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怨气灼人
“我怎么了?”我问道。
他见我没事,便放心说道:“刚才我让你放开那个鬼魂你还记得吗?但你没有照做,反而紧紧将他抓住,于是鬼魂便在你手中灰飞烟灭了,这太不可思议,就好像探入敌军的死士,任务完成或是沦为战俘就会自尽似的。”
“然后呢,我怎么了?”我催促道。
其实有很多的事情,在冥冥之中早已注定。每个人,都在按照既定的轨迹,遇见注定要遇见的那个人,经历注定要经历的那些事。我们常常将这种注定称为命运。而小满的命运,姓何。她将他们统称为,何先生。
小满的何先生第一次有了具体的名字,是在她十八岁那年。此时的何先生叫何灿。记得那是个格外炎热的夏季,小满那时刚被北方一所大学录取,随表姐到住在镇上的爷爷家过暑假。她就像只离了笼的鸟,肆意挥洒着难得的惬意,欢呼雀跃好不快活。
然后,毫无意外的,她遇见了那个如名字般耀眼灿烂的少年。何灿在镇上的高中读书,和小满同届高考,却不幸落榜,准备来年再战。这是个犹如八点档肥皂剧般狗血的故事。
他们所在的小镇上有个不知名的山,传说山顶上有个庙,供着小满说不出名字的神明。山前是奔流不息的河水,河的两岸只由一条铁索桥连接。桥面上木板破旧残缺,若是人走在上面,通常会重心不稳的晃晃荡荡。
俗话说,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那个年纪的小满,绝对属于吃饱了没事儿撑得慌的那类。她经不住小伙伴的怂恿,三五成群的靠着两条小短腿偷偷过桥爬山,这些同伴之中,当然少不了何灿。
年少的时光总是疯狂,这种无以言喻的躁动隐匿在岁月的浩瀚江涛中,像复活节的彩蛋膨胀爆裂,保留着光鲜的外壳泯灭在记忆的微澜里。
小满到底是女孩子,爬到半山腰便已经气喘吁吁,扬言要原地休息。同行的都是十几岁的孩子,精力旺盛,闹闹嚷嚷的要继续走。或许是因为何灿较为年长,也或许是某些懵懂的思绪,总之,何灿留下来陪小满休息。
少年的身体中的那些蠢蠢欲动的自卑敏感与多疑,连同着青春期的躁动,混杂在躲闪的眼神和腼腆焦躁的面孔下,都是让人不容易消化的东西。两人坐在山腰的大石头上,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无关痛痒的话题。等到月上中山,也没见同伴返回的身影。
后来的小满只依稀记得那晚的月亮特别圆,山上树影隐约交错,像张牙舞爪的怪物,她不禁幻想传说中山顶庙里的菩萨,圆瞳大瞪高高在上。于是婆娑的树影便变成了佛像,俯瞰芸芸众生。
她有些害怕地躺在地上,将自己蜷缩成一团。何灿不知何时坐到她身后,小满感觉到有双温暖的臂膀轻轻的搂着她,然后,那臂弯越缩越紧、越缩越小。
那晚,小满做个梦。一个光怪陆离,似真似幻的梦。
她梦见自己在黑屋中摸索前进,触及到的墙体瞬间变成铁笼冰凉,她似乎是关在囚笼里的展销品,举动笑颦都被用来作为取悦别人的笑料。她挣扎反抗却只能带来更多的嘲讽,于是她干脆闭上眼,在她的四方天地里取悦着自己,似乎没什么比这更重要。
梦境从模糊到清晰,起初只是混沌的色彩,单调的,斑驳的,红色,白色,像是囫囵笼罩在黎明前的瘴气里,而后才逐渐清晰。原来单调的是雾霭,斑驳的是灯光,白色是晨雾,红色是血液。再后来,梦里有了声音,男人的声音,反复着、呢喃着,断断续续经久不息。
小满醒来已近正午。而何灿,早已不知所踪。阳光炙热干燥,空气中滞留着烟熏焦糊的气息,像是蒸发掉阴霾,又似告别干枯的灵魂。当小满被搜山队找到的时候,太阳已有些偏西。
她想,她曾在夏日的山林里拥抱过黑夜与风,那么余下的时光,希望只剩温暖朝夕。那年夏天,她便如是劝解着自己,以及告别,那段无疾而终的,过去。
有时生活就像出喜剧,总是让人哭笑不得,若是刻意讲究些细枝末节,反倒像是行走在人群中的特立独行,到底情理难容。而这世间最怕的便是情理难容。
小满生命中的第二位何先生,叫何诚意。那年他们都只有十九岁。小满刚刚进入大学。
那时的小满并不知道自己失去了什么,她像个英勇无比的女战士,在暴风骤雨中捍卫着她岌岌可危的爱情。经历过这一切之后,他们才发觉,似乎事情没有他们预想的那么糟糕。可是,又似乎不仅仅如此。
有时候爱情像是对面山上的玫瑰花圃,女人就像圈养起来的玫瑰花,男人爬上山,摘一朵花,对的人会呵护他的花,用玻璃墙作为屏障保护她。但男人却不只有一面玻璃墙呢。他们总会遇见新的花,更美的,更娇艳欲滴的,他们终究还是会忘记自己曾摘下的玫瑰花。
愧疚和悔恨是从荆棘中幻化出的亡灵,悄然泯灭,又悄然兴起。然而所有的疼痛都是沉默的,小满尤是。
