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远方亲戚
陈仲头也不抬,看也不看那几张照片。
“凌晨五点,你在哪里?”
“……”
“她该死,呵呵”陈仲突然笑了,有些轻蔑的说道,“她瞧不起我,她就该死。”
陈仲的故事非常平凡,却又并不普通。
陈仲很小的时候父亲便去世,母亲独自将他拉扯长大,但毕竟能力有限,在那种男权为重的乡村,这对孤儿寡母时常会被欺负。
在陈仲小时候,邻居家的小孩便拿石头打他,有时他也会同他们打架,但最终敌不过他们人多势众,他们将他的头死死压在路边泛着恶臭的脏水里,当他快要窒息时又把他捞出来,然后再压进去,他听他们在一旁笑“有娘生没爹养”。
他经常听见这样的嘲笑,当他考试没有考到满分时,有人指着他骂“没出息”;当他午餐只能吃白饭咸菜时,有人骂他“真丢人”;当他下雨天没伞跑回家却摔在水坑里时,有人骂他“没用的东西”。
晚上回家,母亲得知这事后,只是抱着他哭,然后开始埋怨父亲走得早。
有些话,听得太多就麻木了。
此后,有人再欺负他时,他便再也没有还过手。他很用功地读书,他想走出这个村子,去书里描写的大城市去瞧瞧,或许那里,不会再有人会嘲笑他。终于,他考上了所还不错的大学,乡里乡亲纷纷来贺,这是这十几年来他最扬眉吐气的时候。
他想,这一切终于结束了。
但当他上了大学,他才明白,这才只是开始。
大学的学费,是母亲东拼西凑借来的,生活费是他暑期打零工赚的,各项助学贷款和奖学金足以让他平稳渡过四年大学时光。
但是,他仍旧是被大家嘲笑的对象。同学笑他穿衣破旧,同事笑他见识短浅,领导笑他只会读死书。他耳边似乎又充斥着各种的叫骂声“真丢人”“没出息”“没用的东西”……
他自卑自弃,尝试各种自虐自残的手法。他没有自信能够工作,他又回到那个黑暗肮脏的臭水沟,被人一遍遍押着头淹进去。
按照他所说,遇见付萌萌只是个巧合。
那晚他本来是想找个安静的地方死去,但他不小心撞到她。付萌萌看着他皱皱眉,像拍掉脏东西那样拍自己的胳膊,随即说道,“真晦气。”
她在骂他,她瞧不起他。反正他也不想活了,那么,他就先杀死她。
听完陈仲的叙述,我不禁想起郭瑜夏对他的评价——典型狂躁抑郁性精神障碍。警方也想到这点,很快他们便会对陈仲进行精神测试,如果情况属实,那么我们所有的调查都会陷入死胡同。
原本被鬼魂带走的女生,被发现只是由于离家出走而遭遇歹徒丧命。所有被我们认定是鬼魂所为的事故,全部被伪装成意外。这一切,未免太巧合。
“看样子,我们的对手越来越棘手。”从公安局回去的路上,郝云中不仅叹气道。
我望着车外不断倒退的风景:“我们现在,才是真正需要‘从长计议’。”
说罢,我立即联系李纪阳,约好在我家楼下汇合,而同时郝云中也挂上电话:“秦甜的案子结了,找不着他杀动机和证据,认定为过量服用安定药物而自杀。”
“那为什么她要跑到我家门前自杀,难道我家风水好吗?”我嘲讽道。
郝云中低沉提醒:“这只是警方结论,你明白吗?”
我不再争辩,另起话题:“你知道五班第四位失踪的女生陈依婷吗,她是陈仲的侄女。”
“我知道,但是郭成,我们现在正身处万花筒中,根本不知道自己看见的哪件事是真,哪件又是假。我想你说的对,我们的确需要‘从长计议’。”
当我在楼下看见李纪阳时,却发现一同在场的还有赵文斌这个不速之客。见我瞪他,李纪阳把我拉到一旁说:“我真是冤枉,赵文斌主动找上门说要入伙。”
我转念一想,现在我们四班剩下的也就我们四个人,已经没有余地由着我们拉帮结派。于是,朝赵文斌笑道:“欢迎你,新队友。”
但这回赵文斌却没有任何激动表现,而是异常严肃说道:“郭成,我来找你是因为我看见方婉静老师……”
打断他的话我接着说:“你是不是想说,那天殡仪馆里我们都看见方老师站在房间最里面,但是她却完好无损地出来,并且再次返回学校上课。”
看到赵文斌点头,我继续道:“有没有这种可能,方老师也许和你一样,也有驱魔物护体,所以才能逃脱一劫。但是,你自从回来后便在家中静养,怎么会遇见方老师的,你去学校了?”
“没有,是方老师来找我。”赵文斌答道:“她还说了些很奇怪的话。”
郝云中追问道:“她说了什么?”
