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他一天到晚在水里游来游去
风更大了,正好是顺风。
好几次,我们这条船的船头差点撞上了那条船尾。但是每次只差那么一点点。
我们就像老鹰捉小鸡一样:它跑,我们追;它跑,我们追。
谁知道水底下的鱼会不会在我们掉下去的那一刻会蜂拥而上,吃掉我们的眼睛,来报复我们中午吃掉同类的仇?
那个哑巴就是一个活生生的例子。
小鱼儿在默的帮助下,艰难的爬上了那条船,也钻进那条船舱里。
“小鱼儿~~~?”
“龚章~~~?”
默在不停的喊着他们的名字,可是却听不到他们的回应。
又刮过来一阵风,像刀子一样把我们这两条船从中间劈开。
我们的这条船被吹向一边,在水里打着转转。
那条船被吹向另一边,越行越远。
风越来越大了,吹得芦苇‘呼呼’作响。
那条船消失在我们的视线里。它像黑夜一样,吞噬着船上的两个人。
我们的船越来越靠近芦苇丛,但是芦苇丛下却是黑乎乎的水。
我们不能再这里上岸。谁知道芦苇丛下面的水会有多深呢?也许只会掩埋住脚背;也有可能会盖过我们的头顶。
“我们这是在哪里?”默呆呆的坐在船头上。
我们的船更像是停在水面上静止不动,那些芦苇丛倒像是一张张幻灯片一样不住的向后退。
“不知道!”
“你记得这个地方吗?”
“我不记得了!而且这里也没有参照物。”
“打电话报警吧!”
“警察找不到我们的!”
“为什么?”
“鸭子湾水库这么大!”
“那怎么办?”
“我们会找到岸的!”我在安慰默,更像是在安慰我自己。
夜黑得像一块平整的幕布;水面也黑得像是一块幕布。
“我有些困了!”默的声音像是一只奄奄一息的苍蝇。
“我们快到家!”
“我感觉我们回不去了!”
“瞎说什么呢!”
我使劲的用撸拍打着水面,想发出一些声响赶跑默的磕睡。可是发出的声音却像是催眠曲一样----软弱无力。
我也累极了。
我只是一个作家,平日里只是坐在家里码码字,什么时候干过苦力活?
我不停的和默说话。
“还记得我们是怎么认识的吗?”我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坚强起来,也尽可能的撇掉我的害怕。我要给默一些信心。
“记得!同城聊天室里。”默说。
“你的名字叫做‘没有腿的鸟’。”
“你的名字叫做‘无限循环的根号3’。”
“你为什么叫做‘没有腿的鸟’?”我问。
“我记事的时候,就跟着家人不停的东奔西走。长大后,一个人在这个世界里流浪!”
“还记得我们见面的时候说的第一句话吗?”
“记得!‘你长的一点儿也不像鸟儿’!”
“哈哈哈~~~”我笑了。
默也终于笑了。
默慢慢的站起来,紧紧的把我搂在怀里:“其实我欺骗了你!”
“你骗我什么了?”
“如果我说出来你会原谅我吗?”
“你说!”
“我根本不是那个和你聊天的‘没有腿的鸟’那个女孩!”
“你也挺好!”我的手紧紧握着默的手。她的手有些凉。
“她是我的闺蜜!在你将要和她见面的前几天,死了!”
“为什么?”
“她在医院里被医生下错了药,治死了!”
“所以我遇见了你!”默脸颊上的泪滴在我的脖颈里,滚烫滚烫的。
“那枚戒指就是她留给我的遗物!”
“我把它扔掉了!扔在了一个不知道名字的地方!”
“前些天我在你的电脑里,看到了她的照片!她结婚了!”
“冥婚?”
“嗯!”
“我们一定会找到凶手的!”
我和默紧紧的搂在了一起。
我第一次感觉到我怀里的默,才是最真实的默。
默的手机响了,是闹钟的铃声。
“我要下去洗澡!”我使劲的挣脱开我的怀抱。
“下面的水不知道有多深!”我紧紧的拽住她:“今天晚上不洗可以吗?”
