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死诗易主
“小兄弟,过来一下,过来一下。”理化老师突然急切地冲我说道。\r
想了想,我小心翼翼地下了床,绕过母亲,走到他床位边。\r
他理了理额前的乱发,面色比昨日显得更青。\r
埋到冰冷的石碑下\r
“怎么样,怎么样,看出什么线索?”理化老师迫切地问道。\r
收回目光,我心有余悸。\r
这首扭曲到极致的童谣,以前逛贴吧的时候便见过,讲得是一个男孩,亲生母亲死去,然后父亲重新娶了一个恶毒的女人,做了男孩的继母。继母嫁过来时,带着一个小女孩。有一天继母因为讨厌小男孩到了极致,便用一把斧头将小男孩的头砍了下来,尸体做了肉汤。然而这一切,被心善的小女孩看见,拾起自己哥哥的骨头,埋在了院子的树下。\r
等小男孩父亲晚上回家的时候,喝着肉汤,却在继母的搪塞下浑然不知。\r
小男孩死后化作一只鸟,天天围着继母唱歌,唱得便是这首恐怖的童谣。\r
理化老师不断地看着自己手上的表,身子有些哆嗦,见我抬头,急忙凑过来。\r
一个知识分子,半夜三更,拉着你讨论一首诡异的童诗,我说不出什么感觉,只觉得自己化疗后光秃秃的头皮有些发麻。\r
我将故事大概讲给了理化老师听,理化老师睁大眼睛,听完后问了一遍又一遍,不愿漏过一个字,还提出许多让人心慌的问题。\r
譬如斧头砍掉小男孩的头后,小男孩的头还能不能开口说话?说了什么话?\r
继母喝肉汤有没有笑?\r
小男孩的父亲觉得带骨头的肉汤好喝?还是不带骨头的肉汤好喝?\r
小女孩又吃了几块肉?\r
我面色苍白,急忙推托自己并不清楚。\r
理化老师额头上的乱发又垂下来,终于不再问,沉默了一下,伸出手冲我笑道,“谢谢你的帮忙,我叫吴小峰,是第三中学的理化老师,认识你很高兴。”\r
我急忙伸出手,握了一下,只觉得他的手掌冰凉得紧。\r
“我叫陆小甲,很高兴认识你。”\r
吴小峰咧起嘴,勉强笑了一下,然后又垂头看了看自己手上的表。\r
“两点五十了。”他吐出一句话,声音嘶哑。然后起了身子,往门外走去。\r
我松出一口气,突然,吴小峰在门边停下身子,回过头,哑着声音冲我说道,“你的病还能治么?”\r
我沉默了一下,摇摇头。\r
吴小峰顿了一下身子,然后离去,“嗒嗒嗒”的脚步声在医院走廊外,渐渐地消失。\r
带着难以名状的不安,我眯起眼睛,模模糊糊睡去。\r
半夜,听到左边床位响起一阵压抑的哭声。我急忙起了身,只见吴小峰把自己埋在被窝里,身体不断颤抖。\r
“吴小峰,吴小峰。”怕吵着母亲,我压着小声喊道。\r
吴小峰听见,从被子里探出头来,脸色显得更青,像染了一层灰。\r
“怎么了?”我问道。\r
吴小峰掀开被子,抹去泪花招了招手,唤我走近些。\r
我有些心悸地坐到他的床头,替他倒了一杯水。\r
“我这一生无儿无女,我的妻子,是个植物人。我教书工资补贴,足够让我生活以及妻子的营养液费用。一年多前,我被查出肝块恶劣硬化,为了治病,我几乎花去了一切储蓄。其实我不怕死,我只是怕我死后,我妻子无人照顾,也会死去。“\r
我静静地听着。\r
“五个月前,我在学校整理破书籍时,发现了这本白皮诗集,名字很普通,叫《诗歌精选》,似乎像一本普通印刷厂盗版的书籍一般,没有扉页,一共有十七张白纸。先前我以为只是一本空白的老式笔记本,直到我将它塞在一堆破书籍中,它便着起火,它上下的书籍都被烧去了大半,唯有这本白皮诗集,在火光中,如何也烧不着。你知道,我是个理化老师,这是有违自然规律的事情,于是我很好奇,将这白皮书带回了家。那时候,我的肝硬化越来越严重,只能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有天我给妻子输完营养液,周身酸痛地躺在床上,只觉得自己很快便要死去。在此,我拿起了那本放在床边的白皮诗集,翻开第一页,白纸忽然变蓝,上面出现了一首诗,是杜牧的《清明》,清明时节雨纷纷,路上行人欲断魂,借问酒家何处有,牧童遥指杏花村。我很慌张,这根本不是一种显现技术。我上网查了几日,才在一个小贴吧里,找到一段留言......咳咳......“\r
吴小峰咳了几下,咳出了血,咳出了一些小颗粒的碎肉。我急忙取来纸巾,递到吴小峰手上。\r