她的情绪在无波无澜的沉寂中愈燃愈烈,直到炙热烧灼只余灰烬,直到黄昏再次惊动黎明。她对余露说,人在面对成长时,需要种干脆利落的洒脱。
话语成章,反倒更像是在安慰自己。半年后,小满告别了她的何先生。有的时候,名字仅仅是个象征,并不能代表着什么,例如诚意,并不是真的那么真心诚意。
长大后的小满再提起何诚意,也只用淡淡的语气陈述,听不出情绪起伏,似乎所有的过往都无关痛痒。这世上,没有谁会因为缺少谁而无法生存,但总会有人因为遇见了另一个人而更好地生活。
原本困在张恒体内的女鬼魂漂浮在半空中,而离她最近的我,则有幸目睹她的故事。原来,这个女鬼叫做小满,死的时候,年纪和我差不多大。
对于小满而言,爱是种痛症。人与人之间能安然相处,大多数是因为能在彼此身上得到些什么。小满从她的何先生那里得到的是温度。如果说爱情一定要用温度的数值来衡量和记录,她想,那一定是用尽全身力气,最终燃烧了自己。
“你多虑了,自称你们学校发生两起跳楼事件后,学校里无论是教学楼还是宿舍的天台都被封死,而且还是我组织灵异局成员一起动手,给每个天台都施了符咒,如果真的有你说的那种线索,我们一早就会发现。”
郝云中肯定的态度不禁令人生疑,出于对他的信任,我也不便多问。就在这时,身后传来悲伤的女声:“你们,是不是不打算帮我了?难道我要永远困在这具身体中?”
我还未来得及回答,便只听那女鬼幽怨的语气继续道:“我愿意谱写我的故事,作为交换,我要离开这具躯壳。”紧接着,她低声念了些什么,突然间,郝云中手中泛着血色的日记本竟然浮现出阵阵黑气。
闻言我愤愤不平地将鬼魂提起,准备再次逼迫他说点有用消息,郝云中却突然制止道:“够了,到此为止。放他离开,我们稍作休息,晚上还有场硬仗打。”
我颇不情愿地松开手,看着鬼魂在我眼前消失。就在这时,很细微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像是悬在上空的呼唤,还带着脚边铜铃叮当响的细碎,那是个女孩儿的声音,她轻轻唤着我的名字。“郭成--郭成--”
突然感觉到好像灵魂有了着落,轻而易举的不停地摆动着头的方位,想要寻觅那似曾相识的声音的源处。可是,我目所能及的,除了空无一人的房间外,便只剩那轻飘飘的空气。
“很显然,他的怨气灼伤了你,你陷入昏迷,我想尽办法才把你叫醒。”
“我刚才听见杨梦瑶的声音,看见自己站在学校天台上。”我沉思后说道:“我梦见学校天台已经不是第一次,会不会在那上面真的藏有我们忽视掉的线索?”
像是被一股巨大的力量牵引着,不同于先前那阵微风的轻柔,这股难测的力量,仿佛有着不容抗拒的威严。
“郭成,你在做什么!”一声低呼打破此时的宁静,我感觉自己被人猛地往回拉住,眼前场景瞬间变换。我发现自己还是在审讯室内,而眼前的郝云中则是一脸担忧状。
“郭成--”正在这时,那个声音再次响起,太熟悉了,这分明就是杨梦瑶的声音。我努力的望向四周,但周围仍旧是空荡荡的一片。“杨梦瑶,你在哪儿呢?”我大喊道。
“嘘,我带你去一个地方。”那个声音说完,四周便再次恢复了宁静。我甚至开始有些狐疑刚才那个声音不过是我的幻觉。
“那张恒要怎么办?”我问道。
那鬼魂闻言却不耻道:“这学生的阴气太重,确切讲他的**太强,想要的太多,是他自己召唤的鬼魂并且将她封印在自己的体内,除了让他自生自灭,没有任何办法。他会渐渐丧失记忆,或傻或癫都是他自己造成的。你们帮不了他。”
可不一会儿,不知从那里窜出来一阵微风簇拥着我。那风的力道巧妙,引领着我前行,却小心的没有弄痛我,更没有半分催促,迎合着我的步伐,慢慢的前行。
不知到底走了多久,我只能感觉到,似乎走上了楼梯,接着,是铁门打开的声音。我晃眼一看,不觉惊呆了,这里是,学校的天台。
“就是这里了,”那个柔柔的声音笑着说,“过来,你走近点,往下看。”铜铃的叮当声仍旧不绝于耳,夹杂着她低喃的笑语,这一切,看起来像是梦。
说罢,便替手中那鬼魂解开封口的术法,只听那鬼魂笑道:“都死了,全部都死啦。”他说的没错,此时郝云中正试图用术法召唤出日记中的鬼魂,但全都无济于事。
“他们都怎么了,说!”我耐心用尽,死死捆住手中的鬼魂,他笑道:“你以为,如果我不想告诉你,会让你们这么轻易抓住?放开我,对我客气点。”
他说着试图动动胳膊,发现我仍旧没有撤去对他的束缚也不强求,只说道:“你们不用白费力气,这本子里所捆住的魂魄全都灰飞烟灭,我来这里,只是为了替她通风报信,你们知道她是谁,她说,如果你们想见她,可以再今夜子时操场上找到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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