“不行!”默说的很坚决。
我不松手,也不敢松手。
我怕默跳进水里,便再也不露头了。
默不依不饶,用指甲抓我的手;用牙齿咬我的手。
默还是跳进了水里。
水不深,只在她齐腰的地方。
我长长的舒了一口气:我们的船一直在岸边徘徊。
默蹲在水里。她的身体和黑乎乎的水形成了鲜明的对比:黑和白。就连不断泛起的波浪,也被染成白色。
我蹲在岸边,细细的欣赏那种难以形容的白。这也是我第一次如此直接的观察着默。
默穿好衣服,浑身被冻得不停的发抖。
我紧紧的搂着默,细细的嗅着从她的身体里散发出来的味道。虽然没有在家里时那种淡雅的味道,但是现在的味道才是默最真实的味道。
“看!它又出现了!”顺着默手指着的方向,我又看见了那条船。
它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出现了;它出现的很突然。
它在距离我们不远的地方飘荡着,像一片叶子在水面上飘荡。
“我去看看!”我点亮手机的手电筒,踏上小船摇着撸慢慢的向那条船靠近。
我的船头正对着那条船被草帘遮挡住的船舱。它像是一只正长大嘴巴的巨蟒,随时准备把一切可以装进去的食物吞进去。
我的船摇摇晃晃的靠近那条船。
那条船还和我们第一次见到它一样神秘。船上没有一点生命的气息。
“龚章~~~”
“小鱼儿~~~”
里面没有回音。
我笨拙的登上那条船,掀开草帘,船舱里黑乎乎的,龚章和小鱼儿不见了。
我只听见波浪拍打船底的声音:“啪~~~啪~~~”
不对!
是波浪拍打船舷的声音!
这条船的船舱里根本没有底!
我和默终于在水库附近敲开了几户人家的门。
这片水库顿时热闹起来了:有人开动了自家的机动船;有人扛过来自家的小木船;也有人直接跳上我们的那条船上。
水面上,许多只电筒发出来的光,在水面上扫来扫去。
小鱼儿被打捞上来了,在距离我们十几米之外的水底,被我们那条船上的那张破渔网给打捞上来了。
龚章一只杳无音信。
所有人都在水库里忙活了一个晚上。
天刚亮,有人忽然指着百米开外的水面上尖叫道:“快看!”
那块地方的水面上,像是一条鱼在不停的游动,激起一层又一层的浪花。
是龚章!
他一边在水里游来游去,嘴里一边喊着:我会在水里一直陪着你!
有人把他捞上岸,他又‘噗通’一声跳进水里。一边游,嘴里一边喊着:我会在水里一直陪着你!
这句话好耳熟。
我们上岸的地方,距离我们上船下水的地方,只有几十步之遥。
我们都回家了,只有龚章的家人无助的跪在岸边,看着龚章一直不停的在水里游来游去。
他现在就是一只鱼儿。
三天后,小鱼儿被埋在鸭子湾水库的旁边,我和默都去了。
她的墓碑上,一张小鱼儿双手叠加,端坐在椅子上,手指上那枚黄褐色的戒指格外显眼。
她的眼睛微闭着。
也许那个时候的她,根本就没了眼睛。
她的身后,是一个正在水里游泳的身影。他游得太远,只能勉强看得清他是一个人。
所有人都知道,那个人是龚章。
照片的下面,用鲜红的油漆写着一行字:爱妻小鱼儿之墓。
“唉~~~多好的孩子啊~~~”乡亲们难掩悲伤,一个劲的摇头。
“他已经在水里游了三天三夜了!”
“他一直没有上过岸!”
“这样也不是办法啊~~~”
“他疯了!”
那条船又出现了,像是刚从摸个看不见的角落里冒出来一样,突然出现在我们眼前,在水库的正中间漂来漂去。
它是不是在等待中和下一个走进它肚子里的人?
我们走的时候,龚章还在水里游来游去,是一条鱼。
我们这条船剧烈的晃动了几下,差点翻倒在水库里。
下面是黑乎乎的水。
我使出我全身的力气在这条撸上。
我和那条船终于很接近了。
船头碰上了那条船的船尾。
默也走到船头:“他人呢?”
“那条船上!”我指着那条已经距离我们十几米开外的小船。
它现在已经跑到了我们的前面。
这种场景很熟悉,就像原先站在我家楼下一个叫‘月月’的姑娘一样:她在前面走,我在后面追。她始终和我保持着一个不大不小的距离。最后把我带到了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
天更黑了!我们只能勉强看见那条船黑乎乎的影子。
小鱼儿和默站在船头,一直盯着前方那条船:“快!快点~~~!”
现在变成了我们开始追那条船。
“快!追上那条船!”
我们三个人手忙脚乱的摇着撸,可是船却很不听话的在原地打着转转。
“龚章~~~龚章~~~”
那声音一下一下的在水面上来回反射,渐渐变成了单调的回音。
我还是决定由我一个人来摇撸。
她们两个焦急的站在船头上。
船头终于对准了那条船的方向。
天才壹秒記住,為您提供精彩小說閱讀。
现在船上只有我一个人摇撸。我摇撸的姿势很笨拙,就像上了岸的鸭子一样,一扭一扭的。我根本不会摇撸,我只会坐船。
小鱼儿站在船头上对着那条渐行渐远的船大声喊道:“龚章~~~”
阅读女人冢最新章节 请关注凡人小说网(www.washuwx.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