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章 应对
“等朕再跟他借吧。”他说道,“先物归原主。”
内侍笑着应声是将经书递给小道士。
皇帝迈步而出。
宫殿外。内侍小步的跟随大步而行的皇帝。
“殿下,奴婢想不明白,谢家的女婿多好啊,这孩子怎么不愿意呢?”他一脸不解的低声说道,“也不丢人啊,他家人也都是同意的。”
皇帝笑了。
“这谢家的女婿哪里那么好当。”他说道。
给人当傀儡,还不如奋力一搏来谋个更好的前程。
这孩子年纪轻轻倒是有心气。
“哦对了。奴婢还听说。”内侍拔高声音又压低声音凑近。“这邵铭清还差点杀了谢家大老爷呢。”
皇帝笑了笑。
“你听到的倒不少。”他说道。
内侍讪讪没敢再说。
邵铭清回到道观,做完属于自己的杂役,又完成晚课。直到夜色浓浓才回到自己的住处,但洗漱过后,他并没有躺下就睡,而是又拿起一卷书。
这是他进京以后。每天都要做的事,从来没有间断过。
皇帝是个博学多才的人。要想得到他的青眼,没有真本事是不行的。
但今晚他有些看不下去手里的书,最终他放下来,决定让自己放纵一晚。
袖子里藏着的一张叠起来的信纸小心的抽出来。信已经撤去了信封,一拿出来熟悉的字体就闯入视线。
邵铭清的脸上便散开了笑,冬夜有些清冷的室内也变的柔和。
他深吸一口气。将信纸小心的桌案上铺平,一个字一个字的看过去。
“件事想要劳烦殿下。能否替我看一看,你见过的那个曾经陪在我身边的邵家公子…”
开头看起来很突兀,很明显这是写给别人的信,而他则是信中提及的这个邵家公子。
邵铭清伸出手指抚摸纸上那一行字。
那个曾经陪在我身边的邵家公子。
这才读了一行他就不得不抬起头,用力的睁大眼缓解酸胀,深吸了几口气,才再次低下头。
“他现在怎么样?已经在玄真人的门下了吗?殿下有见过他吗?”
“我原本想让你看看,他过的好不好,或者能不能再捎句话,可是我的三妹妹,也就是他的亲表妹说,她不担心他,他也不担心她,大家都能好好过,不用来回捎话。”
邵铭清的脸上再次笑意散开。
手指摩挲着那几个字。
柔清吗?这就是她要对自己的说的话,她要自己别担心她,她这是告诉自己她过的很好。
手指轻移向下。
“我也知道他一定能让自己过的很好,殿下,他很厉害的,而且人又好。”
邵铭清抿了抿嘴笑。
“还是那样蠢,跟那位殿下用这样的口吻说话。”他喃喃说道,但很快他的声音一顿,视线落在接下来的字上。
“可是我还是想问问他过的好不好,想知道他辛苦不辛苦,我很高兴知道他过的好,但更想知道更在乎他辛苦不辛苦。”
邵铭清笑了。
“傻丫头,这有什么辛苦的,不就是刻苦一些,脑子累一些,跟你那动不动就碰伤撞伤遇到矿井坍陷相比轻松多了。”他笑道。
想到这里,他伸手拿起笔,铺开一张信纸开始认真的书写。
灯花爆了又结,小小的室内身影在墙上地上摇曳,直到东方发白,邵铭清才放下手里的笔和信。
一张信纸已经看了很多遍,而回信也写了好几张。
外边已经传来走动声,再过一刻道观里的早课就要开始了。
邵铭清静静的看着手里的信和回信,然后弯身将它们放入脚下的火盆里。
烟雾腾腾而起,很快吞没了这几张纸,化为一片灰烬。
邵铭清穿上道袍,用屋子里铜盆里的冷水洗了把脸,打开门大步走了出去。
冬日的雾气蒙蒙笼罩着京城。
“惠惠,惠惠。”
谢瑶急急的拍打着房门,低声的喊道,打破了小院子里清晨的安静。
门咯吱一声打开了,谢柔惠只穿着里衣站在其中,眉间难掩几分怒意。
谢瑶对此却似乎没看到,而是一步迈进去,抓住谢柔惠的胳膊。
“惠惠。大老爷让人把我们带回去吗?”她颤声问道。
谢柔惠一把甩开她。
“他说了。”她说道。
谢瑶面色惨白人都快晕倒了。
“那怎么办?”她颤声问道。
年前谢家小姐更换的事已经报给皇帝,她以为日子能过的轻松些,结果没想到谢家的人的确是对她们不再虎视眈眈,但日子却没有好过。
太后皇后那些贵人也没有召见她们,而且还更加的疏离,现在她们去见公主的时候那些宫女内侍们眼神都带了戒备和嫌弃。
就连公主,对她们的态度也不似以前了。口口声声说是姐妹相待。但更多的时候是把她们当奴婢。
谢家的这些名义上陪伴实际上看管她们的人,越来越惫懒,现在连吃食也开始苛待了。
可是就算如此。也比回去好,如果回去,她们就永无出头之日了。
看着谢瑶的样子,谢柔惠心里一阵烦躁。
除了哭哭。一点用处都没有!
