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泉笔记

“野兽没有眼珠子，怎么捕捉猎物？”我揪着不放。

诸宇说道：“不是野兽没有眼珠子，而是我没有刻上去。不能刻，现在还不是时候。”

明明是你忘记了，还找借口。

我忍不住问道：“点了眼珠，这东西就能活过来。”

诸宇理所当然地点点头。

你这也太嘚瑟了吧，难道以为自己是张僧繇？我就不信这个邪了。典故，多半是夸大的传闻，姑且不说龙是否存在，这故事本来就偏于玄奇。

“无知者无畏。”

诸宇指着我，说：“不知道，就不要乱说话。那两条龙还在墙壁里，但是没有人能把它们唤醒。张僧繇死了，它们也就成了绝响。”

真的？就跟天书一样。

“我们来这儿，也有六天了吧。”诸宇突然问道。

我点点头。

诸宇说道：“我之前说过，七天就能把这东西完工，接着就给张玉治病。现在时候差不多了，有些人该忍不住了。”

咚咚，前头传来敲门的声音。

这被诸宇说中了？

“去开门。”

会是谁呢？

我没好气地叫道：“门从外头锁了，自己想法子进来。”

咔嚓，门被撞开了。

管家进来了。

“怎么是你？”我叫了起来，“是你在饭菜里下毒？”实在想不通，我们给张玉治病，他要害我们做什么？

管家哼了声，说：“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这厮不是一个人，后头跟着好几个黑皮汉子，拿着刀枪棍棒，显得鬼气森森。他一声喝骂，叫道：“时间到了，你们怎么还没有把老爷给治好？”

没等我回话，管家就是一声厉笑。

“我就知道，你们也是来骗钱的。来呀，给我直接打死。”

那些黑皮汉子得了号令，立刻冲过来。

“喂，做什么？”

没人听我解释，上来就是一刀。

我抬手一拍，这厮哇的叫了声，竟然飞了出去。管家立马愣住了，我也是错愕地盯着自己的手，怎么变强了？

“你已经是明性境界了。”诸宇突然说道，“你帮我出来，我答应过的事情，就会做到。”

我自己都稀里糊涂的。

“所谓明性，就是懂得法术的根本，奠定后来的基础。”

可我不懂啊？

“你不懂，但是你知道。”诸宇难得解释了几句，说，“知是知，行是行，不能混淆。济世救人是道理，有几人能做到？”他指着我说，“你一路上，看了不少病，早就在亲身贯彻实施。”

是这样吗？

一线工人的手艺很熟练，但是要他讲操作原理，就未必在行了。

“明性是要弄清法术的根本，你的岐黄术早就到了水平，自然就突破了。”

管家气的暴跳，叫道：“你们果然是不坏好心，抓住他们，重重有赏。”这些黑皮汉子嗷嗷叫着，就冲了过来。

凶猛的鬼气，让人浑身发凉。

我念着护身咒中驱鬼的法门，这些家伙冲过来，却没法子靠近我。我把竹正尺拿出来，对准一个鬼物打下去。

立刻就是灰飞烟灭。

诸宇眼睛立刻亮了。

“好东西。”

我心里紧张，被这厮看中了，不会强抢过去吧。其它鬼物绕着我打转，却没法子靠近，只能瞎转悠。管家骂了声废物，喝道：“上。”

我定睛望去。

两个小鬼躲在墙角，点燃了一炉香。

一缕红气冒出来。

这红气很古怪，里头传来桀桀的叫声，像是一个个鬼怪在叫唤着。红气飘起来，就往这几个鬼物耳鼻里钻去。

吼吼。

鬼物就跟吃了大补药一样，眼珠子通红，嗷地扑上来。我的护身咒功夫不深，对付一两个，还能挡得住。这几个吃了药的扑来，立马就要往后跑。

哐当，屋子被砸的稀巴烂。

“看你们往哪儿跑？”

诸宇一声笑，说：“不用跑，我这就去给张玉看病。”

管家当然不信，狠狠叫道：“休想骗我。”他这会儿占着上风，自然不肯罢手。砰，一拳差点打中我的鼻子。这几个恶鬼不简单，拳脚功夫厉害，而且还会彼此配合，一副训练有素的样子。

“这身手，都是军营出来的。”诸宇突然说道。

军营？

我拳头一捏，也砸了出去。

砰，这厮嗷嗷叫着，一下倒飞出去，露出惊恐万分的神色。

“废物，废物，怎么还打不过？”

诸宇诧异看着我，琢磨道：“这是翠婆门的炼魂法？”

诸宇哈哈一笑，掐了个符咒，就有一股大风刮了起来。砰，两个小鬼飞起来，把香炉给堵住了。

里头香火燃烧，烧的他们哎呦哎呦地叫唤。

他嘴里哇地吐血，然后就冲了过去。

砰，一拳一个，几个鬼物被打的魂飞魄散。

管家悲愤叫道：“你们不是医生吗？怎么这么能打？”

