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７７７章 余地
事实上，阿牛并不想与无敌东子纠缠于毫无意义的口舌之争，正如阿牛刚才自己讲的，“凤翔和博古都陷入别人设下的局中”，同是受害者，两家在这里打得头破血流，只会让设下这个局的幕后主谋击掌而庆，但无敌东子这阵表现得实在有些不知轻重，也毫无自知之明。虽然大家现在站在一起商谈正事，但从本质上来讲，是敌非友，阿牛可没有一直容忍其愚蠢言行的耐心和义务。
气氛骤然紧张，幸得李儒出来打圆场。
阿牛当然不希望马上谈崩开战，无敌东子也明白，现在探讨的话题十分重要，大家都有弄清事实真相的迫切需要，交谈得以继续进行下去。
理论上，“无心就是告密者”这一推断，完全有可能成立！
看着无敌东子愁眉不展苦苦思索的样子，阿牛语气稍有缓和，问道：“有件事，还望东子解惑。”
无敌东子有些茫然地抬起头来，并未作声，很明显，如果阿牛的问题过于敏感，他是不会回答的。
“不是我自夸，以凤翔明面上的实力，若没有特殊原因，任何一位脑子没坏掉的领主，都不该主动触怒凤翔挑起事端，但无心还是趟了浑水，他不是没脑子的人。长期以来，无心的麒麟城行事偏于低调，凤翔与麒麟城也从无瓜葛，我实在很想知道，无心怎么会卷入这场战争？因为你与他的私人友谊吗？除非你们是生死之交，否则，他帮你掳人、看管一下已足够，你我都知道，他的参与程度有多深。”
——无心和无敌东子的交情，显然离生死之交还差得远。
“无心不是一个冲动的人，客观地讲，麒麟城在他的经营下蒸蒸日上，他是一个好领主，一位好领主，通常都不会轻易将领地军民置于危险之中。如果那样做了，要么是被动接受迫不得已，要么是出于对更高利益更多回报的追求，这场战争，麒麟城参战，显然出于后者！”阿牛顿了一顿，目光紧盯着无敌东子缓缓道：“现在凤翔主城的战争早已结束，博古境内也只剩下最后一战，大局以定。那么，东子城主是否方便透露一下，你们的联合军事行动胜利后，麒麟城将获得怎样的利益？”
无敌东子脸上忽红忽白，犹豫了好一会，下意识地望向了李儒，见李儒微微点头才嗫嚅着道：“这个……我们没有花费多少时间讨论战后利益的分配，记得有一次联络的时候，无心表示，他的水师船队成功攻灭……凤翔城后，麒麟城从凤翔得到的一应战利品，分一半给博古，以弥补博古在战斗中的损失。”
一声长叹，不，是三声长叹同时响起。
阿牛、王越和李儒，整齐地就象一个人叹息似的，就连一直默立一旁的王越都开了口，问题的严重程度可想而知。
“呵呵，难怪无心出动了全部水师，一百艘斗舰，敢情是打算去我们凤翔搬东西。可惜啊，一艘船都没跑掉，白白便宜我们了。”阿牛冷笑道。
李儒面色难看到了极点，他加入博古的时间尚短，几次出谋，都是因应博古的恶劣形势，着眼于大局，领主与其它玩家之间的往来，他知之甚少。现在，听着无敌东子娓娓道来，被人耍得团团转还懵然不知，李儒差点没吐血而亡，苍白的脸上浮起几道红晕。
阿牛已懒得跟无敌东子解释，李儒已经明白。
“主公，风险如此大的战争，麒麟城主竟然没有先与我们谈好条件，就出人出力忙得不亦乐乎，这……这可能吗？世上哪里有那么多便宜！”李儒明显有些失落，还不得不耐着性子继续道：“还有，麒麟城主派出大军进攻天下第一城，就算攻破凤翔，也是麒麟城的部队自己打下来，他们相当于帮博古解围，有什么理由，还要反过来将战利品分一半给我们？”
无敌东子的脑子绝对不笨，尤其李儒不在领地的那段时间，他的成长连张三都暗自赞赏，但是今天，一连串的打击、一连串的意外，让无敌东子方寸大乱。在与阿牛、李儒交谈过程中，反应始终怕半拍，表现无比拙劣。不过，就算无敌东子再迟钝，在严密的逻辑推理和显而易见的道理下，现在也终于意识到，自己的朋友、麒麟城主无心，似乎并不象自己想象中那样简单！
麒麟城卷入此事的动机，可疑！
无心可能正是泄密者！
而且，张宁也很可能是无心派人所杀！
