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亡人

“蛊皇，真是蛊皇！号令万蛊，如臂使指！”一老者不如身旁年轻人那般满是畏惧，而是老泪纵横的感慨道：“没想到，我这辈子能亲眼看到一个蛊皇出世，真是此生无憾了！可笑呀，我林家出了一位蛊皇，却亲手将其推出门外，哈哈哈哈，造化弄人，造化弄人呀！”

林安静静的站在棺前一言不发，过了会，他忽然找了一根麻绳，将棺材绑在了自己的身后，接着默默的走了出去。

见他回头，人群，虫海纷纷让路……

我猛地睁开眼，脑海中昏昏沉沉的有些不舒服，当我看到桌对面的林安和林染时，这才想起前因后果，心里也渐渐平静下来。

“怎么样？有把握吗？”陈老汉看着我道。

我想了想，觉得这二人的爱情故事还是挺感人的，所以这一渡，八成是没什么问题了。

想到这，我很是确定的向陈老汉点了点头，陈老汉这才松了口气，摆着船桨便向河对岸划了过去。

到了彼岸，林安站起身，拉着林染的手向我深深鞠了一躬，沉声道：“小兄弟……谢谢你了。”

我笑了笑，连忙将其扶了起来，道：“我叫您一声林大哥吧，林大哥，下辈子您和染儿姐好好过，前尘往事，能不想就别去想了。”

林安嘴角扯起一丝笑意，道：“这一生，你和我的缘，也就到此为止了，小渡翁，祝你一路顺风，能找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说罢，林安抱起林染，漫步走到了花海之中，他步伐格外稳健，格外慎重，因为那怀里的人，对他而言，是天……

当林安铁塔般的身影消失不见后，陈老汉轻笑一声，接着摆动船桨，对我轻声道：“他们走了，炎子，咱们也要回家了。”

我笑了笑，没有说话。

船驶出白雾，我眼角和头皮忽然有些痒痒的，我心里一凉，连忙将身子趴在水上，借着水中的倒影，我却看到了我最不想看到的一幕。

身后一头发尾呈黑色的白发落在腰上，眼角也出现几道清晰的皱纹，仅仅是一刹那，我那张脸就仿佛变成了另一个人。

我捂着脸，半响都没缓过神来，虽然我事前已经做足了心理准备，但是真到了这一刻，我却依旧有些无法接受。

正发呆呢，面前的水面忽然一阵扭曲，紧接着龙舞破水而出，看到我此时的样子，她愣了片刻，紧接着猛地伸手揽住了我的脖子，在我耳旁颤声道：“呆子，你头发怎么都白了？你是不是出事了？你是不是快死了？”

此时我心里面一片空明，居然没了抵抗的念头，只是苦笑道：“死还不至于，不过少了二十年阳寿而已。”

“二十年阳寿？”龙舞掰着手指头算了半响，才脸一皱，带着哭腔道：“你之前就少了十年阳寿，现在又少了二十年，你现在不是快死了是什么？你就知道骗我！”

我坐在船上，揉了揉太阳穴，无奈道：“放心吧，少了三十年阳寿，我最少还有十年可活，够了。”

龙舞盯了我半响，道：“陈炎，我再问你一次，你，是不是真的不愿意娶我？”

我点了点头，面色平静。

“这辈子都不可能？”

“这辈子都不可能。”

龙舞听完脸上并没有什么哀色，她对我甜甜的笑了笑，道：“好，以后我不会再来缠着你了，陈炎，我看你会不会开心一辈子。”

说罢，龙舞钻进水里，不知所踪。

龙舞走后，我身穿传来了一阵脚步声，不等我回头，陈老汉低沉的声音便传入了我的耳中。

“你现在打算怎么办？”

这个问题我刚才就想好了，陈老汉问，我也没打算隐瞒，便直接道：“我现在成了这副模样，肯定是暂时没法回家了，老头，你家在镇上偏，我住你那得了。”

