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四十四章 怪症
乔苒道:“陛下让我尽快查出真相,尽量避免大楚与吐蕃的纷争。”
尽快查出真相毋庸置疑,可避免大楚与吐蕃纷争就未必了。就算她感觉这是个案中案,但吐蕃使节团在大楚遇刺这件事中显然有大楚的介入。哪怕此事陛下并不知情,可死在阙楼的那些人中定然有与此事有关的人。再者牵扯其中的人都是长安权贵子弟,其中不乏朝堂重臣之后,真要完全撇清恐怕没这么容易。
“我只怕查到最后纷争也是避免不了的。”乔苒看向张解,长叹了一口气,“真叫人头疼。”
张解道:“本也要陪你一起去的,不过你说的小花是人还是甄大人弄来的那只猫?”
这话一出,乔苒便笑了:“当然是人……诶,你说徐和明那只小白是哪里弄来的?”提到小花就让她想起家里的小白了。
那只小白自来了家里便从来没怕过生,每天早上天不亮到点就跳上床,把她和裴卿卿弄醒,而后还用一脸无辜的眼神朝她喵喵叫,真叫人无可奈何。
张解摇头:“暂且不知道,不过这种猫的来处倒是可以去寻人问问,你可以把差事交给裴卿卿来做,她每日上蹿下跳的精神十足,正巧可以让她找些事情做。当然好处也是要给的。”
裴卿卿的喜好一目了然。
乔苒失笑,顿了顿,又道:“还有南记小铺的事情,虞是欢那条线虽是最早浮出水面的,但其实这条线一直没有查清楚。比起胡元子一眼可以看穿的目的,虞是欢的事看似清楚,实则还有好些可疑之处。”
这个案子查出的越多,疑问也就越多。
“假设薛怀所说的都是真话,朱志成的兄长同吐蕃使节团遇刺案有关,我想了想,他的死应当属于刀山狱,也就是死在乱刀之下,可为什么他也死于铜柱刑或者剥皮刑?而这两种刑罚不管怎么牵强解释还是无法解释的清楚为什么把他归咎于这种死法?”女孩子侃侃而谈,日光下柔和的眉眼有些犀利,“我百思不得其解,更何况很多人牵扯其中的原因我们只是猜测,并没有确凿的证据。这个案子委实有太多的谜团没有解开了。”
张解沉默了一刻,道:“死在长安的外乡人,若是没有亲眷认领,多是被葬在城外的万人岗。那个灞桥巷因失火而死的一家子如无意外应当也是葬在那里的。”
既然虞是欢那条线没有理清楚,那就从头再理一遍好了。
乔苒恍然,道:“看来还是要叫上封仵作走一趟了。”
那一对故去的夫妻并没有亲眷在世了,所以要开棺验尸只消去衙门递个条子就好了,并不需要争得亲眷同意。
皇城离大理寺衙门并不远,步行不到半个时辰的工夫,而且一路还是大道,两边食肆小铺不计其数,乔苒看到街边的点心铺,想到裴卿卿嘴里念叨的新开的点心铺子,便干脆进点心铺子买了两盒点心,准备下值时将点心带回去。
让裴卿卿做事,总要给点报酬不是吗?
两人才从点心铺子里出来,便遇上一群人从身边飞快的跑过。
“雅乐轩上新本啦!”乔苒吓了一跳,手里的两盒点心也险些因为人群带起的狂风没有拿稳。
张解把她拉到一边,看着呼啸而过的人群微微蹙眉。
“怎么回事?”乔苒奇道,“这些人做什么去?”
张解脸色却有些微妙,听她这么问只深深地看着她道:“今日是雅乐轩上新本的日子,”他说着目光落到前方不远处很快便排成长队的人群,“徐十小姐那本书的第二本要上了。”
乔苒:“……”
原来大家跑那么快是跑去看她和……乔苒看了眼张解。
这长安城百姓还真是挺闲的呀!
便在此时,有几个文人高兴的欢呼了一声,跑出了雅乐轩。
“我抢到了,我抢到了!”
这话一出,当即便有不少人拥了上去:“哦?我看看,抢到什么了?那女官大人和天师怎么样了?”
