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九章 连夜雨紧随打头风
事情往往就是这么巧,颇有些气急败坏的闵百户也顾不上欣赏美人了,恨不得领着手下亲自把船修好。可他们是真不会这个,等老头叫来了邻村的张木匠,磨磨蹭蹭把船修好之后,天色已经肉眼可见地暗了下来。这几日都是一快到晚上,北风就开始大了起来,他们这艘勉强修好的船,顶着风头渡河,忽然让闵百户想起了那晚在运河里的经历,不知是被冷风吹的还是因为紧张,方才因为脑内旖旎风光烧的微红的一张脸都要白里透青了。
张木匠是打算今晚就住船上了,但闵百户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住船上那是万万不能的,况且也不够住。
众人只得在过了河之后尽量快一些走,希望能赶上今天的宿头,颇有些恼羞成怒的闵百户不住地催促一行人快点再快点。
泥塑的城隍面上彩漆斑驳,火把跳跃的火光下投射的阴影扭曲变幻,神像原本威严的面孔在蒙蒙黑的夜色中看起来也有几分诡异和狰狞。秋淼往文秀身上靠了靠,她倒不是十分冷,撑在衣服下面的芦花虽然不舒服,但也支持起了外面厚重的冬衣。打湿的外衣和里衣之间形成了相对一个干燥的隔离带,意外地起到了保暖作用。
她主要是,有点害怕。
文秀拍了拍她的手,示意她镇定下来。最可怕的当然不是神神鬼鬼——文秀偷偷看了敏玉一眼,敏玉素来爱把衣服裹的十分贴身,这样被雨淋了之后自然会从里到外湿的特别透彻。文秀望着紧咬着嘴唇缩在一边,连说话力气都没有的敏玉,心里暗暗叹了口气。
方才上船之前,闵百户对敏玉那赤衤果衤果的眼神,不知道别人有没有注意,文秀可都是看在了眼里。
同为女人,虽然敏玉素来行事令人讨厌,但文秀也并不想敏玉身上发生那种事。不过现在文秀却也有心无力,不仅没有能力帮她拜托这个困境,就连现在这种情况下想生个火帮她暖一暖都没有办法。这庙里除了一尊泥塑的神像之外,什么几案供品都没有,想亵渎神像劈了烧火都做不到。
屋漏偏遭连夜雨,漏船又遇打头风这两条,她们今晚都集齐了。看来她们这一行人,真是倒霉的人神共弃啊!
自求多福吧。
靠在一边的秋淼停止了细微的颤抖,她很快睡着了。罢了,既然今天没法生火取暖,那就早些睡吧,文秀也合上了眼帘。
看守那边的境况倒还不错,虽然不能生火,但他们那边带了肉干和酒水。比起女眷这边寡淡冷硬的干粮,酒肉总是可以更快地让人暖起来。
吃下去的干粮不但没有让身子暖起来,那冰冷的触感仿佛倒像胃腹里吞了一块冰一样,疲惫和寒冷让敏玉的意识渐渐模糊起来,看守那边低声说话的声音听起来模糊又遥远。
“我要活下去。”角落里瑟瑟发抖的敏玉,暗暗地做了一个决定。
用家徒四壁来形容似乎也不甚贴切了,因为四壁也不见得很齐全。这庙建的时候大约还是有乡绅出了不少钱,靠底下的墙里居然还有砖块,而不是整面的土墙。但因年久失修,顶上的土墙风化了不少,东西向的墙壁上面竟有两个一人多宽的大洞。裸露出了里面支撑用的竹木,细伶伶地撑着一个摇摇欲坠的顶。若不是南北向的墙面还算完整,像今晚这样的风雨交加,这庙怕是撑不过去。
张虎走进去,小心翼翼地推了推北面的墙,觉得强度还可以了。便又回转到门口招呼大家进来,众人此时也没有更好的选择,只得四下靠墙边坐了下来。
再多磨蹭一会儿就该要冻死人了,正在众人的衣服都要被傍晚的冷雨彻底淋透的时候,终于到了那间救命的破庙。
此时天已经快要黑了,庙里一片灰蒙蒙的暗,看不清里面是个什么情况。谨慎起见,张虎掏出火折子吹了一吹,又取了之前做了以备不时之需的一根火把点了,先往里面迈了一步,将火把伸进去照了照四周。
真是的货真价实的破庙,陈迅真是个实在人。
真是这群人里面看着最像深闺女子的一个。
那个梅秋淼刚出家门的时候看着还行,没走多远脸就晒的乌黑,身段也变的臃肿了起来,说话走路也越来越像个烧火丫头了。真是烂泥扶不上墙,看来闺秀和闺秀之间还是有区别,真正的闺秀哪怕是落难了,也存着体面,有些平日只靠衣装堆起来的,可不就露馅了吗?
