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阴人

我懒得解释，爱咋想咋想呗，不高兴，你还能来打我是咋地。\r

怕人听，那你就别说呗，又没人逼你是不是？\r

转过年，我十一岁，我娘下地干活，让雨给浇了，得了风寒，心说吃点药也就好了，没想到一病就是半年，把我和我爹都给急坏了。\r

我吓出了一身冷汗，还以为家里进了贼，摸到根扫帚疙瘩，鞋都顾不得穿就下了地，然而往灶台一瞅，根本没人，大门关着，院子也锁的好好的。\r

就连家里的大黄狗，也在窝里老老实实的趴着呢，这货最见不得生人，真要有贼，它肯定不会老实趴着。\r

我想来想去还是不放心，打开门沿着院子转了一圈，确定没有人，这才重新回了家门。\r

谁知刚往炕上一躺，那对话声又传来了。\r

只听那细嗓子说：“嘿嘿，你说的倒简单，我也挨够了，你倒是说说，有什么好办法啊？”\r

粗嗓子：“正所谓择日不如撞日，要不就今天办了得了，我看那郎中药下的甚猛，倒是个不错的机会。”\r

细嗓子：“哦？兄弟，你说明白点，到底怎么办？”\r

粗嗓子咳嗽一声，“这不是有药汤吗？等熬得了，我往里面一钻，婆娘喝完，保管她肠穿肚烂！”\r

“好好，如此甚好，就这么办！”细嗓子怪笑一通，谈话声戛然而止。\r

钻进汤锅里，婆娘肠穿肚烂？\r

我猛然意识到，说话的这两个，根本不是人！\r

这不是明摆着呢吗，人怎么钻进汤锅里啊？\r

这是两个病鬼，在惦记着我娘的命呢！\r

这么想着，我大叫一声跳下炕，到灶台上一看，火已经灭了。\r

农家的土灶不用煤气，尤其是熬东西的时候，只要算好柴火的量，到时候柴火烧完，自己就灭了，方便就方便在这里。\r

我打眼细瞅，熬药的砂锅被人动过！\r

砂锅的盖儿上有个透气的小孔，我之前记得清清楚楚，那小孔是侧着的，现在，却正正好好的对着前方，呼呼的往外冒着热气。\r

就在这时候，我爹办完事回来了，见我在药锅前傻站着，抬腿给了我一脚，问我药熬好了咋不盛给娘喝。\r

我爹是个粗人，这一脚踢的我腚眼子冒火，我强忍着眼泪，说爹，这药不能喝。\r

“咋个不能喝？”我爹愣住了，“好些钱买来的呢，不喝药，你娘的病咋好？”\r

我有心把刚才听到两个病鬼的对话跟我爹学一遍，可转念一想我爹那臭脾气，说了他肯定不信，没准还得再揍我一顿，说我胡说八道。\r

“爹，这药，下的太猛了，我娘身子弱，怕是受不了。”想了半天，我只好把病鬼的话截取了一段。\r

“啥？”我爹脸色由青转紫，“你一个小屁孩，知道什么药猛不猛，你能看懂方子还是咋？”\r

我说：“你别管能不能看懂，我就是知道药下猛了，你要不信，回头你拿着方子找人问问。”\r

我爹一脸狐疑，说你这死小子，净给老子胡扯，就算是方子下猛了，还一口都不能喝了是咋地。\r

我说对，一口也不能喝了，喝了，是要死人的。\r

我爹气的又踹了我一脚，不过药还真没敢给我娘喝，全都倒了。\r

第二天我爹拿着方子问了个明白人，人家说方子开的确实有点猛，对肠胃伤害极大，最后给减了两味药材，让他回来重新熬。\r

回到家里，我爹看我的眼神怪怪的。\r

多的话他没问，我也没敢说。\r

喝了新抓的药，我娘气色见好，食欲也来了，说想喝萝卜汤，我和我爹都高兴坏了，当天我爹就买了萝卜和羊肉馅，炖了一锅。\r

我爹在厨房忙活，我边闻着丸子炖萝卜的香气边写作业，心情那叫一个好。\r

就在我快写完的时候，忽然，之前听到的对话又出现了。\r