话本中当事人还在这里,如此被人当众议论还真叫人有些不好意思的。
乔苒咳了一声,催促张解:“我们还是快走吧,总在外头摸鱼也不好!”
张解看了她一眼,道:“说的不错,我们快走吧!”
话音刚落,不远处的人群里便响起了一阵嘈杂声:“这天师也委实太不解风情了,怎的还没表白?”
走了两步的张解看向乔苒道:“我已经表白了。”
乔苒:“……”
……
一路尴尬的回到大理寺,才一进门,便见两个年轻的官员板着脸在训斥几个官差。
“不就是提审犯人吗?你们又没什么事,便不能差遣你们一次吗?”
那几个官差道:“大人,小的家里已经娶妻了,若是知道小的同外头别的女人有了牵扯,夫人会打死小的呀,这可是人命关天的大事啊!”
乔苒在一旁咳了一声,道:“好了,莫在我面前演了。那小花还要在这里呆几日的,你们怎么说都是没用的。”
说罢,便负着手走了进去。
大理寺好久没有因为一件事一个人而人人自危了。
乔苒“不近人情”的走入了大堂,扫了一眼留在堂中的一众大理寺官员。
徐和修和几个熟悉的都不在,那就不需要打招呼了。她没有停留,直接带张解去了大牢,只是还未走到大牢,便看到火急火燎的从大牢里跑出来的徐和修,乍见她和张解,徐和修先是一愣,而后转为狂喜。
“你们来的正好!”他急急跑过来,道,“那个小花出事了,你二人快去看看!”
……
大理寺一向干净整洁的大牢里到处都是血脚印,扑面而来的浓重的血腥味让乔苒胸口一堵,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怎么回事?”乔苒忍住干呕的冲动,问道。
徐和修抬了抬下巴,指向大牢里的人,道:“你自己看吧!”
牢门大开,小花规规矩矩的坐在石床上,看到她,双目顿时一亮:“乔大人,呕……”
一口血从她嘴里喷了出来,嘴角下巴血流如注,她却浑然不觉,抬手朝她打着招呼。
一旁两个大夫看的胆战心惊,惊呼:“又吐血了,怎么办,怎么办?”
小花却熟练的拿帕子擦着嘴角下巴的血,边擦边道:“我也不知道啊,不痛不痒的,就突然吐了,呕……”
几个官员官差在一旁神情凝重,对面大牢里几个听到动静趴在牢门上看热闹的犯人更是一脸惊恐:“妖怪!妖怪!”
吐那么多血正常人早死了吧!这是个妖怪吧!
小花却仿佛浑然不觉,两个大夫也是面色惨白,浑身颤颤:“我等行医多年也未见过这样的人,可能是还不曾发现的不治之症,不如早做准备……”这再吐下去可以准备后事了。
“怎么回事?”乔苒打断了那两个大夫的话,转头问一旁的徐和修,“她怎么突然吐血了?”
徐和修还未出声,倒是吐血的小花忙解释道:“我没什么事,就是突然之间想吐就吐了。”
想吐就吐,你以为那是什么?血啊!
“根本不是这样。”一旁一个官员终于忍不住了,道,“午时的时候,谢大人来衙门处理旧案便来了一趟大牢,结果这女子看到谢大人两眼放光,调戏了几句,谢大人没理她就走了。待谢大人走后她就突然吐血了……”
话音才落,一旁一个面色惶惶的大夫眼睛一亮:“兴许……兴许是相思病吧!早前听闻有人因为相思积郁吐血成疾的。”
徐和修闻言顿时气乐了:“你见过吐成这样的?”
大夫想了想,道:“或许是相思的深。”这女子满面桃花,一看就是怀春少女啊!
小花又吐了口血,莫名其妙的挠了挠后脑勺,道:“是吗?我就是看他好看随便念叨念叨而已。”这大理寺一表人才的那么多,她还没看够呢,怎么可能为一个人相思成疾?
真是庸医!也不知道谁找来的。徐和修暗骂了一句,对一旁的张解道:“解之,你来看看呢?”