——参与争夺张宁的诸侯军士大多身手高明，那一柄飞刀连李奇都没有来得及阻止（实际上是李奇根本没想过救张宁，他宁愿抢人也不愿下杀手，不代表别人杀张宁他会出手相救），凶手武功应该很高，麒麟城的天地二叟恰恰具备这样的实力。不知不觉中，无敌东子已经采信了阿牛的话，就算是阿牛的敌人，也必须承认，某城主的信誉一向比较过硬。
“或许，无心天生就是那种喜欢无私奉献的人物吧。”阿牛苦笑道。
某城主这样讲，其实只是看到无敌东子一直没说话，好象还在天人交战的样子，阿牛希望用比较委婉的方式点醒他。这一战，虽因无敌东子神经兮兮地策划掳走陈铄而起，还扯出那么多诸侯势力让凤翔好一阵手忙脚乱，但不可否认，博古也是受害者，单就受创程度而言，博古甚至是当之无愧地最大受害者，动手施暴的正是凤翔。因此，在胸中疑云逐一消散，事情越来越明朗之后，阿牛其实有心将与博古的旧怨揭过——暂且揭过。
这并非软弱，而是阿牛在经过这么多事情后，日益成熟的表现。
经此一役，博古其实已经被打得半残，附属领地仅剩一个三级乡镇，博古实际上不再有资格名列顶级玩家领地，很难对凤翔再构成威胁。阿牛也很想尽快将博古从地图上抹去，但是，现在不是时候。
往近了看，近七千凤翔远征军还在对方的包围之下，凤翔男儿不缺乏战斗的勇气，但身为领主的阿牛，在有选择的情况下，何忍见他们在敌人围攻中流血？这场仗，凤翔已经失去了很多战士；往远了讲，凤翔虽打退了多个势力必杀一击，看起来风光无限，实则危机四伏，不仅与很多强大的诸侯势力彻底撕破面皮，还引出了麒麟城这样的潜在对手，这些都需要认真应对，而不是将时间和精力花在弱小的对手身上。
青州臧洪已经撕破脸，冀州袁绍和南阳袁术旧恨未消又添新仇，战神吕布也得罪了，麻烦本已足够多，李儒还楞是把凉州骑兵也拽了进来……只是看着这一串名单，某城主已有点欲哭无泪，从全局考虑，此次从博古撤军之后，凤翔根本不可能扭着博古杀到底，赶紧稳定主城和洛阳才是当务之急。
不过，阿牛错误估计了无敌东子的承受能力和理解能力，他那句略带些戏谑口吻的委婉提点，被无敌东子解读成了嘲讽。
没错，就是嘲讽！
领地被搞得乌烟瘴气；喜欢的NPC女子逝去；请玩家部队和某些诸侯部队助战花掉了大量财富；原以为“肝胆相照”的朋友，居然很可能包藏祸心……无敌东子认为，自己最近真的很倒霉，偏偏一个让他极度讨厌极度痛恨的家伙，还以胜利者的姿态出现在自己面前，轻蔑地施以嘲讽……
无敌东子情绪彻底失控，他猛地抬头，额头上青筋直冒，右手用力在空中挥动着，怒视着阿牛道：“住口！”
“你说，是无心告密，是无心暗中派人搞鬼，一切都是无心的阴谋！我想说，如果事实真象你说得那样，我早晚会和他算这笔帐！但是，我没有忘记，到底是谁的部队，在城下屠杀了数以千计的博古战俘！我也没有忘记，是谁亲口下令，将博古十多座二级、三级附属乡镇摧毁！我更没有忘记，是谁的兄弟将张宁从博古带走！又是谁在众目睽睽之下将她交给朝廷使者，并最终导致她在途中被杀！！”
“是你！是你的凤翔城！所有的事，都是你的人干的！！”
“没错，这次我们又输了，输得很惨！但至少，还没有一败涂地！我们还能战！至少还能拖着你的七千部队一起死！你这个卑鄙小人，回去备战吧！抓紧时间多看看你麾下的将士，要不了一会，你将亲自看到他们一个个死在你的面前！”
……
因为一句话，一个错误的解读，原本正走向友好的气氛顷刻逆转！
所有人都有些措手不及，除了发疯完毕，正象受伤野兽一样喘着粗气的无敌东子。
阿牛没讲话，饶有兴趣地看着无敌东子略有些扭曲的面孔，嘴角还有一抹笑意，一抹让无敌东子更加愤怒的笑意。
王越同样什么都没有讲，毕竟是神州第一奇侠，对这种歇斯底里的行为，他简直连多说一句话的兴趣都没有，轻轻拍了拍阿牛的肩，王越虎地转身离去，径自掠向凤翔远征军圆阵所在的位置。在他转身之前，他已决定待战斗打响之后，让自己腰间的剑饱饮鲜血！