“走吧，去见张玉，我给他治好毛病。”

来到张玉院子，这家伙对手下鬼被打的事情，像是一点不知道。听说要给他拔除病根，当下就高兴坏了。

“坐好。”

诸宇把那尊火玉雕像拿了出来。

张玉立刻哆嗦了下，露出惧怕的神色。

“这，这个东西好吓人。”

我又看了几眼，这雕像虽然栩栩如生，但还能看得出来，是一个死物，没这么吓人吧。张玉用手遮着眼睛，都不敢看着雕像。

“我有种感觉，它会把我给吃掉。拿走，快拿走。”

诸宇说道：“你身体里有邪气，这是它怕了。你要是不治，那就是讳疾忌医。”

张玉叫道：“我不疼了，我好了，我不治了。”

诸宇笑了声，说：“你好好看着，就不会害怕了。”

他一把抓下张玉的手，直直地盯着他的眼睛。说也奇怪，张玉的眼神有些犯迷糊，然后就精神起来了。

“我要治病，我不怕，我不怕。”

管家黑着脸，说：“老爷，这两个怕不是好人，要不咱们再看看。”

张玉一下跳起来，啪地给了他一巴掌，叫道：“闭嘴，我要治病，你是不是见不得我好？”

管家一脸幽怨。

诸宇抚掌大笑，道：“这才好嘛，来，你坐下。”

张玉乖顺地听从吩咐，坐在雕塑前头。诸宇拿来一柄桃木剑，绕着张玉不停地打转。他嘴里喃喃念咒，下一刻，就有一道红光腾腾而起来。

雕像在发光。

它的腹部特别亮堂，像是有一团火焰要喷薄出来。

“哎呦，疼，好疼啊。”张玉不停地喘息着。

诸宇也不管他，只是不停地做法。雕塑的光芒越来越强大，把整个屋子都笼进了一片红光中。

“疼，不行了。”

张玉像是受了刺激，发出了惨叫。

“天行五法，地兵龙蛇，急急如律令。”

诸宇拿着桃木剑，就这么一指。

下一刻，张玉浑身都在冒红光，眼珠子就跟火炭通红，他嗷嗷地叫唤着。一股黑气从他口鼻里冲出来，如妖魔般凶戾，带着惊人的气息。

“死。”

红光被压倒了，然后发出怦然爆炸的轰鸣。

诸宇首当其冲，被这股黑气一冲，身体立刻就被打飞出去。

他在空中翻滚，嘴里吐血，落到地上事，浑身都变得破破烂烂的。嘎吱，头顶传来一声大响，我抬头看了眼，立马叫道：“房子要塌了。”

房梁从中断裂。

诸宇爬起来就跑，管家的手脚比他还快，像是知道要出事，刚才就跑到门口去了。我跑了几步，又折回去，抓着昏厥的张玉。

这是刚才还大发神威，这会儿两眼一翻，就这么倒在地上。

大梁一断，就承受不住屋子的重量。

嘎吱，牙酸的声音响了两声，然后就停了下来。

“不好。”

一团黑影坠落下来，把我们笼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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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道闪电把墙壁打破，二龙乘着云，腾空而去。

“一样的道理。”

张僧繇是梁朝的大画家，他曾在金陵的安乐寺，画了四条龙在墙壁上。奇怪的是，这几条龙是没有眼睛的。

时人奇怪，询问他怎么回事？张僧繇就说，眼睛点上去，龙就活了，也就飞走了。

当事人不信，认为他骗人，就坚持要他点上眼睛。张僧繇只好给两条龙点了眼珠，很快，就是电闪雷鸣，风云大作。

“为啥？”

“也许是觉得不妙了吧。”

诸宇把锉刀放了下来，拿起软布，将火玉擦干净。

诸宇哼了声，反问道：“你知道点睛的典故吗？”

考我？我哼了声，不就是张僧繇的典故吗？

叫你嘚瑟，被我挑出毛病了吧。

“不是，本来就没有眼珠子。”

这是一头凶悍的猛兽，鳞片森森，姿态栩栩。这家伙果然是个天才，对各个门道都有涉猎，最起码这一手玉器功夫，比那些珠宝店的师傅来的厉害。

看了会儿，除了凶猛，也没有看出啥门道。

诸宇坐在椅子里，淡定地修缮着他的雕塑。

“别吵了，他们不会放你出去的。”

“瞎子。”诸宇说道。

我悻悻哼了声。

我把火玉拿过来，好奇地把玩了会儿，就说道：“你忘记刻眼珠子了。”

诸宇头也没抬，道：“我没找你。”

我一愣，才知道是被管家给骗了。

我转头要出去，就发现门已经从外头锁上了，根本推不开。我怕叫了几声，也没有人来搭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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