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客
此男声在凉如水的夜里如带着冰霜一般,一开口便夹着浑厚的内力而来,逼得苗宛彤不得不皱起了眉头,她深吸了口气站了起来又道:“敢问阁下何人,来此有何贵干?”
借着月光苗宛彤能看到从黑暗里走出一个身着白衣的男子,此人一走出来就给苗宛彤一种贵族少爷之感,一身气质顿显。五官如大刀阔斧下的展示品,俊俏得有些不肖真人。那一双鹰眸揽了一夜光华,直勾勾地逼视着苗宛彤。
“在下归元派俞子安,特来跟苗姑娘讨一样东西。”
这姓苗的姑娘,一身道袍,却拎着一把断刀站在门前,生生有一种相见恨晚的感觉。
“这般说来,苗姑娘是不愿将东西交出来了?”
“我倒是想给你们这祸害,奈何我委实不曾见过,你若哪天有幸得之,莫忘了给我瞧瞧到底是何模样。”
话音一落,她瞳孔一收,便看见俞子安动了。
他动作极快,一跃而上,苗宛彤抬头,将渡生一挥,生生抵住了俞子安的剑尖。俞子安飞快地一脚踢向渡生,借着刀背在空中翻了个身又冲着苗宛彤而来,步步紧逼,丝毫不给苗宛彤半分喘息的时间。
苗宛彤却突然抿着唇角笑了起来,如光华镀身,晃得俞子安心神一荡,却听见苗宛彤傲然道:“来得正好,苗家心法还未开过光,就跟你试试!”
只见苗宛彤不退反进,竟是将内力凝作了形态,直灌进了渡生,渡生瞬间如有了生命一般,意念与刀融入了一起,苗宛彤先是挡了俞子安一剑,见俞子安后撤,她跃身而起,将渡生横劈而下,竟是冲着俞子安的脖颈而去。俞子安下腰一避,再抬头时却见渡生劈头而来,那刀凝了浑厚内力,四周草木皆亡,他虽是看清了刀的来势,可早已来不及躲避,眼中冷意一凝,却见到苗宛彤的嘴角一直噙着笑意,道袍的边角飞了起来,人生得美艳,却刀刀狠绝。
就在俞子安做好了受这一刀的准备时,却见苗宛彤旋着身子而避,轻轻落地,又站回了门前,杵着刀如来者皆拒的守门神。
俞子安刀下偷生,忙退了回去,低头轻道:“师父。”
狄洋先瞥了眼俞子安,轻轻点了点头,又看着苗宛彤:“你这小娃子的功夫倒是不错,根骨也是极好的。”
“狄老前辈过奖了,不过雕虫小技入不得前辈的眼。”
她虽说得有些过谦,可眉眼里尽是不屑,注意到俞子安看着自己的时候,她竟将下巴一挑,抿着唇勾了一个小巧的弧度,一时之间竟是有些像一个骄傲自信的少女,邪气之中又带了些可爱,直看得俞子安眯起了眼睛。
“苗家刀法在江湖已失传了十几年,没想到有生之年还能见到。”
“也许自今以后您老人家见不到了。”苗宛彤笑道。
“你这小娃子倒是自大,不过我今日若是宰了你,自然从今以后便见不着了。”狄洋看到苗宛彤眼里的笑意未收,仿似看到了当年的苗景龙,“不过老夫蛮欣赏你……”
“不去!”苗宛彤打断了狄洋,“这样的名门正派我还是有些不习惯,住在这里我倒是蛮安心。”
“既然如此,小娃将五灵谱交出来,自此再也无人扰你清静。”
“我说不在我身上,你也不信,还是打一架吧。”说完苗宛彤便先发制人,刀风挟着白光冲着狄洋而来。
狄洋稳如态山,眯眼看清了苗宛彤的攻势,他站着未动,袖袍却飞了起来。
两人你来我往数十招,苗宛彤的每一刀每一式都宛如捉摸不透的鬼魅,狠辣又不失算计,明明是个女娇娥,却愣是没想到这般火辣棘手。
直到苗宛彤携破云式而来,狄洋却将眼一闭,右手旋起了风云,而后向着苗宛彤来的方向打出一掌,两人谁也未让,四下白光炸现,周遭一声巨响,俞子安生生退了半步,再抬眼时却见苗宛彤刀式未收,刀在自己的腕上一转,又迅速在后背绕了一圈落入左手,而后迅速一刀而下,用斩魂式直逼狄洋右侧。狄洋先是未曾想到,转而迅速地将内力一分为二,抬手挡住了苗宛彤的攻势。