李儒一开始也惊呆了，以他的智慧，其实早就看出阿牛有罢战收手的意思，凤翔也确实禁不起折腾了，但是，无敌东子突然来这么一下子，顿时让李儒心凉了一半。他比无敌东子更了解阿牛的个性，如果凤翔远征军的数千人今天都战死在这里，就算阿牛想晚些时间再找博古城清算旧帐，只怕也不得不提前发动！
见王越转身离开，阿牛也随时可能离去，李儒一下子也顾不得那么多了，他不能眼睁睁看着无敌东子将博古军民全送上不归路，忙上前劝阻：“主公，你怎可……”
李儒略带责备的口吻，平时绝对能让无敌东子静下心来，但对现在正处于歇斯底里状态的无敌东子而言，无异于火上浇油。李儒刚一开口，原本正在喘气的无敌东子再次爆发。
“怎样！难道我刚才有说错吗？他很得意，可他的部队已经被我们团团包围，覆灭在即！他得意什么？凤翔号称天下第一城，凤翔军号称领主中最强，连诸侯部队都不怕，还不是在我们博古吃了败仗！他的部队要么在青州，要么在洛阳，还有飞翼营正在冀州闹腾，其他部队都在这里，我倒想看看，这支部队被我们吃掉的时候，还怎么得意！”
阿牛目中精芒一闪，若有所思地望了李儒一眼，恰好此时李儒也正看过来，两人隐晦地交换了一个眼色。
心照不宣。
“回去备战吧，我很快会下令全面进攻！”
痛快渲泻之后，无敌东子稍稍平静了一点，扔下这句话就准备离开。
李儒没有动，平静地道：“主公，我还有几句话，想和阿牛城主单独聊一下，要不了多长时间。”
无敌东子一呆，他旋即意识到了自己刚才对李儒的态度很是粗暴，心中追悔莫及。满腹疑惑地望了某城主一眼，无敌东子目光中的敌意更为明显，不过，博古城主还是没敢拒绝李儒的要求，强压着火气，一个人走了。
“他现在很担心。”
“是，担心我转投凤翔城。”李儒苦笑。
阿牛叹了一口气，李儒如此坦然地说出来，分明是在向自己暗示，他不愿离开博古，“帮这样的主公会很辛苦，先生真的不再考虑……”
“多谢，不过……阿牛城主心中应该有疑问，我们还是抓紧时间吧。”
“好。”
阿牛再不提招揽李儒的事，神情一肃，沉声道：“刚才贵上说，凤翔所有部队都已经在这里，对于绝大多数人来说，确实是这样，但先生不同，先生早就知道，贵上讲的不对。凤翔的军力，不止于此，更不是所有的部队都已在这里，您很清楚！比如说……”
李儒点头，怅然道：“李四。”
讨伐董卓战役时，李儒亲往凤翔邀得李进助战，他岂会忘？
“贵上好象还不知道这些事情，为什么？”阿牛眯起眼睛。
“余地！”
李儒毫不犹豫，坚定地道：“我还知道龙飞，但我只是定计时暗中留一手，从没有对领主讲过，便是为了留一线余地！如果阿牛城主能答应我一个要求，这个秘密，我会一直保留下去，至死不渝！”
阿牛眼神更冷，“你要什么？”
“嘿嘿，无心就这样轻轻松松地把消息放了出来，反正凤翔死定了，他不需要担心事后遭遇报复；反正麒麟城应该不会有什么折损，挨枪挨炮的都是司隶第一领地。最妙的是，就算他做了这些事情，别人还很难怀疑到他的身上！凤翔神州除名一了百了，博古元气大伤，还会对为朋友两肋插刀的无心感恩戴德，博古与麒麟仍是兄弟之城……呵呵，真是绝妙的讽刺啊！”
无敌东子半晌说不出话来，他并没有接受阿牛关于无心的推断，他仍相信无心是值得自己信赖的朋友，但不可否认，阿牛此前的一番分析，让无敌东子心头的坚持，已有些动摇。
“首先，告密者早已清楚地说明，麒麟城只是受人之托代为出手，就算事败，他承受的压力也不会很大，如果博古在陈铄事件中是主谋，麒麟城充其量只是协从罢了，我总不能因为他帮了朋友的忙，就对无心宣战？”
“其次，将消息传递出来之后，凤翔发动报复，首当其冲的永远都是博古而非麒麟！之所以会那样，不仅因为博古是主谋，更因为你们领地所在的地域，凤翔在司隶有洛阳作为据点，还有无敌城这样的盟友，没理由先跑到一无所有的荆州。”
“第三，这是对方精心布置下来的局，在他们的计算中，凤翔根本不可能逃过此劫，无心并没打算一直将这个秘密隐瞒下去，他只需要确定凤翔首先攻击的是博古，这也是他的水师船队敢出现在凤翔海域的原因！那个时候，就算我知道麒麟城参战，也拿他无可奈何，凤翔甚至没有办法率出部队去荆州报复，即抽不出兵力，也没有机会！顶多派高手赶到麒麟城，将陈铄救回来，无心没有任何损失。”
