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葬

砚山很酷很拽的跟在他们后边丢出一句：“虽然你和布奈一样讨厌，但既然你是我们的达达，我们戍边人所有人就一定会竭尽全力护住你。”\r

……\r

我实在料不到他们会是这个反应。\r

急切的小跑声突然传来，自正前东边方向跑过来一个黑袍戍边人，他欣喜地唤了我声达达，看他那模样仿佛遇到了老熟人似的，想先和我叙叙旧。犹豫地看看我，他壮士断腕似的，可怜兮兮的，一步一回头的走到砚山跟前。\r

砚山黑着脸，虽然他黑袍盖住了脸，但反正我就是知道他黑了脸，他凶巴巴地敲来人的脑门：“别搞得跟我棒打鸳鸯似的，你家达达在这跑不了。”\r

砚山说得我和这戍边人仿佛有一腿。\r

一连丢给他两个大白眼，我没好气，不喜欢我就不喜我呗，能不乱败坏我名声么！\r

“嘿嘿”，戍边人不好意思地摸头傻笑两下，继而他声音变得严肃：“东边边界线比之原先边界缩收了近一半。”\r

“这么多？”先达达惊呼。\r

笑容凝滞，众人沉下了脸。\r

情况看来已然到了非常险峻的时刻，不然以他们没心没肺的程度，不会如此。\r

我看向还算稳得住的砚山：“以往一次震荡遗失之地边界缩收多少？”\r

“不到三分之一”，砚山黑袍下黝黑的眼睛深深望进我眼里：“现在还要等去其他三边丈量的人汇报，但遗失之地四边缩收面积历来同等。”\r

砚山的意思很清楚，如果确认四面边界都缩收一半的话，那么现在的遗失之地也就是原来的一半大小。\r

这也就意味，资源前所未有的短缺，饿疯了的野兽将更加疯狂，我们与之的搏杀也将数倍惨烈。\r

我的心沉到谷底。\r

环顾眼前的族人，我努力记住他们的脸。\r

现在的我无法吃东西，所以资源锐减对我的感觉还不那么明显，但我的族人呢？他们都是活生生的，需要补充能量才能活下去，漫长灾祸中，他们中能剩下几人？\r

甩掉脑海里可遇见的未来，我尽量让自己朝好的方向去想。\r

“呵呵，不要紧，就算到时候我回归苍穹，一样能为族人们尽最后一点力量，我这辈子就值得了。”其那格突然出声，他憨厚黝黑的脸上庄严神圣。\r

他的话冲破的空气中的凝重。\r

葛根，迎春花面面相觑一眼，然后耸肩同时笑开：“是啊，怕什么，能活着我们就痛痛快快努力的活，真到绝地活不了了，我们就结结实实一刀剖了自己奉献族人，一样轰轰烈烈。”\r

说罢他们哈哈大笑，连带震得空气里的水蒸汽纷纷逃离，以为遇见了疯子。\r

“啪啪”，先达达踮起脚重重拍其那格肩膀，他一一扫视眼前三人，眼里腾起水雾：“你们都是好孩子。”\r

得了先达达表扬，其那格他们微有点害羞，不自在地忸怩了下，但他们的神情和言语，无一处不真诚地表述出他们内心最真实的想法，不掺一点点虚伪。\r

真的就这么无所谓生死吗？\r

眼里只剩笑得飞扬的三人，我无法和他们感同身受，我那么努力的想要变回大活人，色彩鲜明的活下去，他们却能轻易的将生死置之度外。\r

我想我是永远不能和他们的脑回路在一个频道了。\r

所以后来，当他们一再打破我顾有的自私想法时，我才会五味杂陈，又气又怒，像个盛怒中的家长对待不听话孩子那样，恨恨扯来藤条抽他们。\r

之后去其他三面边界丈量的戍边人回来后，没有侥幸，遗失之地果真如我们猜测那样，缩收近一半。\r

砚山要亲自去确认边界的结界情况，他率领戍边人走后，我和先达达商量了下，决定巡山。\r

山上比我想象的更糟，一夕之间，大地失去生机，所有植被凋零，地表开裂，横七纵八干渴像个沧桑得老人。\r

赤炎族人的唯一饮用活水清溪干涸成一道细流，这细流的源泉，得连着冒出十来个气泡才能费力拱出一股清泉。\r

……\r

山干了，水枯了，冬日开始。\r

……\r

巡山的过程中，我敏感察觉，无数隐在山上的豺狼虎豹目光虎视眈眈的盯着我们，只是我们几个一身兽血颇具煞气，震慑住了它们的蠢蠢欲动，亦或许它们还在观望，意欲伺机而动。\r