苗宛彤却轻轻笑了起来,却见她将刀一扔,刀顺着后背落入脚尖,苗宛彤将身子弯作了一个满月的弧度,而后脚跟踢向刀柄,换而脚尖一勾,刀便直斩狄洋的面门,这一招破空门狄洋如何也未曾想到,极度邪门儿。
他生生往后退了一步,整个人将内力一震,苗宛彤眯眼弯腰翻身握着刀落了地。
狄洋这才拧起了眉心:“苗家刀法一共十式,练就前两式已算得上江湖之上的高手了,小娃子功底不错啊,都已经练就了第四式。”
“你倒是对别人家的刀法了解的多,怎么不见你多长长脑子,那叫五灵谱的,真不在苗家。”
狄洋也不恼:“小娃娃,我且信你,不过这外面等着坐收渔利的人不在少数,你这里定是不能留了。”
“多谢告知。”
“一起出去,也好有个助力?”苗宛彤掀起眼皮来看了眼狄洋,狄洋一直弯着眼睛笑,一副慈佛面相,却是一腔不可诉人心肠。苗宛彤只摇了摇头道:“多谢好意。”
说完她便转身回了小木屋,姜云将被子裹作了一团,许是因为喝了酒有些不舒服,拧紧了眉心拿手背蹭了蹭脸。
狄洋带着俞子安往回走,边走边笑着俞子安:“怎么,看上那姑娘了?”
“师父说笑,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不是?”
“你小子,那姑娘是不错,漂亮,刀法也好,就是烈了些,我们今天算是来探个口风,你瞧瞧她跟踩了尾巴似的。她在意的不是那叫五灵谱的东西,而是木屋里喝醉了酒人事不醒的人。”
狄洋不怀好意地回头看了俞子安一眼,见俞子安平素温和无害的脸上顿时显露出慌张来,亦觉得好笑:“莫要在意,是个姑娘家。”
“当初三清观出了叛徒,听说一直被追杀后从万险峰跌了下去,便是这山巅,想来就是被老毒物元乔的徒弟给救了,若不如此,你当真以为元乔会将苗宛彤又带来此处?一个被江湖中人人人追杀的祸害,他还没傻到让自己的小徒弟身处险境。”
“所以其实元前辈知晓这五灵谱并非在苗宛彤的身上?”
“依他的精明,当是知晓的。苗家人现世,事隔十三年五灵谱再次出现,他元乔虽是个不问江湖事的怪物,可他身后的家族定是不会放过这称王称霸的机会。”狄洋长叹一声,也不知是在感叹从今后这风云四起的江湖,还是提起的元乔。
俞子安也未再接着问下去,他跟在狄洋的身后,将轻功发挥到极致,这才勉强跟上狄洋,转头瞧了眼那还亮着烛火的小木屋,又加紧了步子。
姜云一觉睡醒已是日上三竿,她揉了揉有些发涨的脑袋,又瞥眼看到苗宛彤正在收拾包袱,打着呵欠坐了起来。
“昨日你故意给我喝酒,是因为来了不速之客?”
苗宛彤吃了一惊,应声转头却见姜云只穿着亵衣散着长发坐在床榻上,因着睡眠原因,眯着眼睛像是还未清醒。
“这么聪明?”
“这方圆十里的瘴气有变,是能闻出来的。”然后她又指了指苗宛彤的胳膊,“你还被自己的刀所伤,真是厉害了呀。”
苗宛彤忍着没上手去拍她,只将衣裳丢给了姜云道:“快收拾吧,这里呆不下去了,外面想要我命的人已经聚起来了,随时能进来要了咱们的小命,保命要紧。”
姜云也不多问什么,既然昨天已经发生过打斗了,这安生之地便没了保护,接二连三的人都能进来,她想出去布置都已经来不及,为了五灵谱,这些人跟饿急的狼,不会容许她们两人有多的时间加强防范。她迅速地将衣裳一穿,怕苗宛彤收拾得不妥当,又去将自己的瓶瓶罐罐塞进了包袱里。
走时苗宛彤回头看了眼这空荡荡的小木屋,两个月之内她已经在这里生活了有一段时间了,像上一次离开时那般,她亦回头看了眼这木屋,一草一木,皆入眼底。
“有什么药是无色无味但充斥整个房间,毒人于无形的么?”