仔细想来，最值得怀疑的，反而是……无心本人！
“不，不可能！”
无敌东子面色大变，“不会是无心，他一直在帮我对付你，为了这场战争，他不禁从邪马台国调来了倭兵，他的麒麟水师也全军覆没，他怎么可能是告密者？何况，出手掳走陈铄的是他，人质也一直关在麒麟城，难道无心会傻到自己出卖自己？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不过是想借此机会离间博古和麒麟，让我和无心互相猜忌，郑阿牛，你好卑鄙！”
某城主强自按捺住心头的火气，道：“我一开始就讲过，关于告密者的一切都只是出于推断，并没有确凿的证据，既然是推断，诸位接受与否都是自己的事。攻击凤翔时，麒麟城大规模出动水师，还有一万邪马台国倭人部队，我相信无心确实一心一意想要打下凤翔！除此之外，并不能说明什么，至少不能简单地认为，无心如此卖力就是为了帮助博古！”
“无心将陈铄藏于自己领地的消息放出来，看似不合情理，但我以为这正是他的高明之处！”
“你看不到博古有取胜的机会吗？等这场仗打完，如果你的部队还能活下来，再夸海口吧！”无敌东子咬着牙，杀心大盛。
“你会看到的。”某城主笑道。
无心是无敌东子最为信任的盟友，阿牛提出的推断结果对于博古城主而言，未必太过惊人。举个例子，如果无敌东子对阿牛说，汉武帝一直在暗中对付他，恐怕阿牛也接受不了。
“别将自己估量得过高。”
——阿牛得到录像资料时，陈铄被掳走的时间并不长，扣除天地二叟将陈铄带回荆州麒麟城所需花费的时间，该录像拍摄时，陈铄应该刚刚被关在麒麟城监狱里三、五天而已，远远未到久在牢中麻木不仁的地步！
最合理的解释：拍摄录像资料的，一定是陈铄被关在麒麟监狱时，经常能见到的玩家，很可能是看守。不过，玩家领地可能会吸纳一些生活职业冒险玩家成为领地的一员，但绝对不会有领主玩家，请冒险玩家充当监狱的狱卒！就算领主玩家有这种奇怪的嗜好，冒险玩家会答应吗？当然，也有可能受无心之托，临时看管陈铄的亲密玩家，但那样的可能性实在太小了，有忠厚老实的NPC狱卒不用，找玩家朋友干什么？
面对无敌东子的指责，某城主好整以暇，冷冷地回应了一句。
“不客气地讲，如果不是李儒先生屡出奇谋，拉来一支支诸侯部队助战，博古能奈我何？先前我们屡屡中招，是因为李儒先生隐身暗处，我们准备不足，但是，这个优势已经不复存在，诸侯部队也不是博古次次都能够请动的，单纯我们两个领地较量，我实在没看出博古有取胜的机会，用得着离间你和无心？”
阿牛这番话可谓不客气至极，毫不掩饰对博古城主的轻蔑，无敌东子虽也意识到自己刚才有些失言，面对这样的羞辱，脸上多少也有些挂不住了。他本就对阿牛恨之入骨，当前博古军又处于明显的优势，无敌东子也是兴冲冲地抱着看阿牛笑话的心态出场，没料想一来二去，反倒成了大家一起讨论泄密者事宜，不仅能占到任何便宜，反倒让他感觉大伤自尊。
告密者为了使凤翔确信，陈铄事件确实是博古城暗中策划，近距离拍摄陈铄的录像资料本无不妥，但某些事情都应注意个度，超过正常限度，告密者看似单纯的行动，顿时显得疑窦丛生。
过犹不及！
本应被严密监控的陈铄，却被玩家在他身旁1至3米范围内，肆意录像，阿牛得到的那份录像资料里，连陈铄脸上的伤口都清晰可见，如果这是偷拍，也未免太神奇了点。更重要的是，那份录像资料里，陈铄始终都显得比较平静，似乎对围着自己转来转去的拍摄者毫不惊讶，就算他被人关在监狱里，也不至于对身边的一个陌生人毫不关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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