,“位卑职重”,因为三公有“举吏”之权,所以他们获得升迁的速度往往很快,“或期月而长州郡,或数年而至公卿”。如李膺,当年即是先被辟为司徒属吏,后举高第,再迁青州刺史。
本朝之三公虽然尊贵,但换的很快,依据儒家天人感应之说,每遇到灾变就要策免三公,换人担任。今年以来,朝廷单只司空一职已经换了三个人了,最先是袁逢,后来换成张济,四月时又换成了张温。
姓何,又是南阳人,且又与荀氏是故交的只有一人,便是南阳何顒。
多年前,何顒避党锢之祸,变姓名,亡匿汝南间,尝特意前去颍川造访荀氏,见过幼年时的荀彧,一见之下,大为惊异,称其为“王佐才也”。说起来,何顒与荀氏的交情也有十几二十年了。
荀贞心思敏捷,立刻想到面前此人必是何顒,何顒是与荀爽等荀家长辈为友的,荀贞做为晚辈,忙行弟子礼,说道:“常闻族中长辈说及何公事迹,贞仰慕已久,不意今日得与公相见,幸甚幸甚!”礼毕起身,急令人去军中叫荀攸来。
也正因为何顒救援党人的功绩,在党锢解后,他於数月前被司空府辟为掾吏。
太尉、司徒、司空,是本朝的三公。本朝之政权虽事归尚书台,通常情况下,三公多无实权,然三公之地位仍极尊贵,上自天子、下至朝臣,会见三公,均加礼敬。
何顒少年时游学洛阳,虽是后进,然郭林宗、贾彪等大名士都与他相好,他因而显名太学。他有个朋友名叫虞伟高,虞伟高有父仇未报而患病将终,何顒去看望他,他哭泣陈诉,说自家父仇未报,家里又人丁单薄,没有兄弟,只有他这一个男子,恐怕病终死后,他父亲只能含恨九泉了。——依汉之风俗,父母之仇,如家中有男丁的,由男丁报之,无有男丁的,极少数由女儿报之,大多是由从兄弟代为报之,如再无从兄弟的,有的是由族人报之,有的则是托付友人。何顒感其义,遂在他死后替他报了父仇,用他杀父仇人的头祭奠他的墓。
这件事当年是风传一时。袁绍就是因为听说了此事而仰慕他的侠名,从而在他遭到党锢祸后,私下与他来往,两人遂结为奔走之友。
荀攸比荀贞还矮了一辈,见着何顒,更是得行弟子礼。
待荀攸见礼过后,何顒把荀攸扶起,笑顾在旁的刘衡、黄宗、段聪等人,说道:“十多年前,我在荀家见到文若,文若天生聪慧,令我大为惊奇,惜乎当时未能见到贞之!当时如能再见到贞之,我想定会使我更加惊奇的!”
诸人在路中相遇,荀贞注意到这人一直在笑吟吟地看着自己,好像和自己很熟似的,心中纳闷,却又不好开口询问,好在与黄宗、刘衡、段聪等见过礼后,刘衡即向他介绍:“中尉,这一位是南阳何公,与君家乃是故交。怎么,中尉不认得他么?”
荀贞心道:“‘南阳何公’?‘与我家乃是故交’?”
他转回头,又笑对荀贞、荀攸说道:“黄傅、刘相闻你凯旋,特地出城相迎,我一个外人就不打扰你们赵郡大吏们的相会了!……,黄傅、刘相,你们聊,你们聊。”
荀贞心道:“我闻何顒昔在太学时,为友人报仇,有侠风,党锢祸后,他与袁绍结为奔走之友,虽遭通缉,而为了援救天下党人中之穷困闭厄者,却常常冒着被捕的危险私入洛阳,与袁绍商议救助之法,可谓是‘为救同类而不顾己身’,比之他当年为友复仇,此举更有侠风,实为侠之上者。今日一见,我见他言辞爽利,举止精干,果然人如其名。”
传闻中的何顒是个极有侠气的人。
行军数日,这日中午,邯郸在望,国相刘衡、国傅黄宗、郎中令段聪等得了讯息,出城相迎,随着他们一起出来迎接的还有一人,却是从洛阳来的。
这人四十多岁,身材不高,肤色黧黑,精干结实,眼睛闪闪发亮,颔下蓄着一部胡须,按剑从行在黄宗、刘衡之侧,走起路来,虎虎生风,地皮似都被他踏得闪动。
荀贞令部队停下,下马快步迎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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