“他说让回就回啊?”她没好气的说道。
“那今天推了明天推了,总有一天推不了的。”谢瑶哽咽说道。“公主现在护着我们,等她成亲了,有了自己的家,有了驸马。还要有孩子,哪里还顾得上我们。”
谢柔惠握着的手用力的绞了绞。
“别担心,在那之前。我们就有了别的着落了呢。”她胡乱的安抚道。
谢瑶却不依不休。
“有什么着落?”她问道。
谢柔惠看着她大大的双眼,因为惶恐不安已经泪水。倒另有有一番风味。
谢瑶和公主同年,今年也要及笄了。
“成亲。”谢柔惠说道。
谢瑶愣了下。
成亲?
“我们成亲?在京城成亲?”她立刻问道,“我们这样在京城还能成亲吗?”
“怎么不能?我们能嫁个显赫的人家,对谢家又不是什么坏事。”谢柔惠说道。
如果她能嫁个显赫人家,谢文兴不仅不会再恨不得食她的肉,还会来恭维她。
“可是,我们两个在京城,有没有亲长父母在,怎么说亲啊。”谢瑶犹豫说道,但可见眼神喜悦闪烁,显然也对主意很赞同。
谢柔惠本也是突然冒出的念头,哪里能立刻知道怎么办。
正犹豫间,门外小丫头急急过来。
“二小姐,显荣公主找你入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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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惠惠。”
显荣公主从梳妆台前转过身,看着走进来的二人笑道。
谢柔惠和谢瑶恭敬的施礼。
“别这么多礼,不是说过了随意嘛。”显荣公主说道,冲她们招手。
谢柔惠和谢瑶这才上前,在宫女搬来的两个秀凳上坐下。
“再过几日韩国公家要举行二月初春宴,你们也认得韩国公家的十二小姐吧?”显荣公主说道。
谢柔惠和谢瑶跟着公主进进出出也半年多了,京城这些勋贵家年纪相仿的小姐们也混个脸熟。
谢柔惠点点头。
“是弹琴弹得好听的林小姐。”她含笑说道。
显荣公主笑着点头。
“对,惠惠你记人记的清楚。”她笑道,伸手从妆台上拿过一张帖子,“林十二小姐邀请你和瑶瑶参加她家的二月初春宴。”
韩国公家的春宴?
谢柔惠很是惊讶。
要知道韩国公可是比出了皇后的文昌伯家还要显赫。
她说认得韩国公家的十二小姐,那也只是她认得人家,人家却没跟她说过话,怎么突然下了帖子请她去春宴了?
“是我给她要来的。”显荣公主说道,脸红了下。
谢柔惠更惊讶了,显荣公主一向自诩豪杰,脸红可是从来没有过的事,除了生气时。
“父皇有意让韩国公家的五公子尚公主。”显荣公主到底不同于一般小女子,红着脸倒也大大方方的说道。
显荣公主已经到了及笄之年,是该说亲事的时候了。
从去年就开始私下议论这件事,原来皇帝中意韩国公家啊。
“我只是小时候见过韩国公家的五公子,已经半点印象也没了。你们去帮我看看。”显荣公主说道。
谢柔惠一怔,旋即抿嘴笑着低下头应声是。
谢瑶要说什么又低下了头。
显荣公主安排了惦记的事,神情放松。
“惠惠你最机敏也会看人,交给你我放心,其他的姐妹,不是阴阳怪气就是巴不得我嫁的不好,我才不信她们。”她笑道。看到桌子上摆着的点心。便随手一指,“你们还没吃饭吧,拿去吃吧。”
谢柔惠感激的道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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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把我们当成什么了啊。”
走在宫里的小路上。谢瑶小声的说道,又低头看着手里的匣子。
当狗吗?
