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绝望之城
但林默到底还是怀着一线的侥幸的——万一，万一直升机没有走呢？
然而这个世界没有万一。
而在末日之下，陈家明那样的人也不可能在此地又多出来一个。
若非亲眼所见，林默真的无法相信，这座城市、这个世界，竟然在短短的时间里就已发生了如此翻天覆地的变化。
作为星球霸主的人类文明被摧枯拉朽的击溃，新的生物在烈火与死亡之中狂舞。
林默忍不住再一次想起那个神棍的话。
审判日。
……
……
林默在黑红色的天幕之下昏沉沉睡去，再一次醒来的时候已是天光大亮。
他醒来的第一个感觉就是饥饿，然后才是浑身上下火辣辣的疼。
而且，他发现自己看不清东西了。
眼前像是蒙了一块纱布，视野里看见的一切都模糊而不真切，这种感觉就像是在一夜之间变成了一个超级近视。
他大概知道这是用眼过度的缘故。
他现在可以确定的是他的眼睛和左手都发生了变异，左手的还好，但眼睛每次使用必有副作用，他猜测，这大概是眼部和大脑的变异仍不足以支持那样的能力。
林默忍不住苦笑一声。
他那装满吃的背包也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弄丢了，左臂已止了血，但现在完全是用不上力的状态。
而且他估计自己后背应该有轻度烧伤，之前那一撞其实没有他想的那么严重，远没到撞断脊骨的程度。
但林默支撑了几次身子想要坐起来，愣是没能成功，昨夜一战，再加上上述的伤势，他现在已是连战都站不起来的地步了。
林默抽着冷气，仰面躺在冰冷的天台之上，仰望天穹。
今天的天色阴沉沉的，昨夜震撼全城的炮声也安静下来，仿佛从未出现过，而在林默的头顶天空中偶尔还有几日“大鸟”凌空飞过。
林默真怕那些大鸟会不分青红皂白的飞下来把他这个重伤的家伙给叼走。
他想，要是陈家明那家伙不那么轻易的死了，这时候也能帮帮忙不是？
然而那个沉稳的军人终究是死了。
他忍不住有些漠然。
忽然想，这么安静一会儿似乎也不错。
在末日之前，他忙于学习、忙于工作，就算是有闲暇时间也都浪费给了手机与游戏，而末日之后，这短短的一天里，他殚精竭虑，几次死里逃生，更是连喘一口气的机会都没有。
现在终于能平静下来了，直升机逃亡计划“顺利”泡汤，而他自己也因此搭进去了半条命，他自己对接下来几乎是一丁点的计划也没有。
感受着从远方吹来的微风，林默却难得平静了下来。
这个世界今天也格外的安静，没有奔流不息的车流、没有乱七八糟的噪音，也没有昨夜的哀嚎与惨叫。
林默便开始胡思乱想。
比如……他高中时候暗恋的班花李小沫怎么样了？他那个在魔都的死党没变异成怪物吧？他那个成天盯着漂亮女同事的肥油老板八成变成怪物了吧？
还有……
他就要变成怪物了。
林默的心情因为这个突如其来的念头而再一次变得沉重而糟糕起来。
王科长他们说的清清楚楚，成功变异体的表现是拥有智慧，保持人类形态。
而林默眼下的状况是拥有智慧，一只手已经彻底变成了怪物的爪子，至于人类的智慧与意识能保持多久……
林默忍不住想起那时候在十字路口变异时的情绪失控。
这份人类的意识，又到底能保持多长时间呢？
或者……也许，他会变成之前那个半人半怪物一样的东西。
但林默很快又失笑。
因为他现在连站起来都费劲，就算今天不死在这里，怎么离开这座城市也是个大问题。
林默眼下唯一知道的就是，奉天可能守住了，那也许是一个安全的所在，但奉天离冰城可算不上有多近，末日之前还好，高铁几个小时也就到了，但现在……
躺了好长时间，林默终于能够坐起来，他挪到天台的边缘，扶着墙站起来，放眼望去，整个城市一片的苍凉破败，到处都升腾着袅袅的烟，却安静的宛如一座死城。
但林默清楚，怪物们就藏身在无数个角落里，甚至在他脚下的这栋大楼之中。
然而，他的眼前仍然模糊，左手仍然使不上力，肚子仍不停的发出抗议。
他……被困在这里了。
这是他的绝望之城。
……
……
而在世界的极远端，大抵是冰城江北的那一边，火光层层冲天，枪炮声震耳欲聋。
那是军队。
半个城市都被收在眼底。
天空被火焰映红，而在黑红如血的天空之下，放眼所见的城市里已处处燃火，大街小巷之间，已少见活人，相反，到处都是奇形怪状的可怖生物。
还有些庞大的，在楼与楼之间穿行，所过之处，楼塌亭倒。
然后他又低头去看自己的左手，那只手已经无法用手来形容了——那是一只锋利无比，只属于怪物的爪子。
他……正越来越像是一头怪物。
林默深深吸了一口气，转过身，拎起地上的枪，看了一眼仍在火焰里燃烧的陈家明。
等林默拖着沉重的身躯走上天台，这里已空无一人，至于那所谓的直升机，也早已离去了。
林默吸了口气，一步步走到天台的边沿，在这高高的二十一楼顶层放眼望去。
实话说，他对于直升机仍在是不报任何希望的，因为下来的只有陈家明一个人。
连男人的战友都不愿意跟下来，那谁还会等两个在他们眼中必死的人？
他已明白了对方的选择。
陈家明的任务是保护王科长他们，在当时，他选择了执行任务，然后再来帮助自己。
这一次他的眼睛没有如之前那样模糊，只是感到火辣辣的疼，他伸手摸了摸，发现眼里已流淌出猩红的血来。
绝望、愤怒、悲伤都已如潮水般离去，借着摇曳的火光，看着手上的血，他感到的只有真正的恐惧。
林默看着这具火焰中的身躯，忍不住扯了扯嘴角。
这个世界，哪怕是末日，或许也有一些人在坚持着什么吧。
林默摇摇头，一步步走入安全通道，向二十一层走去。
第十七章绝望之城
庞大而沉重的身躯轰然栽倒。
林默松开手，血色的瞳孔在黑暗与火光中逐渐暗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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