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鹅03
“小孩怎么了?”俞生想了想,“他不就是想逗鹅玩,结果被啄了一口?店家的监控我看过!”
“你还提那个监控?”姚杭都气笑了,“你都不知道,就凭店家这个监控,所有派别的营销号跟大v,都骂你们公安不尊重公民隐私吗?!”
“守着那点隐私怎么知道两个人的长相?”俞生急了,“没有店家那个监控,你都不知道小孩额头上的疤是什么形状的!”
双儿坐着喝水,冷冷地说:“你们一走,我也很放心。”送孩子那位笑道:“姑娘也不要生气,本来你年纪小,就该多锻炼锻炼。我们都是老妇女了,也不想好,你不能跟我们学。”双儿攥紧保温瓶,瞪起眼,另一位要去买菜的又说:“就是啊,你也不看一夜之间多少人先走了?多少人抢着出差?你这么积极的人,刚才不也出去透气去了?我们两个也算对得起这份工资了!换成别人,哪有我们这么负责的?”那位送孩子的又笑道:“啊吔,俞大小姐跟我们又不能比,人家是道德模范,看不上我们小老百姓哦!”两人咯咯笑了一阵,拍拍双儿的肩膀,走了。
俞双沉住气,盯紧屏幕,逐一消除那些红点,将那些乌烟瘴气的话,一条一条细看,心中翻江倒海,也是一忍再忍。渐渐的从晨光熹微,翻看到冬阳高起。雪光映在桌上,又白又亮。
那句话就是这样冒出来的:
“曾与贵报记者朝夕相处,也和公安干警接触过。他们是一群可爱厚道的人,是我一生中最珍贵的朋友!”
双儿快步走来,解开斗篷为觉昭披上,又从颈沟里掏出那枚长命锁,热乎乎的塞进她手心,悄悄地说:“记着我的话。你往西南走,到雀公峰去,找一家俞氏木雕厂,找一位叫钟玉的监工,喊他的师傅俞波来,把这个给他。这几天好像有两个工友不在,你请他们让你住一下工棚,我忙好了就来找你。”说着又从裤兜里掏出一张一百的,两张五十的,塞到她手里说:“路不远,也不要自己硬走。一定要打的去,多贵也要去。”觉昭听懵了,怔怔地点头。
千叮咛万嘱咐了一番,双儿又回到自己的办公室。《个州日报》的网络平台是由她打理的,这么一小会儿,消息栏里又满满一长条红点。偏巧办公室里另外两位大姐,见她回来了,都停下手,笑嘻嘻地说:“有姑娘在这里我们就放心了。”接着一个说要去送孩子上学,一个说要去买菜。
《个州日报》报社这边,俞双已连续加了四个多小时的班,从电脑前一起身,就支撑不住,慢慢地坐下。双儿是从小就立了大志向恨不得拯救世界的人,可如今只能困守在小室内,徒劳地在口水堆里交战,什么公关、道歉、转移话题,做的都是向来不屑做的蝇头小事,心中愤懑不已。
楼下响起一阵阵哭声,似乎还有路人在说:“主编是让你好好反省,不是让你嚎丧的。这一回是停职,下一回不知道是什么了!”俞双纳闷着,走出来看,只见觉昭近乎跪在雪地里,向着办公楼,脸上的泪水都冻在一起,打着牙颤,哑着嗓子哭;不一会儿从楼里又走来一个人,说:“到楼梯道哭去,我们在开会。”
觉昭向前要抱他的腿,扑了个空,就跪坐起来抽泣着说:“求求你跟主编讨个准话,让她叫警察把我关起来,要不找间楼梯道关我,不要把我赶回家去。我两个姐姐都住在家里,我妈说如果保不住编制就家去嫁人,这几天已经在满城里抓我。求求你告诉主编,我不想家去,我死也要死在这里的雪堆上!”
蒙锐对着电脑,手划鼠标,气得连胳膊都在颤抖,手指头打滑,几次没按准左键;他把鼠标一砸,又对众人说:“你们自己有没有良心,怎么能睡得着?起初我还在营销号底下评论说,'我就是办案的警察,恳请大家关注案子,齐心打拐';谁想到冒出一个人说'警察为什么不在查案,在玩手机?!'我知道惹不起他,扭脸就跑,那边又堵上一个人,问我'作为警察凭什么对案子区别对待,小孩被偷应该关注,他爸爸想偷人家的鹅就不该被关注了吗?'这话听得我火起,我还没出声,又有一个人冷笑说'什么打拐不打拐,还不是条子跟人贩子勾结',我真是火冒三丈,撸起袖子就要对骂,再一看我已经收到三十多条私信,质问我当条子有什么了不起,有什么脸蹭热度,还要人肉我的信息,人肉出我的儿子,要替我教教他做人的道理——”说着眼眶通红,推开电脑,声音嘶哑起来,“我是吃不了亏,没儿女就是这点好处;你们看如果是谷升雨该怎么办?他是能骂回去,还是在这里骂你们?!等回头满满找不回来,你们谁捅的娄子,谁给他当儿子去!”
一时间说得肖子云快要跪下,红着脸就要往地缝钻,刚开口:“蒙组长,其实是我——”蒙锐却指着他低声吼道:“别认,千万别认!早干什么去了!”
文冠推门出来,和季青一块低头默立,对面杜仲也低头默立,三人腰板挺得笔直,一动也不敢动。俞生站起身想说什么,子云却按住他,站起来,眼睛都不敢平视,强撑着说:“谷大哥确实提到他本来想偷只鹅,我光想着把这句话登出去能扩大关注度,没想到反而连累了他。这件事就是我一个人惹出来的,所有惩罚我都接受。”
“行了吧。”姚杭说,“已经有好多网民在打听那是个什么店,说要去那里买鹅吃了!”