“而且她让我们去看韩国公的公子,我们也是女眷啊,难道要跑到男客那边去吗?那我们成什么了?比丫头奴婢还不如啊。”
因为跟宫里都熟了。送她们出来的宫女有曾经的四五个,到现在只有两个。还是小宫女,一边走一边说笑,根本就没在意身后的人拉了多远。
不过这也好,谢瑶可以小声的抱怨。
谢柔惠神情木木。
“那又怎么样?你以为我还是曾经的谢家大小姐吗?”她说道。“我现在就是人人都能踩一脚的谢家二小姐。”
可是,当初那个谢家二小姐在京城,可是没有人敢随意的踩一脚。
也有敢踩一脚的人。结果是连过年都没敢回京来,就是那个方家的七公子。过年的时候被当做笑话提及。
谢瑶心里说道。
“那咱们真去啊?”她诺诺问道。
“你敢不去吗?”谢柔惠硬声问道。
谢瑶低下头不敢说话。
谢柔惠看着前方,忽的眼睛一亮,此时她们正沿着湖边行走,前方的石桥上有人正缓步走过去,明媚的日光下来人身材高大挺拔。
虽然只是个背影看不清面容,但谢柔惠也一眼认出这是东平郡王。
她的心就砰砰的跳起来。
来京城半年,入宫也好几次,但这却是第二次遇到东平郡王。
她突然觉得很委屈。
当初明明他信了她是救他的人,怎么见了谢柔嘉,听了她的话就又信了她呢?
或者,他并没有信。
她因为心虚而不敢出现在他眼前,其实也许正是东平郡王故意的手段吧。
就是为了看她是不是心虚。
毕竟那江铃亲口说了,救起人的时候,谢柔嘉没看清,而东平郡王也是昏迷中。
唯一能确定的就是发生过救人和被救的事。
谢柔惠握紧了手,反正现在已经这样了,就算失败了,也不过是更让他确定自己是骗他的,如果成功了,那结果就不一样了。
谢瑶低着头没有看到东平郡王,而是停下脚将匣子整理了下。
“又重又不好看,干吗还给个匣子。”她嘀嘀咕咕自言自语,话音未落,就觉得一股大力推来。
谢瑶尖叫一声,人踉跄几步噗通一声跌入湖中,溅起大片的水花。
“瑶瑶!”
谢柔惠尖叫一声。
这声音引得前面说话的两个小宫女看过来,桥上的东平郡王也停下脚转过身。
“有人掉水里了!”
“有人掉水里了!”
他听到有女声尖声喊道,声音传来的同时,他的视线已经准准的落在湖边。
站在桥上居高临下入目清清楚楚,一眼就看到湖里有人在伸着手哭喊着挣扎,然后他的视线又看到站在湖边的是一个形容熟悉的女孩子。
女孩子解下身上的斗篷,毫不迟疑跃身跳进了湖水里。
“瑶瑶,别怕,我来救你。”
人重重的落入水中,湖水没过了她的头顶,但下一刻人就又冒了出来,轻松的摆动着手臂向挣扎的女孩子游去。
游水而已,落水的受害者自然也要努力的学习,免得再被人害第二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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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更调到晚上,下午要去练习大合唱。(未完待续)
众人应声是。
邵铭清捏了捏袖口,低下头继续擦拭香炉。
那拿着经书的小道士激动的点头。
“好了快收拾吧。”几个大弟子说道。
他们有心要过这本经书转交给师父,但想到这是东平郡王托这位小道士转交的,皇帝也亲自看过,便歇了心思。
“邵铭清。”他喊道。
正认真擦拭香炉的邵铭清有些惊讶的应声是,然后才发现是皇帝在叫他,忙疾步过来施礼。
“东平借了道长什么书?”皇帝问道。
等皇帝远去了,屋子里的人才抬起头。
“记得把陛下这句话告诉道长。”邵铭清叮嘱道。
“那既然拿出来了,陛下留下来看看?”他说道。
皇帝笑着递给内侍。
邵铭清忙看一个小道士。
那小道士激动的走过来,从袖子里拿出经书。
一个内侍在他耳边低语几句。
皇帝没有说话抬脚迈步,走到门前时想到什么停下脚。
内侍忙接过捧给皇帝,皇帝随手翻了下笑了。
“竟然是甘忠的《天官历包元太平经》。”他说道,“这种宝贝玄真子竟然舍得拿出来。”
内侍笑着凑趣。
伴着香雾缭绕,皇帝的功课做完了。
安静的侍立在一旁的内侍们这才上前端茶倒水,道士们则收拾室内的器具香烛。
皇帝将玉杵放回金钵,从软榻上站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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