“有,但是你想要什么功效的?”
苗宛彤想了想:“有无色无味的春|药吗?”
姜云抬头掀着眼皮看了苗宛彤一眼,就在苗宛彤觉得这个法子委实太过于猥琐的时候,却见姜云一本正经的点了点头。她还想再说什么,却见姜云从众多瓶子里挑了一瓶出来。
“这个无色无味,将其放在房子里,再过一柱香的时候便会发挥药效,闻过它的人立时会感到浑身麻痒难以疏解,但不会真伤人性命,药性也不会极强极烈,算是……我师父给我的一个小玩意儿吧。”
苗宛彤没说话默默地接了过来,然后将小木窗扣紧,又拔掉了瓶塞,而后将这东西放在了桌案上,拉着姜云往外走,将门锁扣上,这才在心里轻轻哼了一声,这元乔到底是什么怪物,竟给阿云玩这些不入流的东西。
姜云对山里的路门儿清,一路带着苗宛彤拐,避开了外人可以进来的所有路径,找了一个极为偏僻的小路。路上苗宛彤为她折了一木枝为拐,边走边歇息,竟是有些悠闲。
这一路上有些咬人的小兔子会蹦过来咬苗宛彤两口,却并不伤害姜云。苗宛彤打着果子与姜云裹腹,偶尔她会搂着姜云的腰,脚于树叶之间轻点,轻轻一跃,便飞跃上了一个高度,俯瞰脚下,翠绿一片,风景如画。
姜云有些稀罕,她也只是被苗宛彤拎上了屋檐而已,于浣月楼时,漆黑一片,除了笙歌与艳景,她什么也没瞧见,昨日依旧漆黑一片,还被苗宛彤哄得喝了酒,喝得人事不醒。此时往自己的脚下看去,竟有一种如坐云巅之感,心跳得极快,又十分兴奋。
苗宛彤见姜云心喜,便搂着她的腰一鼓作气,直接跃上了半山,指着脚下的一隅道:“瞧,那就是小木屋,你若眼力好,能看见现在有人推门往房间去。”
“我能瞧见。”
她说完两人就沉默地看着那一隅木屋,进去的人都气势汹汹,可时辰不长又跌跌撞撞地跑了出来,四处找水源。
姜云未曾这般捉弄过他人,这还是第一次,她转头向着苗宛彤笑了起来,眼里带着星光,眨着眼睛笑意跟着溢了出来。
“好啦,咱们上路了。”苗宛彤有些不敢直视姜云的眼睛,拉着姜云又慢慢地走。
前来找人的那群人除了一些未见过世面的小弟子有些不知所措外,其他人或多或少都有内力,而姜云的这东西本就是拿给她玩的,没真下狠手,用内力将其一逼,便好得差不离。可如此被羞辱了一番,几个有头有脸的人物哪会这般轻易就放过她们,往下一吩咐,务必抓住这两个小妖女,为民除害。
这两个害虫行至半途见天色有些晚了,姜云便带着苗宛彤寻了一处山洞歇了下来。她没有苗宛彤的功夫,亦没有苗宛彤那般快的脚程与体力,她行得有些艰难,好在一路上都有苗宛彤照顾着她,也没有多落下多少。见姜云体力有些不支,苗宛彤忙出去寻了些柴火回来,夜里有些凉,她怕姜云冻着了。
其他来寻两人的人脚程自然是快得多,又因为没找到姜云所走的这条路,愣是行在了前头先出了山。
苗宛彤跃在树巅之上往下瞧,险些没笑出声来。
第二日想着那些人都走得差不多了,苗宛彤便与姜云将脚程又放慢了下来,说说笑笑便又过了半日,路边的小花开得正好,苗宛彤掐了一朵斜斜地插|进姜云的发髻间,素然间多出来的一抹艳色,将姜云衬得更是好看了几分。
苗宛彤退后一步轻轻笑了起来:“好看。”
姜云没说话也没将花拿下来,跟在苗宛彤的身边,杵着拐探着路,一路跟着苗宛彤走。
哪知天有不测风云,刚刚还天空明媚艳阳高悬,转眼之间响雷而下,雨立马就落了下来。苗宛彤一手搂着姜云,一手为她护着,几起几落间便寻了一处遮雨的小山洞,回头一瞧姜云,这姑娘被淋得湿透了。
“快去将湿衣换下来……”
“苗姑娘,请问可以进来避一避雨吗?”