03
临走的时候,温其隔着大院的铁栅栏给俞生送了两个糯米粑,为他挡着风,柔声道:“风头小多了,快没事了。现在《安江晚报》《个州日报》都发了文,倡导大家以打拐为重。一些大V和公众号,向来都很温和,也呼吁大家配合公安,转发那些画像、寻人的信息。”俞生悄悄说:“人家大5说话份量重,说什么也有人护着,你不要出声,等风头过去。”温其苦笑道:“我算什么,双妹才可怜,大半夜被叫去加班。”俞生惊问:“全报社只剩她一个人了吗?养不起人了就倒闭!”又悄悄地说,“叫她不许逞能。”
吃了一个,带着一个上了车,姚杭坐在后座,趁文冠还未上来,姚杭对他说:“现在可不得了了,一堆营销大号,质问《安江晚报》跟《个州日报》,为什么要为熊孩子浪费资源。一些大V和公众号,向来就爱挑刺,这下跟另一拨大V和公众号杠上,争论这种家长跟小孩该不该救。”
“所有惩罚?”蒙锐坐下来,冷冷问道,“关一个月禁闭呢?”子云听了真急红了眼,可话已出口,只好咬紧牙关低头。俞生又要插话,蒙锐又说:“一个月要多少人轮班看守你,还供你一顿年夜饭,想得美呢。这半个月你都别来上班了,想去哪去哪,去雁子浦养鹅都行。只要别回四川,大老远的,万一谁跑出来了——”
俞生忙说:“先不提这个了,眼下我们还是谈案子。”他拽着子云坐下,将画册向蒙锐推去,“嫌疑人的摩托车最后出现在天外湖大道上,往绣屏山大道的方向开去。”文冠也拉着季青坐下来说:“所有出城的大道上都布了人,绣屏山大道凌晨出了些小状况,那里的警力最多。”杜仲说:“那大家都处置小状况去了,谁还顾得上一辆摩托车,还是在大晚上大雪天?”蒙锐瞥着他说:“绣屏山大道那边是毛竹渡县,要不你们两个盘查去?”两人都不说话,蒙锐又对俞生说:“你跟文冠一起去,再找个向导好了。”
紧接着姚杭也惊醒了,却听蒙锐说:“睡!”俞生悄悄使着眼色让姚杭也躲进休息室。对面季青也起来了,迷迷糊糊地要倒茶,蒙锐劈手夺下茶壶,往大桌上重重一放,吓得众人一激灵之后,怒问道:“你们是谁跟记者编话,编出那什么偷鹅的故事来,让人家闹到网上去,弄得人尽皆知,比找孩子的阵仗还大?局长连夜找我去,我还以为小孩的下落查得这么快,原来他也盘问我可知道谷升雨的底细,有个屁的底细!就算想偷鹅这话也是人家承认的,是鹅重要还是人重要?发个寻人启事,说清楚要找谁那人长什么样就能解决的事情,就事论事很困难吗?你自己递出个话把子,还想叫人家不去捡?现在你们上网看看,有几个人在帮忙找小孩?!”
一面说,一面来到自己桌前,打开电脑,又命众人看自己的手机。大家往热搜榜上一看,只见《为偷鹅儿子被拐》正挂在第三名。子云见了低头不语;俞生想了想,也低头不语。
子云又“扑腾”一声站起来,蒙锐望着他问道:“你还想说话?!”子云说:“鹅太太的监控在我们这里,我们该赶紧发出去帮谷大哥澄清啊!”文冠当即说道:“这监控大把大把地发,显得我们也太不注重当事人隐私了,这是给自己吸引火力。”蒙锐略一思索,对季青说:“录像存在E盘里,快发。”
02
当年李益与叶碧莲被捕之后,姚杭曾远走毛竹渡,在那里支教过三年,近几年也时常回去看看,他又是志愿者,就做了俞生此行的向导。
01
俞生留守在画室一夜,画那个墨镜男人的容貌;下半夜文冠送来了大学城的监控,便又一帧一帧地观察推敲,从茫茫冰花中寻找一行人的下落。勉强可以看出,摩托载着女子和满满,穿过城东的大学城,一路骑上天外湖大道上去了。这是一条环城路,理论上允许摩托车经过,可真要把这么一辆摩托骑上环城大路,就像将一叶扁舟划入汪洋大海,险象环生。俞生又连夜向指挥中心求援,请他们发一些天外湖大道路段的监控来。只见监控视频内乍一看只有一道一道的车灯光。忽然俞生一叫:“这不是汽车车灯!”将画面定格,放大一看,果然是一辆摩托车。司机戴着大墨镜,身后贴着一个人,两人中间露出孩子的一只脚。按照车的行驶方向,又要来了南边绣屏山大道的监控视频。这条大道是雁子浦等地区连接个州市区的纽带,当时是凌晨三点左右,大道上堵满了往返两地的返乡车辆。这下摩托车又成了一枚水滴归大海,连踪迹都找不到。
三个小将,连同子云、姚杭都在画室外休息。谷升雨守在画室门口,一夜未曾合眼。俞生夹着画册,推开屏风,走进大办公室,正要劝谷升雨休息,去突然听得外面走廊地上“咚咚”的响;心下一惊,满屋子一瞧,又疑惑蒙锐到哪里去了?不料蒙锐从大门进来了,说:“文冠扶谷大哥去休息!”文冠正趴在门边座位上,先吓醒了,忙去扶谷升雨,几乎是把他架进休息室。俞生见他不出来,自己也不敢回画室了,乖乖地来到自己的座位上坐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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