只听细嗓子的那个说：“你看我说咱急不得嘛，现在可咋整，药方子换了，这婆娘是见好啊，咱俩一番辛苦怕是要打水漂了。”\r

另一个粗嗓子道：“我说你行不行，当初的办法可是咱俩商量好的，也不能全怪我啊！我钻都钻进去了，人家临时换了方子，我能咋整。”\r

细嗓子：“咋不咋整的，反正是不能等了，我看这锅萝卜丸子汤就是机会！婆娘久病卧床，吃了那么长时间的流食，冷不丁一吃热萝卜，噎死是再合理不过的了。”\r

粗嗓子一听乐了：“嘿嘿，这可是个好主意，我咋没想到呢！那等会儿咱俩一起钻进去，噎死她算逑蛋的！”\r

咔嚓！\r

我越听越惊，手下意识一用力，居然把铅笔头给按断了。\r

等回过神来再听，只有灶台咕噜噜丸子炖萝卜的声音，哪还有什么说话声。\r

我仔细一听，那尖嗓子的道：“兄弟，你看这也大半年了，这婆娘的日子也该到了吧。”\r

粗嗓子的回应道：“可不是，本来说六月拿下的，拖来拖去，这都八月了，眼瞅着一天比一天热了，早办了咱们趁着好季节兴许还能再选一个。”\r

郎中走了以后，每天下午我就不上课了，我爹给我娘熬药，我偶尔给看火。\r

这天正熬着药，我爹有事出门了，我添完柴火，又给我娘重新掖了毯子，就回炕上躺着了，八月的天，那是真叫一个热，病人不怕热，我可不行，我脱了上衣拿扇子摇着，一动也懒得动，迷迷糊糊间就听家里有人说话。\r

起初听的不真着，像是两个人在对话，一个声音粗一点，另一个嗓子尖尖的，像极了电视剧里太监说话。\r

为这事，我爹还和我娘打了一架，怀疑我不是亲生的，最后愣是来了个滴血认亲，确定是他的种，才算作罢。\r

全家只有我爷爷乐的不行，说你们懂个屁，耳朵大那是福相，搁古代是要当皇帝的，刘备外号叫“大耳贼”都不知道？评书都特么白听了！我孙子，以后必是个人物！\r

转眼我十岁了，普普通通，丝毫没有“是个人物”的迹象，学习不怎么样，也没有哪方面的特长，唯独勉强能算上本事的，是耳朵好使。\r

我奶奶去世的早，那时候我爷爷也已经不在了，家里就我和我爹，男人生来笨手笨脚，本就不太会照顾人，一来二去，病情是越发的严重了，等到八月份，人已经下不了床，话也说不清楚了。\r

我爹慌了，从城里请了有名的郎中，郎中看完说不打紧的，几副汤药下去人肯定什么事都没有，我爹千恩万谢，给了钱，送到村口，就差给人家跪下了。\r

这些我全知道。\r

久而久之，我在村里人缘不太好，都说我是“听风鬼”投胎，能听见风里吹来的闲话。\r

我在家门口玩，我娘在里屋炕上喊我一声，我都能听见，邻居们聊天时，哪怕刻意压低了声音，我不用凑过去，也能听到他们在聊什么。\r

因为这个本事，我小小年纪就知道村里不少秘密。\r

等我生下来，七斤多的大胖小子，人模人样，可爱的不得了，但却长了一对相当夸张的招风耳朵。\r

不论我爹还是我娘，全都没有这样的耳朵，也不知道是怎么遗传来的。\r

村头李寡妇为啥没再嫁人？\r

孙大头他爹到底有没有扒灰？\r

刘傻子从没跟自己媳妇儿一个屋住过，大胖儿子到底是怎么来的？\r

听村里老人说，我出生那天，乌云遮天蔽日，大雨倾盆，电闪雷鸣，不少人家的房顶都被雹子给打穿了，连养的牛羊都被砸死了好几头。\r

这还不算，村头几百年前立起的祖训大石碑，在大雨中被一道雷给劈成了两半。\r

村民们都吓坏了，说什么天有异像必有异人，村里这是要出妖孽。\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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