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老照片,见故人
的确,人是她们请过来的,而打制沙发,也是临时起意的——不管怎么讲,都是她们求着人过来的。
现如今她们恶人告状,说人家混进来的,自己想想都觉得脸红。
只是……
如果他没猜错的话,这个照片上的男人,估计便是他的生身父亲甘昊天了。
这是他第一次瞧见生身父亲的模样,要说内心不激动,那肯定是不可能的,但他也知晓甘文芳和春儿在观察着自己,所以内心波澜起伏,脸上却一片茫然。
他眯眼打量了一会儿,方才说道“似乎有点儿像,弄得我都有些好奇了?这位兄台人在何处,能不能帮忙引荐一下,照片太模糊了,若是真人在的话,我倒是想看看,到底有多像……”
他若无其事地说着,一直观察着他的甘文芳从他脸上看不出丝毫情绪起伏,不由得疑惑了。
好一会儿后,她说道“其实也没有多像……”
她说着,便从木匠手中夺走了照片,随后将匕首挪开,对木匠说道“抱歉,最近风声太紧了,对每个进堡子里来的人都得心盘查,所以才会出此下策。”
她并不愿意解释照片上那人的来历,收了起来,木匠瞧见,不由得恼了。
他当下也是往房间里走去,随后开始收拾起了衣服来,那甘文芳瞧见,愣了一下,问道“你干嘛呢?”
木匠平静地说道“刚才不是说了么?我不干了,今日的工钱也不要了,劳烦四姐您叫平叔一下,一会儿送我离开甘家堡——毕竟您家这儿戒备森严,我要是擅自离去的话,说不定给当做奸细给直接法办了的……”
说这些的时候,他倒不是置气,而是觉得甘家堡戒备森严,他又被人怀疑了,肯定盯得严实。
与其如此,还不如出了这儿,海阔任鱼跃,天高任鸟飞。
他只想知晓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这些在甘家堡可以打听,在周围集镇,也未必没人知晓。
所以他显得很坚决,而甘文芳顿时就头大起来了。
毕竟木匠的手艺和技术,都是获得了甘文明认可的,而且双方都已经谈得妥当了,下午兄妹两人碰面的时候还聊过此事,甘文明觉得这个本家木匠特别靠谱,表示十分期待最终的作品出来,到时候拿来招待国外的客人,倍有面子,一定会得到父亲夸奖的。
结果现在,人家给自己得罪跑了。
如果是寻常的木工匠人,甘文芳相信凭着甘家堡的威名,定能够将人给吓回来的,但面前这个,却是个行中魁首。
有本事的人,向来都是有一股子的傲气,这情况她是清楚的,当下也是僵住了。
木匠打定主意,准备离开,却也不管这些,收拾完了之后,朝着四姐一拱手,然后走出了门去。
结果刚刚走出两步,却听到身后那四姐竟然带着哭腔对他喊道“我给你道歉还不行么?”
木匠万万没有想到心高气傲、辣椒一般的甘文芳居然没有脾气暴躁地拦住他,而是哭了起来,当下也有些愣了。
他回过头来,瞧见那甘文芳居然泪眼盈盈,忍不住苦笑着说道“你这是怎么了,我可没欺负你?”
四姐红着双眼,委屈地哭道“你、你欺负人……”
说罢,她却是转身跑出了院子,春儿瞧见,气呼呼地指了一下木匠,随后赶忙跟了上去“姐,姐……”
这主仆两人却是跑出了院子,走入了黑暗中,木匠肩上搭着一个包袱,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突然间抬头,瞧见对面的屋檐上立着一物,却是先前白天瞧见的那巨大鹰隼。
黑暗中,那鹰隼一对金黄色的眼睛正盯着他,让人心中生畏。
但木匠并不畏惧,而是抬头与其对视着。
他看着那黑暗中的剪影,感觉虽然体型上相差很大,但不知道为什么,他总感觉这头鹰隼,与刚才四姐给他看到的照片上那头鹰隼,应该是一头。
是么?
鹰隼的寿命有多长?过了这么多年,那一头,还活着么?
难道也是因为他与照片上的男人长得太像,所以才会一直在那儿盯着他么?
木匠思绪万千,随后又望向了远处的黑暗,想了想,长叹一口气,然后回到了房中,将包袱放下,倒头便睡了过去。
次日清晨,木匠当做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一样的出工干活。
而接下来的几天时间里,四姐就一直没有再出现过,就连甘文明甘大少爷也很少有露面,平日里出现最多的是平叔,他负责协调人员和物资调配,以及跟进进度等相关事宜。
木匠因为先前的几件事情,也没有按照原计划去打听当年之事,而是老老实实地蹲在工棚那边打制家具,辛辛苦苦,勤勉不已。
如此过了差不多五天,木匠埋头苦干,真的把自己当作一单纯的木工匠人,而在他的不懈努力之下,甘大少爷托他打制的一整套西洋家具也初见雏形。
第六日的时候,甘家堡找了几名顶尖的皮匠来蒙皮,木匠在旁指导,因为担心皮匠们经验不够,所以一直盯着,不敢怠慢,而就在这个时候,却听到工棚外传来了许久未露面的甘文明说话“几位,瞧一瞧我这儿新打制的家具,绝对法兰西宫廷范儿,富丽堂皇……”
紧接着,木匠听到一个让他有些诧异的声音,正大喇喇地说道“你别是在大家面前吹牛吧?”