张解盯着小花看了一会儿,没有说话。
小花脸一红,正要说话,一张口却“呕”了一声又吐血了。
那个道“相思病”的大夫见状忙念叨:“还真挺像相思病的。”说罢不忘去看一旁的张解,这个也长的好,大理寺的官员官差们还真是生的不错,难怪相思病被关到这里来反而加重了。
张解没有理会那个大夫,只是忽地转头对一旁的官差道:“你去取一碗温热的黄酒来。”
官差虽是不明所以,却还是应声就要下去取,却听张解又道:“哦,对了,酒里莫忘了放姜!”
官差怔了一怔,虽然不明白他的用意,却还是转身离去。
待到官差离开之后,徐和修这才问张解:“解之,你要做什么?又是酒又是姜的,做菜吗?”
他不是没见过阴阳司的手段,符纸啊什么的都见过,可又是酒又是姜的就没见过了。
张解只摇了摇头,没有回答他,而是转头看向周围的人群,待扫视了一遍之后,才神情肃然的开口问道:“承泽呢?”
这话一出,几个官员官差都愣住了。
“谢大人不在大堂吗?”
乔苒道:“我们才从大堂过来,并没见过谢大人。”
“咦?怪了,那难道是出去了?”有人奇道。
徐和修心头蓦地闪过一丝不安,见众人还在面面相觑之时,将张解拉到一旁,小声道:“解之,你什么意思?不会怀疑承泽吧!”
张解只看了他一眼,道:“我要见到他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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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话间两人已经出了宫门。
站在皇城外,重新看向人来人往的长安大街,烟火气扑面而来,乔苒心头忽地一松,脸上笑容舒展:“你若是没什么事的话,不如现在同我去看看小花吧!”
女孩子脸上的神情转为愕然,静默了片刻之后忽地笑了:“倒也是,如此,是我自己多虑了。”
张解道:“人能看得远总是一件好事,多虑并不是一件坏事。”
乔苒笑了笑,道:“听你这么一说,事情似乎也没有那么麻烦了。”
薛女官朝他点了点头,转身离去。
乔苒愣了一愣,这才转向张解,奇道:“你怎么来了?”
“不放心,过来瞧瞧。”张解说着看着她道,“没事吧!”
女孩子长吁短叹的样子让张解摇了摇头,而后正色道:“其实这件事没那么麻烦,你尽管查,陛下只说尽量,到最后做决定的也不是你。”他道,“况且你也非朝堂重臣,有些事情便是想插手也插手不了。至于案子你先查,到时候大楚当真在其中脱不开身也不是你能左右的,可万一此事干系没有那么大,你岂不是平白担心了?”
她的问题在于习惯一个人去解决一整件事情,而这件事恰恰并不需要她一个人来承担。
对此,乔苒只是苦笑:“现在想这些委实太早,我现在担心的是手头的案子,原先要做的只是查案,其他的并不用多想,可眼下的事情显然不止查案这么简单了。”
张解看着女孩子微蹙的眉心,脚下一慢:“陛下怎么说?”
乔苒摇头:“边走边说吧!”
晌午的时候就连皇城之内的官道上都没什么人,是以一路边走边说倒也无妨。
伴君如伴虎啊!乔苒感慨着朝那位御前女官薛女官点了点头,正要径自离开,那位薛女官却指了指她身后殿门微掩的侧殿,道:“乔大人,有个人在一旁等你很久了。”
话音才落,一旁的殿门便开了,张解自殿内走出来,朝她抄手一礼:“有劳薛女官了。”
将胡元子的事情完完整整的说了一遍之后,乔苒道:“本是在说案子,我也没有想到陛下会突然之间问我朝事,吓了我一跳。”
张解见闻言却破有深意的看了她一眼,道:“你忘了那杆黄金秤了吗?”
称量天下啊!陛下已经不是暗示了,可谓明示了。
从御书房出来之后,乔苒松了口气。
平心而论,陛下虽说神态威严却不是什么不通情理之人,不管从哪个角度来看,这都是位明君。
可到底是君主,即便是个贤明的君主还是叫人胆战心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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