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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咯吱一声,屋子左侧的一扇窗户从里面打开,一个白皙俏丽的长发少女探出来,她打了个哈欠,歪头睡眼惺忪地看向长冬。

“你怎么这么早啊?”

长冬咧嘴一笑,露出两排大白牙,回道:“不早啦,快起来吃饭吧,你上午还得上课呢!”

她是被他老爸送来体验生活的。

孟夏今年高中毕业,本来成绩优异的她,高考严重翻车,距离一本线差了十几分。

最好的辅导班,最有名的家庭教师,就得来这么个结果,她日理万机的父亲,在看到她高考成绩时,差点吐血三升。

孟父亲自调查原因后,才发觉在他疏于管理的这半年多,一直让他引以为傲,从小懂事听话的女儿,不知何时沉迷网络、早恋、挥霍、成绩也早就悄悄一落千丈。

然而还没开始训斥,孟父就被女儿满不在乎的一句话噎住。

“反正考得再差,你也不会让我去二流大学。”

是啊!从小宠爱的掌上明珠,就算学习再差,作为父亲的他也会用尽全部能量和资源,给她一个好的出路。

可未来还那么长,路终究是要靠她自己走的。

孟父是单亲父亲,看着早已经亭亭玉立的女儿,知道再这么娇惯下去,迟早会被自己养歪,到时候怎么对得起她泉下有知的母亲。

痛定思痛后,孟父做了一个连自己都觉得大胆的决定,将女儿独自送到乡下锻炼,让她去体会什么叫做人间疾苦。

孟父早年在偏远县城借调过,这些年也一直在给当地做扶贫工作,和那边的官员交情不少。恰好暑期有大学生志愿者在乡镇支教,孟夏就被送来了河源。

对于父亲的决定,孟夏没有反对。

实际上当她看到自己的高考成绩后,整个人就忽然从之前荒谬的叛逆期缓过神来。

她从小是别人家的孩子,学习优异,长得漂亮,绘画音乐演讲主持无一不出类拔萃,几乎是被众星捧月般长大。

作为母亲早逝的孩子,她也向来懂事听话,很少让父亲操心。

然而她到底没能逃过大部分少男少女都会经历的中二和叛逆期,甚至爆发得比别人更猛烈更彻底。

至于原因,她自己也很难说清。

也许是开始意识到旁人的赞誉,常常多多少少掺杂着一些其他成分;也许是当她开始频繁地听到别人说“孟夏有什么了不起,不就是因为有个好爸爸吗”,所以想赌气地试一试好爸爸的用处;也或者就是单纯厌倦了做别人口中的完美女孩。

当然,这次叛逆确实证明了好爸爸的用处。

虽然她的高考分数算上特长加分,也才勉强过了一本线,可孟父还是给她拿到了老牌名校江大的点招名额。

与此同时,也证明了这场姗姗来迟的青春叛逆期其实毫无意义。

她还是更愿意去做那个“完美女孩”。

然后,她就来到了离家千里的偏远山区。

暑期支教当然不是教课本知识,而是免费给山里的孩子教英语画画和音乐。

作为都市优渥家庭长大的孩子,这些对于孟夏来说,都不在话下。

支教的地方就在旁边的乡村小学,她一开始本来和另外三个大学生住在村小的宿舍,哪知住了没两天,遇上一场暴雨,年久失修的宿舍被吹垮了房顶。虽然人没受伤,但宿舍是不能再住了,几个人被安排到了学校附近的村民家借住。

于是,孟夏就来到了长冬家。

到现在已经住了二十多天了,与这个家里的人自然也早就熟稔。

实际上这家就两口人,除了何长冬,便是他七十岁的奶奶。

当荒唐的中二和叛逆期褪去,孟夏也就开始能认真去感受这个世界。她并非豌豆公主,除了一开始两天,对于这简陋的生活条件不是太习惯,很快就适应了。

因为这户人家,无论是七十岁的奶奶,还是十六岁的孙子,都是很好相处的人。

他们淳朴善良,勤劳乐观。

生活贫瘠,却满足又快乐。尤其是何长冬,有种天然的生机勃勃。

这跟孟夏有限的认知,截然不同,也更让她觉得之前的自己荒谬又可笑。

她很喜欢这家人。

唔,也喜欢院子里那条温顺的大黄狗。

拿着杯子从屋子里出来的孟夏,歪头瞥了瞥屋檐下的少年,来到院子里的水井边,站在晨光下,开始刷牙。

何长冬给鱼抹完了盐,走过来,用水瓢洗了洗手,又来到院中央,开始拉墨线锯木头。

孟夏吐掉口中泡沫,忍不住道:“长冬,你就不能歇歇吗?”

这孩子一般六点多就出门,去渡口送第一波坐船的人去对面,顺便撒网捞点鱼卖给镇上的人。

回来后就开始忙他的木工活,他虽然年纪小,但手艺不错,椅子板凳木盆小桶都会做。忙完之后就去小学帮忙修葺垮塌的校舍,中午做好饭再去渡口把奶奶换回来。

这么多天下来,孟夏从来没见他白天闲下来过,也从来没听他喊过累,好像有使不完的劲儿,还乐在其中。

她再想想她那些养尊处优的男同学们,总觉得有些五味杂陈。

长冬抬头看了她一眼,有些奇怪道:“大早上的歇什么?我都还没做什么呢。”

孟夏:“……”

她无话可说地拿着杯子回屋。

长冬边低头干活边随口道:“粥在锅里,鸡蛋在灶上,你吃完差不多就该去学校了。”

孟夏挥挥手:“知道啦!”