“这本诗集上显现出的诗,叫死诗,有十七张白纸,又叫十七章死诗。人之将死,得到它,便能获得一次续命的机缘。康熙十八年,云南有个气功家,叫李庆远,活了256岁,传闻他90岁将死时,迁居四川,偶然得到死诗,续了166岁命数。死诗每过一章,身体机能便能好一些。“\r
吴小峰停下,捂住嘴咳起来,急忙饮了一口水,润了嗓子继续说道,“我也不知世上有多少本死诗集,更不知这是仙人所作,还是地狱而来。我以前是个无神论者,当我拿到第一首死诗时,才发现,人类,其实不过是地狱深渊的玩物。”\r
吴小峰将白皮诗集递到我手上,“我今夜入槐树洞,在你帮我解的那首童谣世界里,头被继母砍断,活不得了。树洞中的世界...你死去...在现实中也死去...”\r
吴小峰艰难地喘着气,捂着嘴剧烈咳起来。天花板上的一架老式风扇“唧呀唧呀”地转着,让整个病房显得更加不安。\r
“若你活得下去,替我......看看......我妻子......她喜欢白兰花......”\r
吴小峰艰难地挤出几个字,只听得天花板上的老式风扇“砰”的一声,突然摔了下来,我惊慌地抬起头,眼看着就要直直砸到我,却突然拐了一下,往吴小峰头上砸去,那扇翼剧烈旋转起来,割打在吴小峰脖子上,吴小峰大叫一声,整个脑袋,被割断了下来,在地上打着滚。\r
我肝胆俱裂,急忙退开,母亲闻声起身,见状急忙拉着我往墙角里退。\r
我突然想起吴小峰说的,在槐树洞中,被童谣里的继母砍断了头,这情景,何其相像!\r
值班医生和护士赶来,看见这景象,都惊得说不出话来。\r
我捧着那本白皮死诗集,心里泛起惊涛骇浪。\r
回过头,窗子外,不远处一株老槐树在夜色下,显得更加诡异,那一口小树洞,如同恶魔咧开的嘴,一片暗无天日。\r
拾起我的骨头\r
埋了它们\r
我的妈妈杀了我\r
我的爸爸在吃我\r
我的姐妹坐在餐桌底\r
我看着眼前母亲那张愈渐瘦削的脸,说不出的难过。父亲在我十岁时过世,母亲含辛茹苦一个人将我带大,原打算大学毕业后,寻一份稳定的工作,攒些钱,将母亲从乡下接出来过几年好日子。\r
该死!我紧紧扯住病床上的被单,绝望蔓延全身。\r
母亲摸了一下我的头,站起来,替我去楼下打些热水。\r
“小兄弟,帮个忙,您帮我看下这首东西。”说着将白皮书递到我面前。\r
将头凑过去看,我脸色发白。白皮书里,一张灰页上,用方正的黑体字写着:\r
“不对,不对!”理化老师突然喊了起来,然后抱着头,瞪着眼睛死死地看着手上的书。\r
我转头看去,发现他头发已经自己撕扯得掉了一大撮,见着我看来,也瞪着眼睛看向我。我急忙转回头,假装喝了点水,然后躺下。\r
我所住的病房,是一间四张床的普通病房。前些日子我进来时,除开我右边,三个床位都是有人的。两天前,最靠里的一个老人咳了一夜,值班医生回天乏术,最终老人苍白着脸死去。\r
在我左边的,据说是一个中学老师,教理化的,面色泛青,按民间说法,这叫死相。总喜欢戴着一副黑框眼镜,静下来的时候,手里捧着一本老旧的白皮书看,偶尔看着,会垂着头沉默叹息。\r
我叫陆小甲,二十三岁,天知道我如何得了肝癌,还是晚期。不喝酒,一包烟抽三天,这人的宿命仿佛与生俱来,你躲不得,也躲不过去。\r
“小甲,不要担心,医生说休养两个月就行的。”母亲抹去脸上未干的泪痕,对我说道。\r
这几日的天气有点凉,病房窗外,月光惨淡,细长的樟树条,被风吹得扭曲摆动。\r
我看着趴在床沿上睡去的母亲,心里酸涩。\r
病房里的大灯已经被护士熄去,我左边床位的那个理化老师,此时正照着一盏昏黄小台灯,依然翻着手里老旧的白皮书。\r
我回过头,看着门外的母亲,缩着腰身,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捂着脸压着声音啜泣。一个穿着白大褂的老医生背着手,叹一口气,说了几句话,然后回身离去。\r
母亲转过头,见我望过来,面色灰败的脸上马上挤出一缕笑容。\r
其实,我知道,我治不好了。\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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