木匠一脸诧异,而这时甘文明已经领着人进来了“你来看看就知道。”
跟在他身后的蒙地鹰王旗贵胄子弟胡和鲁爽朗地笑道“若是真的好,便把你那匠人借我,我也打一套来充门面,我跟你说,从东洋回来以后,我……”
这话儿说到一半,胡和鲁打住了,看到正在监督皮匠、满脸灰尘的木匠,一副见了鬼的表情。
他“……”
木匠“……”
仔细看那人的脸容,的确与木匠有七分神似,特别是双眸,更是如出一辙。
木匠瞧着照片的时候,心中是在狂跳的。
甘文芳从怀里摸出了一张硬纸来,拍在了木匠的胸口,冷冷说道“你自己看。”
木匠伸手过去,从刀锋边儿上接过了那张硬纸来,发现确实一张照片,那照片有些发黄,是张老照片,不知道是技术原因,还是年岁太久,有些模糊,不过却能够瞧清楚上面的图像,是一个留着辫子的男人。
那男人骑着一匹白马之上,左臂上还托着一头黑灰色的鹰隼,披着一大袍子,头昂着,看向前方,颇有种意气风发、舍我其谁的狂傲劲儿。
他听过甘文芳主仆两人之间的对话,并不觉得顾蝉衣与甘文芳之间的关系有多好。
而且这一对主仆过来,外面也没有什么埋伏的人,说明只是这位四姐临时起意。
他有些迷糊,但并不慌张,平静地说道“我的确不知道自己犯了什么错,四姐和春儿姑娘若是能够帮忙提个醒,那真的是感激不尽了。”
甘文芳终于使出了杀手锏来“你为什么会长得跟我大伯那么像?”
木匠愣了一下,说啊,什么意思?
木匠听到,忍不住笑了,说道“我是拜火教派来的内奸?这位姐儿,麻烦你好好想清楚,是你们请我来的这儿,若不然,我现在还在前门大街上摆着摊儿,靠手艺赚钱呢。若不是瞧四姐帮我赶走那两个敲诈勒索的蛀虫,我何必来您这规矩严得吓人的高门大阀吃苦受累,还推掉了两个单子?也罢,既然你们觉得我是那什么劳什子的内奸,那便放我走吧,今日的工钱我也不要了,权当涨了一回见识……”
他说得理直气壮,而且情绪也颇多委屈,即便是牙尖嘴利的春儿听了,张了张嘴,却也说不出半点儿对应的话来。
甘文芳盯着淡定自若的木匠,并不点破,而是顾左右而言它“普通匠人,被人拿刀顶着胸口,可没有你这般的沉稳作态。”
木匠盯着这种“熟悉”无比的脸孔,看着她那张樱桃嘴儿,突然生出了一种感觉来——此刻的四姐甘文芳,仿佛就是他的那个孪生妹子一般……
就在这短暂的时间里,木匠已经将事情在脑子里转了两圈,并没有发现自己有什么破绽之处。
毕竟自己来到甘家堡,一直都规规矩矩,没有啥出格之处,唯一的可能就是顾蝉衣点了他的雷,但他觉得这事儿可能性也不大,毕竟顾蝉衣要说,在工场甘大少赶来的时候就已经说了,又何必等到现在,还是告诉给甘文芳。
这样的情愫涌上心头,木匠的郁闷心情似乎好了许多,耐心地回应道“我自然不是普通匠人,跟随着师父,多少也学过一些拳脚功夫,还练过些苗疆的刀法;此为其一,再一个,便是心底无私天地宽,我自认没有犯什么过错,全心全意地干活儿,而甘家堡也是讲道理的门第,我何须慌张?”
甘文芳被木匠盯着,心中莫名一阵发跳,下意识地低下头去。
旁边的春儿有些奇怪四姐的异常反应,不过她倒也牙尖嘴利,直接骂道“好个巧舌如簧的子,你就说吧,是不是拜火教派了我甘家堡卧底的内奸?”
尽管胸口被顶着一把利刃,木匠却也并不惊慌,而是缓缓举起了双手来,表示自己没有任何敌意,随后方才说道“四姐,您这是什么意思?”
四姐抬头,看着这个淡定自若的年轻人,越发确定对方并非寻常人。
她咬着牙,打量对方,而旁边的春儿则接话说道“你若主动坦白,我们或许还能放你一马,如果冥顽不灵,那便是死路一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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