“住的了一时，你住的了一世吗？你打算什么时候回去见你爸妈？”陈老汉又问。

我摇了摇头，有些迷茫的道：“不知道，总之走一步看一步吧，现在你让我回去我肯定不回去，我这个模样被我妈见到了，还不把她吓出心脏病来？”

陈老汉默默点了点头，没再说什么，摆着船便回到了岸上。

夜晚，我坐在陈老汉家门口，陈老汉正拿着剪刀给我理头，过了会，身后的陈老汉忽然问我后不后悔。

看着一缕缕白发掉落胸前的我沉默片刻，方才摇头道：“我不知道，现在说这些未免已经太晚了，后悔已经发生过的事情，太蠢了。”

身后的陈老汉叹了口气，低下头继续替我剪头发。

“你呀，现在连我都有些看不懂了，林安走前对你的祝福不错，你应该，试着去寻找自己想要的东西。”

想要的东西？林薇吗？我嘴里有些苦涩，一些人和事，过去了，就再也无法挽回了……

在陈老汉家一连住了一星期，有天陈老汉中午回家，手里拿着一个木盒子，见到我他将木盒子扔了过来，道：“把里面东西吃了，快点！”

从此，世间多了一个背棺人，他不善言语，只是背着一口棺，仿佛永远都不会疲倦一样一连走了几十年，直到有一天，他找到一个开满彼岸花的山谷，便再也没有离开过。

………………………………

“染儿姐……我带你走，我带你走。”

“我要带你去看雪原，去看大海，去看广厦千万间的帝京。”

“染儿姐，你不是最喜欢彼岸花吗？林安带你去看……”

看到来人，人群中的一个年轻人猛地从地上跳了起来，不可思议的大喊道：“林安？不可能！你不是跳入万蛊池了吗？你怎么可能从里面活着出来？这不可能！”

“林安？万蛊池？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知道了……染儿那丫头不愿出嫁，为的肯定是林安，老家主也一定知道这件事，所以林安才会被罚去万蛊池。”

从头至尾，林安不曾问过缘由。

出了林家，看着外面的十万大山，林安抬头望了眼天空，泪水从双颊流下，他背着棺，一边走，一边喃喃自语着。

门外的林安缓缓走了进来，他如方石般棱角分明的脸上满是木然，一步步的走了进来，他越过林虎，越过林家族人，走到了那两口棺材的其中一口面前。

身后，无数蛊虫犹如潮水一般涌了进来，蛊虫时而平静，时而躁动，皆随着那棺前一人的心意所转变。

“可他进了万蛊池，又怎么可能活着回来？”

“林家，完了……”一知晓一切的的老者语气中带着一股绝望。

林玉成的蛊奴叫林虎，林虎此时捂着心口，面上扭曲，喘着粗气对四周人道：“快，快去万蛊池……蛊，蛊皇出来了！”

四周人一愣，迟迟未动，可就在此时，门口却出现了一个高大的身影，他就站在门外，看着灵堂里面的白幡和正中的两口棺材，那犹如铁塔般的身体，轻轻颤抖着。

林虎和在场的蛊奴见到林安，身体皆发出一阵颤栗，过了会，林虎颤颤巍巍的跪在地上，将头埋下，颤声道：“参见蛊皇，蛊皇恕罪，饶了林家吧，此事都是老家主一手为之，和其余林家人无关，求蛊皇高抬贵手，念在林染小姐的份上，饶过林家一回吧。”

说罢，林虎挣扎着抬起头，对着林安惨笑一声，道：“此事不仅老家主，我也有份，我林虎自知对不起你，也对不起林染小姐，现以死赎罪。”

说完，林虎抬起手就要往自己心口拍去，手却悬在半空一动也不能动。

林家灵堂，林玉成身旁的老者忽然捂着心口，大口呼吸不止，身旁的人见到连忙搀扶住他，这老者虽是蛊奴，却是自幼跟在林玉成身边的蛊奴，身份极高，见他身体出了意外，四周的林家人紧张无比。

“林老，您没事吧？”

“是呀，老家主已经走了，您可得爱惜些自己的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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