秋淼暗中按了一下自己的衣服,嫂子给自己腰上塞的这些芦花果然让身段看起来臃肿了许多,现在连自己都感觉自己越来越像个膀大腰圆的仆妇了,就是坐着的时候腰上堆起来了,有点痒,好想挠一下。
偏偏在这个时候,天空飘起了小雨。
文秀觉得被雨打湿的鬓发都要结冰了,今晚若是露宿在外,怕是什么生姜都不济事了,正在心里暗暗着急的时候,骑马前去探路的陈迅回来了。原是前面不远处的几里地外,有一座香火冷清的城隍庙,据说那庙虽然破败,但好在还是有顶的,多少能遮挡一点风雨,闵百户这次倒是没有再左思右想,当机立断地偏离了原定路线改道去破庙。
便没有人在闵百户错过第二次渡船的时候出言催促。
第三次,船坏了。
闵百户嫌恶的瞪了一眼裹得像熊一样的秋淼,再度把目光黏在了敏玉身上,对比起来真是怎么看怎么好看,单是这白梨花一样弱不禁风的姿态就想让人好好搂在怀里疼上一……宿。
闵百户扯了扯衣摆遮掩了一下,还好是坐着的,不至于当场出丑。
闹将起来一是有暴露行踪的危险,二是这些乡里愚民根本不知道天高地厚,若是真的打了起来,说不定一个村子的青壮都要倾巢出动,双拳难敌四手。就算到时候能给这些愚民一个教训,也难免落个两败俱伤,打了老鼠伤了玉瓶。
想到玉瓶,闵百户装作若无其事,不动声色地把目光往身后溜了溜。他们此刻正坐在码头上一个四面用芦草席虚虚围住的亭子里,斜对面坐着那个玉一样的人——敏玉这娇怯怯的小脸可不就是跟玉一样白腻吗?倒不知摸起来是不是也跟玉一样细腻柔滑,但一定比玉要温软的多……瞧这身段儿,小腰盈盈一握,可不就像一个细腰的花瓶呢。这就算是拿仆妇的腰带随手一扎,行走坐卧的时候也带着楚楚风姿。这叫什么来着?对,弱柳扶风。看她站着都像是要喘不过来气的样子,莫不是胸前的衣服太紧了些吧,若是能帮她松上一松就好了……
“船来了,大人。”周豹出言提醒。
“不急不急,赶路也累了,再多歇息片刻等下一趟船也无妨。”闵百户自然是不方便在这时候站起来的,怎么也要缓上一缓才成。
既然闵百户这么说了,又是一幅眼珠子就要掉了的样子,除了周豹之外,旁人自然也不敢在这个时候出来煞风景。况且按照原本的计划,时间还是来得及的。再说了这个地方虽小,码头居然建的还不错,四面居然还弄了挡风的芦草墙。众人都赶了一上午的路,在这里歇歇脚,不比一会儿过了河在野地里歇脚好得多吗?反正都是要停下来休息的,过河前后都一样嘛。
不过,不管是因为闵百户的疑神疑鬼还是别的什么难以启齿的原因,他终于还是影响到了大家的行程。
这一天本来应该进入潍县下属的一个边缘小镇了,但因为路上遇到了一条不大的小河,闵百户坚持不肯与旁人同乘一艘渡船。可这偏僻地方只有一条渡船,山高皇帝远的穷乡僻壤,见过最大的官就是里长,谁还听过什么锦衣卫。对于他们什么要先上船走的话更是充耳不闻,谁管你是什么京城来的人,老头只知道若是得罪了船上的乡里乡亲,以后见面多难为情呐。要把已经上船的这些同村的人赶下船来,这种事他可做不出来。
撑船的老头说着他们听不懂的话,见他们迟迟不肯上船,便不再理睬。转身就开船离开,渡船像甩开了尾巴的大鱼滑入了河中央,船桨还带起了几滴水花溅在了闵百户的衣服下摆。闵百户面色阴沉的像要滴下水一样,可他还不至于被怒火冲昏头脑。这种时候还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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