苗宛彤眉头一蹙,忙将自己的外袍掀了下来盖在姜云的身上,姜云从宽大的衣袍中探出了个小脑袋来看着苗宛彤。
却见苗宛彤竖着食指让姜云莫要出声。
明明姜云千挑万选的一条路,别人都已经向着山外寻去了,此间还有谁能留在这里明晓她两人的行踪?是打一开始就跟着两人?还是在此处等着她两人落网。
无论哪一条想起来都让人觉得后背一凉,前者说明对方的功夫极高,跟了一路苗宛彤竟然没有发现对方的存在;后者则说明对方极为聪明,了解两人的心思,知晓她们会如何行动,猜人猜心,更是可怕。
苗宛彤蹙着眉心又仔细想了想这人的声音,似是在何处听,她记得不太清楚。
她将姜云安置在小山洞的里面,而后站起来向着洞外而去。
俞子安也不恼反倒是冲着苗宛彤笑了笑。来之前他师父狄洋便同他提起过这个江湖上人人追杀的小姑娘性子有些捉摸不透,甚至被有些名门正派称之为歪门邪道的妖女,此女一把刀使得如鬼魅一般,每一招每一式里都融了其他门派的绝学,是个不可多得天才,若不是手中拎着人人盼着的五灵谱,他还真想将其收入门下。
此时见到传说中的苗宛彤,俞子安倒是有些了解为何三清观的人如此恨她,将名门踩于脚下,生生站在了制高点上俯瞰这些蝼蚁。即便也许能力不足,可势气却不可阻挡。
“你倒是最先破了这十里瘴气,到达这里的人。”苗宛彤笑起来,月光下她的笑意却带着森然寒意,“不错嘛。”
“若姑娘赏脸将此物交与在下,外面三清观的人在下自会帮姑娘扫清。如若姑娘有意入我归元派,归元派自不会像三清观那般令姑娘寒心。”
苗宛彤冷哼了一声:“都不是好货色,货比三家还能有个好选择么?”
姜云说完,苗宛彤便将酒塞进了姜云的手里:“试试?”
尽管苗宛彤一直将这东西夸得只应天上有,可姜云还没真试过,现下看着自己手中的小酒坛,她挑着眉头轻轻抿了一口,入口有些烈,有些烧喉,再品时却又有一丝香甜在其中。她又大口咽了一口,直呛得差点背过气去。
苗宛彤笑着为她顺着背,然后轻轻笑了起来:“不能急饮,你慢着些。”但也没有要阻止的意思。
“五灵谱?”
“正是。”俞子安倒也直接,刚说完苗宛彤便笑了起来。
“莫要藏头露尾,要什么,爽快些。”苗宛彤声音低沉,在这空旷的夜色中越显空灵,随着这话出口,渡生打着旋挥出去,斩破长空又落回苗宛彤的手中,刀尖上却带着血腥味儿,刀尖正在往下滴着血。
“苗景龙的闺女,这刀法竟有其父的精髓。”
姜云又慢慢抿了两口,直到眼前慢慢模糊,苗宛彤这才收起了笑意。等到姜云彻底醉眯了眼,倒在苗宛彤的肩头睡熟过去后,苗宛彤才轻轻抱起姜云跃身而下,将她抱回了房间。
而后拎着渡生如守门神一般坐在了门前。
“恢复得如何?”
“比一开始的紊乱要好得多,你恢复得挺快。”
月色醉人,她便是于此凝了神色静静地等着。
直到到了后半夜,树叶被风吹起了簌簌声,苗宛彤这才抬起了头来。
原本她杵着刀坐在门口,此番一抬头竟眼里精光顿显,早没了刚刚同姜云说话时的温柔,又因大半夜未睡,眼睛里扯出了血红丝来。
苗宛彤身形一晃,轻巧地搂住了姜云的腰,手下微一用力便将姜云提上了屋檐,收手之前还轻轻捏了捏姜云腰间的肉,姜云侧身一躲又险些掉了下去。好在苗宛彤反应快,迅速拉住了她的手。
“我回来之前去偷了壶酒过来,这家酒窖里的女儿红还算正宗,要不要试试?”
姜云未答话,先拉过苗宛彤的手把着脉。苗宛彤早已熟悉了这一套流程,每日姜云都会仔细听她的脉搏,通常一日都听好几次,比吃饭还准时,她也就当作了惯例,由着姜云探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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