等我们回到族里的时候，族民已经熟练地围起两米高栅栏，砍刀、菜刀、斧头、锄、耙……一应锋利物事被摆了出来。\r

广场中央旌旗下燃起一人臂长长香，赤炎族全数出动，分作两班次，长香燃尽，一班就地休息，换作另一班当守。\r

男人、女人、老人、小孩满脸肃杀，妖精们现出代表力量的形态。\r

这一刻……\r

遗失之地的永昼，杀气浓到化不开，直指苍穹。\r

我回达达住处冲了个战斗澡，洗净一身鲜血就匆匆赶来加入他们。\r

现在，只看哪些家伙耐不住性子先来袭。\r

空气中气氛肃杀，我们屏息严阵以待。\r

不多久，守在围栏后的第一批人中有人叫嚷：“来了……来了……”\r

那人声音抖得不像话，与赤炎族人平日就算大刀悬在上面，他们还要把头凑上去的作风大相径庭。\r

绝对出了意料之外的变故！\r

我着急，推开护住我的其那格他们，挤到最前头。\r

狂风卷着沙尘而来，沙尘里有东西缓慢移动，待看清那些东西的模样，我再顾不得形象，气急败坏咒骂：“你们这些大骗子，这玩意是野兽的话，我把头割下来给你们当椅子。”\r

我盛怒之下，有些不择口舌的话正巧落在随我之后挤上来的先达达耳里，什么尊卑都见鬼去了。\r

他比我还要跳脚，老脸铁青，恶狠狠的狠拍我后脑勺，之后就想把我往族人身后拖，可惜他老胳膊老腿的实在扯不动我：“其那格，葛根护住达达退到后面。”\r

先达达对赶上来护在我们身前的其那格和葛根嘶吼，他眼里盈满孤注一掷：“达达，它们已经数百年不出现了，我们也只在祖辈的口口相传中听过它们。”\r

先达达留恋不舍看着他的族人们：“赤炎族历史中，它们仅出现的几次中，我们赤炎族每次都几近亡族”。\r

他不忍的低头，好一会又轻声说了一句什么。\r

风把他的低语带到我耳里。\r

“只要达达还在，赤炎族总还有希望的。”\r

这时候我这个达达就不好用了是吧！\r

嘤嘤嘤，把自己两只鬼爪爪子扭成麻花，我默默退回刚才的位置画圈圈。\r

这样的他们如果有一天真穿越赤炎莽荒到了外面，不会被人卖了还给人数钱吧？我莫名像个老妈子一样开始提前忧心忡忡。\r

不小心走神走到了八百里外，回神的时候就听见他们在讨论接下来的部署。\r

我凑上去想参与，却被他们连着赶苍蝇似的嫌弃地挥开。\r

好在经过前番几次三番洗礼，我也勉强算的上半个身经百战，只微恍神就抓到重点：“接下去我这个达达该做什么？”\r

然而，我的正常反应却引起了他们奇怪的笑容。\r

其那格，葛根，迎春花三个灿着眸子咧嘴笑得傻乎乎，先达达皱成老树皮的老脸笑成晒干了的大菊花，就连不怎么待见我的砚山冷淡的眼里也上过一丝淡淡的笑。\r

无语地一一扫过他们笑得很开心的脸，我很是哭笑不得。\r

所以你们要死要活非拖我下水，逼我当这个达达都是在闹着玩吗？合着敢情我就是个吉祥物，供着不说，临了危险的时候还是个累赘。\r

葛根转个圈，显摆地张开他身上的根须：“就是达达，野兽来了我就把您藏在我的根须里，它们就咬不着您了。”\r

迎春花同样不甘示弱挥舞拳头：“还有我，还有我，达达，野兽来一只我杀一只，来一双我杀一双，来一群我同样叫它们有去无回。”\r

“这都火烧眉毛了，还笑，笑个屁啊”，我爆粗口，一脑门子黑线。\r

再一次领教过赤炎族人的脑子拐七拐八奇奇怪怪的构造后，我不得不严重怀疑他们绝对脑袋被门夹过。\r

……这就是他们竭力隐瞒我的真相吗？\r

遗失之地平静表象下的隐秘彻底撕开，这是两个种族之间生与死的较量。\r

因为先达达竟然毫不知收敛的继续笑成一朵菊花告诉我：“达达不用做什么，与我们同在就好，我们会保护好您的。”\r

先达达这么离谱的话其他人竟然还点头附和。\r

其木格憨厚的道：“达达您放心，其那格有的是力气，就是我自己叫野兽吃了，也不会让它们伤您一根毫毛。”\r

“沉睡虽然可以让我们把猎物身上的力量吸收转化为自己的力量，但与此同时，在驯服猎物身上的力量的过程中，我们很可能反被猎物力量攻克，丧失理智变成野兽。”\r

先达达笑容苦涩：“我们赤炎族人和野兽无法共生，它们每隔一阵子下山想要谋取我们的力量，我们也同样需要吞噬它们的力量。以往的博弈中赤炎族人占了上风，但一旦进入冬季后，野兽就会开始疯狂反扑。”\r

先达达说完，现场连空气都是静止的，他们齐齐担忧的注视我，大概怕我气愤责备他们吧。\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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