“她问我身上是否有什么辟邪之物,能否借给她几天。”赵文斌说:“她怎会知道我有驱魔链,而且她既然能安然从殡仪馆出来,就说明她身上也有驱邪物,为什么要向我借?”
就在此时,李纪阳一副见到鬼的模样,边冲我们打眼色边大声说道:“方老师好!”
闻言,我们几人俱是震惊。我立时转身狗腿道:“方老师,晚上好。这么晚您散步?”
“不是,我有事找你,”方老师看着我说到,这时她又注意到郝云中:“这位是?”
“方老师,这是我远房表哥。这么晚了,您找我什么事啊。”我截过话头。
方老师不再多问:“刚好大家都在,我也就不避讳。殡仪馆那件事我们都知道是怎么回事,当时如不是我身上开过光的玉坠护着我,说不定我也难逃一劫。但那玉坠是我朋友很早前送我的,从殡仪馆回来后不知怎么就碎了。
我一时半会儿也不知道要去哪儿再求一个,刚好听校长说你们回来,就想是不是你们这里也有什么辟邪的东西,可不可以借我戴两天,或者告诉我是在哪儿求得也行。哎,自从玉坠碎掉后,我就总是心神不宁。”
此时我也算明白大概,看来方老师是被玉坠所救,也是万幸。我诚恳道:“方老师,我们几个能逃出来完全就是幸运,至于护体驱邪的物件,我这儿真没有,不过有护身……哎哟。”
话未说完,我便感到郝云中暗中打我一掌。虽不明所以,但我也多少长了个心眼,再开口便是:“不过这护身物件,听说只要心诚,都能得到菩萨庇佑。”
接下来,方老师便被我一阵忽悠,又打听到临近的寺里也能求得开光宝物,便心满意足地离开。我这才愤懑问郝云中道:“你怎么不愿意给方老师写张护身符咒。”
“够了!别再问了。我认,我都认。”陈仲突然抬起头,他的目光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移到那几张照片上去。“人是我杀的。”他说。
“为什么杀她。”另一名警察边做笔记边问道。
“当时你也受伤了吧,手臂上?还是颈部?死者的指甲里提取到了一部分不属于她的皮肤组织,鉴定报告很快就会出来,我不介意陪你等。”
“……”
“你杀了人,为什么杀她?你不为劫财,那时为了什么?情杀?仇杀?”
“你知道陈仲有个侄女,叫做陈依婷吗?”
“我还见过她,听说读高三。不过,那只是他远房亲戚,平时陈依婷也住校,只有节假日偶尔会过来。怎么,你们也认识她?”郭瑜夏答道。
谈话间郝云中已经走近,我原本还想接着问,郝云中却让我同他一起去审讯室看陈仲审问过程,希望能得到些线索。而李纪阳和杨梦瑶两人却自告奋勇留下来,看看能不能收集点关于陈依婷失踪的信息。
“你不说也没关系,”他说着又指向另一张照片,“这是摄像拍到的,凌晨五点零三分二十八秒,你出现在这里,是做什么?”
“……”
他走到陈仲面前,先将里面的照片一一排开,展示在他面前。
“照片中的死者,你认识吧。”他问。
临走前,郝云中特意向他两叮嘱,让他两不要向任何人透露学生失踪这件事。就在此时,我感到有束目光牢牢地盯着我们,我转身去看,却只看见郭瑜夏离开的背影。
审讯室里,气氛却分外紧张。
此刻,我也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滋味。贫穷的家庭,入不敷出的窘况,对于自身无助自卑的愤怒。每个人往往都会有处于绝境的时候,有的人期盼得到他人救助,而有的人企图自救。
但如果有人身处深渊却无人问津,而此刻自己也精疲力竭,那么便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希冀变成一场遥不可及的、华丽得近乎于奢侈的梦,对生命的期望,终究会死在心底的沃土里,任由杂草掩盖成蛮荒。
陈仲的母亲在录完笔录后并没有离开,一个女警察陪着她,当她得知自己儿子是犯了重案,甚至是某件凶杀案的嫌疑人,她常年挺直的背脊似乎瞬间便弯了下去。
陈仲的双手被拷在椅子上,面色平静,看不出紧张或是懊悔的神态。面对警察的各种问询,他也全然不理,似乎,他是身处另一个世界。看着他的模样,我不由自主想起贺子峰和李飞,心中尽是惘然。
两名警察神情恹恹的坐在他的面前,双方就这样僵持着。过了会儿,有人进来对他俩耳语几句,两人交换了个眼神,其中一人便起身离开,此时,郝云中拿着个文件袋走进去。
郭瑜夏露出非常懊恼的神色,她组织了下语言,才轻声答道,“我劝过,可他家情况就这样,一个老母亲要种地要做短工,赚的钱只够他们娘俩生活,哪里有闲钱住院治疗。”
“社会救助呢?”我又问。
“要排队呢,还没轮到,他就出事了。”郭瑜夏说到这,便叹口气看起来很是无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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