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95 一场虚惊?
林三酒水性一般,但短距离内游一阵尚可胜任,更何况此时性命攸关;她不必一口气游上湖面——她现在也做不到——当她靠近灯牌的时候,她一把抓住了它的杆子,将性命都压在了双手上,脑中已经连一丝能生出思维的空隙都没有了,全部被填满了窒息的水泥。
被拖上湖岸的整个过程,好像是梦里发生在别人身上的事一样,除了她终于可以重新大口大口呼吸之外,林三酒简直一点都想不起来,自己是怎么从湖底转移到湖岸上的了。
“喂,你还好吧?”
现在还需要假装自己不沾水?
那就意味着……
险些窒息昏迷的虚弱与余悸,此时退去了不少,她赶紧转头四下一扫,不由愣了。
杀戮旅馆是从湖的另一边把她拽上来的,其余副本都正站在对岸。众副本松松散散地站成几群,将肿胀巨人围在中央,丝毫没有一点紧张,看见她上岸之后,还有一个副本远远地喊了一句:“怎么样,你在湖底也没有找到人吗?”
怎么回事?怎么就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也一时看不见卡车司机去了哪。
林三酒甚至都不知道该做何反应才好了,只下意识地摇了摇头。
“那个卡车司机知道了,”
等那副本转开头后,她急急地低声对杀戮旅馆说:“他在湖底想抓住我,他不是先上来了吗?”
“他发现你是人类了?”没想到杀戮旅馆却是一惊,反问道:“你确定吗?他上来之后,说他在湖里跟你说了几句话,你没搭理他,还说他化成卡车形态后在湖底看过了,没有人类,他不喜欢在别人副本里待着,就自己先出来了——什么?游湖公园刚才把你按住了?不……我是看你在湖底下时间太长了,觉得有点不对头,才故意说我也伸个灯牌下去探一探的。老实说,我都不能肯定你在底下是不是真的出什么事了。”
也不知道是刚才缺氧太久,还是现在情况足够叫人糊涂,林三酒脑子都有点转不过来了。
卡车司机没发现自己的身份?
莫非他当时抓住自己手腕之后,真如他自己所说,用副本渠道沟通过,她却因为听不见而误会了?
那她对卡车司机动手一事,他又是出于什么原因没有解释的?
“我也不敢确定,生鲜货运卡车到底发现你没有。”
杀戮旅馆听完之后,低声说:“不过,既然你的朋友不在湖里,你还是赶紧走吧,这里副本太多了,稍微出一点漏子,谁也保不住你……现在情况越来越奇怪了,按理来说,游湖公园刚才明明不能对你动手的啊。”
林三酒忽然想起来了。
“我们压住他了。”杀戮旅馆这句话,显然是一个比方——他们并没有真的把肿胀巨人压在地上。“我跟你解释过,这个次元空间就是由我们的能量形成的,所以我们以多对一的情况下,可以利用空间能量压制住他,叫他不能随意对副本里作出安排……也就是说,他要对湖里的人动手,我们不可能察觉不到。”
正是因为这个原因,当初二人才觉得林三酒的计划有成功的可能。她看了看湖岸对面的副本,又看了看他。“但是……”
杀戮旅馆点了点头。“游湖公园还真就动手了,而我们还真就没有察觉到。”
为什么会这样?
“我说了吧,”游湖公园恰好在这个时候出声了,“我湖底下没有人,现在怎么样?你们这下满意了吧?你们还要继续派人下去看看吗?”
有副本咕咕哝哝地说了一句什么话,似乎是觉得这件事挺没意思的。
不行,她要没时间了。
一旦众副本散去,没人能牵制游湖公园了,游湖公园就能掉过头安心对付她了;假人偶师的陷阱除了是为了骗她上当的,不可能还有第二个用途。虽然用“人偶师”形成的陷阱没能捉住她,却也成功地将林三酒从暗处拉到了明处——接下来,动硬就足够了。
林三酒从地上一跃而起,一把抓住了杀戮旅馆的胳膊,小声说:“我们现在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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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
林三酒一怔,这才意识到他指的是自己身上的意识力。
林三酒直到这时才悚然一惊,撑着地面就要坐起身来。
那卡车司机发现她是人类后,先一步上岸了,这说明其他副本肯定也都知道她的身份了;杀戮旅馆将她拖上岸,说不定就是由其他副本逼迫的。他们赶来就是为了要看一看活人,自然不会任游湖公园把她一直按在水下——
“你赶紧撤掉身上的那个东西,”杀戮旅馆突然小声说,“水,别忘了水!”
时间早就不存在了。
当她的动作渐渐绵软下来的时候,她仍旧浮在原处,甚至连一寸也没能升起来。就连刚才鲜明的恐惧都模糊散乱了;她在沉闷无声的湖水里慢慢抬起头,望着遥远的高处那一小团暗绿天光,生出了几分茫然。
追随着朋友的踪迹走过一个又一个世界,最终她却是在连一个人也没有,副本环绕之下的湖底,输掉了这一场战斗的吗?
林三酒的喘息声太沉、太重了,甚至都发出了嘶鸣似的锐响。她破碎散乱的思维,总算在空气滋养下重新生长融合在了一起;她使劲眨了眨眼,这才意识到,自己面前是杀戮旅馆。
这倒不奇怪;他肯定是从湖水里发现了不对劲,才伸下灯牌救她的。其他副本——对了,其他副本!
林三酒登时一下清醒了几分,那只一直要将她的挣扎抚平的手,被她重新甩了下去。她能感觉到,原本沉沉压着自己的湖水,在那只灯牌的搅动之下,好像站不住似的开始掀来倒去;在波浪摇晃之间,她身上的禁锢也被一次次地撞松了。
当灯牌划过水波、微微一顿的时候,她看准时机,与灯牌下一次挥摆在同一时间里击出了意识力—从着蓦然张大的湖水间隙里,她使劲一蹬脚,拼命朝上方扑了出去。
连视觉也开始抛弃她了,一次次地试探着,好像想从她的眼角里滑走。林三酒始终仰着头,望着那一小团遥远天光,看着它正在逐渐昏暗下去。
在她的眼睛闭拢之前,一个黑点浮现在了天光间。
绿湖水沉沉厚厚地裹住了她,压着她,丝毫不为所动。
林三酒的所有挣扎、努力与踢打,都落进了绵绵的湖水里,被它安静地吸收了,变成了一道徐徐散开的波纹。脑海中、身体里的嘶叫声,尖锐响亮得淹没了她的所有念头;但是耳朵里,只有绿湖深处无穷无尽的寂静。
那黑点越来越大、越来越近,身后还拖着一根笔直的影子,很快就变成了一个熟悉的、她认识的形状;但是处于昏迷边缘的林三酒,却始终想不起来那是什么东西。
那个长方形黑影挤开了湖水,一路深入着搅荡起层层波浪,好像并不受水的阻力影响,直道它落到了林三酒头上不远处,一波波摇晃着推开了附近的水浪时,她才终于认出了它:一块写着“日落旅馆”的大型灯牌。
是杀戮旅馆!
不论在末日世界中存活多久,你总是能发现新一种形态的绝望。
氧气从血液里燃烧殆尽后,林三酒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此前还算完整连贯的思绪终于都被轰然一下,冲击成了无数急迫、恐惧、激烈的碎片。
想要再呼吸一口气的原始本能,远比人能想到的任何一种欲望都更强大;只要能让空气再次流进肺里,她恨不得用手插入胸骨,打开自己的胸肺才好——能力在沉睡与惊醒之间反反复复,但却造不成多少区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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