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403章 兵乱
“可我初来乍到,也不知道你这小册写的到底是谁,又在何处啊?”
“无妨,在下是这天津人,便是秦大人的向导。”
报信之人一拱手,算是把秦民屏逼到无话可说。后者长叹一声,只能狠下一条心,暗想:这蓟辽总督摆明了坑人,搞的自己没吃没喝。眼下哥哥性命在反贼手,川兵跑那么老远来勤王又还饿肚子,别怪自己心狠手辣了。
杜松原本正在督战,他带队杀进城东之后,其手下时不时被战斗工兵安置的绊发地雷炸的鬼哭狼嚎,好半天都寸步难进。
这些绊发雷好多都是用弩炮的炮弹改造的,配摩擦发火的引信,黑夜里根本难以发现。这东西恶毒之处在于无法琢磨,还配有延时导火索,爆炸时毫无预兆,动不动炸死几个甚至十几个杜松的家丁。
炸过十几次后,杜松的家丁不肯再向前。连那些受到弹压的明军杂兵都想方设法的逃避。对这些地雷,从皇宫大内来的玄武真人也没太好的办法。这老头也只能靠自己两只眼去找,找到之后他气的用脚去踢,当场把他炸个七荤八素。
“卑鄙,实在太卑鄙了!”
玄武真人气恼的从被炸塌的道路院墙下跳出,不顾自己满头是灰凌空跃起。他在空显露出蛇头龟身的巨怪模样,不管不顾的冲到城东大喊大叫道:“出来,该死的贼酋,你给我出来。搞这些机关手段算什么英雄?出来跟你家龟爷爷大战一场!”
玄武真人在半空到处乱窜,怒吼之声除了把地残余的百姓吓到晕厥,一点效果都没有。他找了半天没找到目标,这会才意识道:“这混小子根本不在城内,竟然跑了!”
这番明悟来的太迟,周青峰的人马早离开天津不知去向。城外的大营空空如也,四野的道路无影无踪,想找都不知道那里去找?
玄武真人恢复原型回到杜松身边,气急败坏的说明自己的发现。杜松正在为自己被白白炸死一百多家丁而发火,听到反贼竟然轻飘飘的溜走了,不禁更加气恼。可不等他派出人手去追,秦民屏引发的大乱已经波及到他身边。
入夜后不见踪影的薛三才总督带着百号被抢掠的官绅跑来控诉,问杜松为何没能约束部下,致使引发兵变?现如今的大明朝还是贵武贱,论品级杜松不薛三才差多少。可要不是这场大战,他见了薛三才都是要下跪磕头的。
薛三才白天被杜松骂了一句,回头给他小鞋穿,料定这武将少了吃喝定然作乱,届时便可以奏参他一本。可他以为乱兵顶多找城百姓出气,却没想到周青峰会在背后捣鬼,把矛头指向天津的官绅——乱兵又不傻,发现官绅油水大,谁还会去抢穷苦百姓?
面对蓟辽总督的质问,杜松更是气的怒火万丈。他只能派自己的家丁去弹压乱兵,可家丁去了也无用,甚至还跟着乱兵同流合污。这一下子局面彻底失控。
夜里的天津城到处都是火光和喊叫。乱兵成群结队的招摇过市,手里要么抓着抢来的绸缎布匹,要么是拉着哭泣的官绅女眷。这乱糟糟的黑暗,寻常百姓也跟着遭殃,可最倒霉的却是城官绅。有向导的指引下,他们愣是在一夜之间死伤过半,元气大伤。
直到隔天天亮,抢累了的乱兵才稍稍停歇。杜松也总算知道这乱局为什么会发生——薛三才打包票会提供大军饭食,可实际却只给了一半。杜松的手下抢到吃,倒霉的却是从四川来的土司狼兵在饿肚子。
秦民屏自知闯下大祸,抢够了之后带兵从东门出城,驻扎在周青峰留下的大营里。对此薛三才竟然拿对方没办法,他现在是个空头总督,根本没能力震慑这些骄兵悍将。面对城乱局,他甚至还要给这些大头兵收拾烂摊子,毕竟现在要紧的问题是剿灭反贼。
可反贼去哪里了?