过了一会儿,孟夏一手端着粥碗,一手拿着鸡蛋,从灶房里走了出来。走来到长冬旁边,用脚勾了个小板凳坐下,边吃边看他干活儿。

长冬正在刨木头,刨花一点点落在地上,像盛开的一朵朵花。

晨光打在他的侧脸,晶莹的汗水,一滴滴落在地上。握着刨子的两只瘦胳膊,随着用力,肌肉线条隐隐浮现。

孟夏将鸡蛋剥掉壳,伸手递给他:“你吃。”

何长冬头也不抬道:“我吃过了。”

“我刚数了,装鸡蛋的框子里就少了两个,你和奶奶都没吃鸡蛋。小孩子要多吃鸡蛋,才能长高,。”

长冬咕哝道:“我又不是小孩子。”

孟夏道:“你还没我高,不是小孩是什么人?”

南方山里的人普遍不高,长冬这个年纪,在河源其实不算矮,但是一下来了个女孩子,比他还高,他也觉得有点不好意思。

他看了孟夏一眼,接过鸡蛋,一口塞进嘴巴里,因为吃得太快,被噎得翻了翻白眼。

孟夏哈哈大笑。

长冬缓过气,也咧嘴傻笑。

不远处的大黄不知道这边发生了什么,朝他们呜呜叫了两声。

孟夏看了看旁边一张快做完的椅子,道:“这椅子好像比之前做得好,你手艺进步了啊!”

长冬边锯木头边道:“还不行呢,比师傅差远了。”

孟夏:“我觉得很好了。”

她知道他这手艺去年才跟着老师傅学,平日里要上学,也就假期有点时间,能有这水平,已经很厉害了。

何况他还不满十六岁,她那些男同学十六的时候,学习之余除了看漫画打游戏,什么都不会。

她想了想,道:“你有空给我做一个小板凳吧,我带回去当纪念。”

长冬愣了下,抬头看她,问:“你还有几天走?”

孟夏:“一个星期。”

长冬点点头,默了片刻,道:“那我给你做个方便带的小物件吧。”

“什么小物件?”

长冬说:“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孟夏笑着嘁了一声:“还玩神秘啊!”

她吃完鸡蛋喝完粥,起身自己去水井边冲了碗,边回灶房放碗,边朝长冬道:“我马上去学校了,你赶紧的啊。”

“好嘞。”

<li style="font-size: 12px; color: #009900;"><hr size="1" />作者有话要说:  已经在脑子里待了三年多的冬夏组合,终于给我生出来了。

这是我写过得身体素质最好,最能干的男主。

没错,能干→_→

这个文有存稿,暂时都是六点更新。

孟夏也确实不是。

她是土生土长的都市人,长到十八岁,第一次来到这种地方,到今天已经待了快一个月了。

长冬看着阖上的窗,也不知道想到什么,低低笑了一声。

孟夏换好衣服,拿着水杯到院子刷牙洗脸时,已经是十几分钟后。

她穿一件条纹T恤,牛仔短裤下是一双白皙细长的腿,脚下踩着万年不过时的红色匡威。虽然打扮简单,但一看就不是这山村里的孩子。

他个子没多高,单薄的身子还像个孩子,细细的胳膊,比划船的竹篙粗不了多少,白色的T恤空空荡荡地挂在身上,随着他轻盈的脚步,飘来荡去。

虽然长冬看着还没怎么长开,但一张脸却已经轮廓分明,高挺的鼻梁,嘴唇带着点天然上翘的弧度,没笑也仿佛在笑着,狭长的眼睛深邃漆黑,清澈纯净的像是山中泉水。

总之,是个生得很好看的男孩。

少女迷迷糊糊从身后摸出手表,哎呀一声:“七点多了,真得不早了。”

说完,赶紧将窗户关好,缩回床上开始换衣服。

院子里正在打瞌睡的大黄狗醒来,摇着尾巴凑上来。

长冬弯身摸了把大狗的脑袋,从手中的鱼串扯下几条小白鱼儿,丢在它嘴里,然后从它身上跨过去,走到屋檐下,将鱼串挂起来。又从灶房里的抓了把盐出来,抹在鱼身上。

晨间的清风吹拂而过,带来不远处的稻花香。路边的草丛有低低的虫鸣,树叶还闪着露珠,当吹着口哨的长冬经过时,栖息在树杈间的鸟儿就扑棱着翅膀飞起来,盘旋在空中叽叽喳喳地对他叫。

他伸手随意摘下路边一片橘子树叶,夹在唇间,轻快而悠扬的小调便在这乡间的早上响起。

刚刚送走几个早起山民去镇上的渡船,回到宁静的对岸,船上的摆渡少年将手中的竹篙插在岸边,泊好了木船,拎起一串用草绳穿好的银白色新鲜小鱼,身姿矫捷地从船头一跃而下,光脚踏上了岸边年岁久远的青石板台阶。

这少年叫何长冬,是船家的孙子,到今年冬天就满十六了。

拎在他手中还没断气的鱼儿,时不时随着他的动作,挣扎跳跃一下,在晨光中划下白色的光。

长冬家就在河岸上方,老旧的木房子,背对着大河,前面是一个小院子。

来到院子门口,他丢掉口中的橘子叶,轻轻推开木门。

<li style="line-height: 25.2px">  河源是个小山镇,巴掌大的地方,藏在西南偏远的大山里。

镇子上有条大河,河上有个渡口,渡口有一条老渡船,对岸村子的人,要来镇上,那只渡船便是唯一的过河工具。

八月中旬的清晨,雾气还没完全散去,晨曦已经洒落在波光粼粼的水面上,泛起一道道晶莹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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