等到天津的紧张局势恢复平稳,那都是周青峰撤离的两天之后。这两天愣是没谁知道反贼去向,直到一骑快马从京城方向跑来。
万历皇帝从深宫大内发出怒斥的旨意:你们这些废物,朕让你们剿贼,剿来剿去都把反贼剿到朕的眼皮子底下来了。
周青峰带兵攻克了通州。
狼兵这一开始抢掠,秦民屏知道不让他们抢个够是绝不会罢休的。这一步踏出再也没法回头,他干脆多派人手按向导的指使在全城作乱,反正狼兵抢到手的的财货都会分他一份。既然撕破脸了,自然是要多抢一点为好。
狼兵这一抢便是杀人放火无恶不作,引发的连锁效应便是跟随杜松进城的其他明军也控制不住,纷纷加入抢掠的队伍。
想着自己带兵征战,风吹雨淋连口饭都没得吃,这天津的官吏竟然还能搂着娇妻美婢饮酒高歌,任谁都要恶心胆边生。
不抢都对不起自己。
看着狼兵四下杀人劫掠,‘革命军’安全部派来的向导不禁心冷笑——周青峰在明白敌我势力相差巨大后,很果断的撤离天津。可要撤离至少得给敌人制造点麻烦,免得对方追击。同时为了下次再来少些麻烦,也少些骂名,自然需要找人来当恶人。
只是天津官绅太多,在此地抢掠非同小可,很容易惹出麻烦。秦民屏正为此而头疼,听北面杜松负责的方向不断传来爆炸声,似乎发生了激烈的战斗。他这边若是一直没动静,只怕还要得罪杜松。
军情紧急之下,却忽然有人找门来点名要见秦民屏,说是有他兄长秦邦屏的书信转交。秦民屏正焦头烂额,听闻有兄长书信,立刻把来人请了进来喝问道:“你是何人?我兄长在何处?”
来人貌不惊人,长相普通犹如寻常百姓。他只递一封书信说道:“令兄白天受创却还活着,正在我军疗伤。这是秦大人兄长的亲笔。我家大帅命我来送来,另外也传几句话。”
有人当向导,秦民屏当即带着手下的狼兵去吃大户。土司狼兵平日鼓噪,自家主官都是要劝慰斥骂一番,可今天秦民屏却主动带他们去抢,倒是让这些奴隶兵卒大为振奋。这乱兵一起,破的第一家便是天津漕运总兵的家。
黑乎乎的夜里,乱兵轻松攻破院墙,呼啦啦的冲了进去,当即被里头雕栏玉砌的奢华景象迷了眼。连跟着进来的秦民屏都被数进数重的回廊阁楼弄昏了头。
秦民屏收了小册,顿觉烫手。他听闻‘革命军’尤为痛恨官绅,眼下战事胶着,对方居然还不忘记借刀杀人。他虽恼怒却也无奈,只能低声问道:“这要命的关头了,你们还要为难天津官绅,有什么好处?”
“秦大人尽管去做,何必问那么多?你手下的狼兵打仗厉害,袭扰地方也厉害。眼下无粮无食,迟早是要作乱的。与其让他们祸害百姓,不如去祸害那些官绅。至少官绅还有油水些。”报信之人说道,“若有秦大人约束指挥,老百姓好歹少些灾祸。”
秦民屏连忙拆信,书信字迹潦草,却是他兄长秦邦屏手书。秦邦屏信也没太多言语,只说自己还活着,却嘱咐弟弟忠于皇命,莫要太顾惜他的性命。
自家亲哥哥,哪能说不顾惜不顾惜?
杜松的人马负责从北面的胡同做散兵推进。只是封建军队是没什么作战积极性的。那些散兵若是没有军官盯着立马会躲起来偷懒,所以杜松必须派出家丁进行督战。除了不断派人催促,杜松没空来管秦民屏。
秦民屏接到杜松催促攻击的命令,却还在苦于如何想办法让手下填饱肚子。狼兵在抱怨从午没吃到饭,再没人管饭,他们要去抢了——狼兵抢掠都不是个事,他们从四川一路到辽东,很多情况下都是靠抢来维持的。所谓‘匪过如梳,兵过如篦’,指的是他们。
信看完,秦民屏知道自己哥哥定然是落在反贼手里,可心反而安稳许多。兄弟二人历经艰险从四川一路过来,总不能把哥哥丢在他乡吧?这至少听到哥哥的死讯强多了。
再看来报信的之人,秦民屏心已经有了主意。他开头道:“你回去告诉你家大帅,请他好好照料我大哥。秦某甘愿冒着杜总兵的斥责,今晚川兵绝不乱动。”
报信之人却摇头道:“我家大帅并不是要秦大人杀场留手,要打要杀尽管来。只是有些事想请秦大人代劳而已。”说着他又从袖口取出一本折叠的小册,“我听闻秦大人手下都还饿着,想来定是遭了官刁难。这头都是些天津有名的富户官绅,家里米粮多的很呢。”
天一黑,杜松一方开始行动。 wWw.他探知城东的镇海门被破开,短时间内绝对无法修复,于是便让不适合巷战的骑兵从城外绕路攻打反贼后背。他则带人从城内压过去。在城内的一万多人马,同属四川白杆兵的秦民屏最是积极,因为他哥哥白天阵‘战死’了。
两千白杆兵战力极强,连杜松都感叹这些土著狼兵敢打敢拼不畏死,而且还便宜不要军饷,只要供给吃喝行。不过等到天黑,土著狼兵应得的饭食一直没来。原本答应供应饭食的蓟辽总督薛三才直接不见人影,天黑之后不知去向。
狼兵敢战,可军纪极坏。他们都是土著奴隶兵,跟天津当地居民语言不同。他们当兵打仗求的是吃饱饭,若是连这点最低要求都无法满足,他们是绝对不会服从命令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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