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二十章 泥沙的真正用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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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要去请李同春?徐和修抽了抽嘴角,本能的转向一旁的谢承泽:“承泽,要不你去……”

“我不想去。”谢承泽转过脸道:“你莫看着我了,不然我怕是要囊中羞涩,钱袋无法外借了。”

这一招听的徐和修呼吸一滞,解之如今可不在长安,他囊中羞涩便也只能问承泽借钱,若是承泽不借,想到日日暮食要对上父亲母亲那两张脸徐和修便觉得脑仁疼得厉害,与这个相比,似乎被李同春嘲讽两句也不是什么大事了。

乔苒点了点头,目光自柳传洲身上移开重新落到了封仵作身上,道:“张夫人出事那一日的情形你还记得吗?”

封仵作听的“哦”了一声,当即便走到一旁乱糟糟的桌案旁翻了起来:“那个叫小满的侍婢的验尸报告我未给你么?”

“给了。”乔苒说道,“我不是问小满的死的,我是来问张夫人。”

“她不是没死么?”封仵作闻言忍不住蹙眉,似是有些不满,“那日将老夫喊去,老夫还当发生了什么事呢,结果人还好好的活着……”

众人对封仵作话语里的不满视若未闻,左右封仵作说出这种话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了。

不过乔苒还是打断了封仵作的不说人话,开口问了下去:“你还记得张夫人那一日流了不少血吧!以封仵作你的经验来看,可否根据那些血的凝固状态,推测出当时距离张夫人出事的时辰?”

乔苒原本倒是不觉得自己的话有什么问题,左右她只是破案的,问出的话有些不通医理也是正常的,素日里封仵作也早习惯了,并不会说什么。

可今日照旧这般一问,封仵作却难得的给了她一个诧异的眼神道:“乔大人,你是不是傻了?”

乔苒听的不由一愣,不过很快便意识到了问题所在:“可是我方才所问有些问题?”

“寻常人小伤口的血很快便会凝固了,似那张夫人一般流了那么多血的显然是伤口太大了,一般而言这样的伤口都是直至血流尽而亡的。她流了那么多血还没死,显然是你们发现的及时,”封仵作说着懒懒的打了个哈欠,嘀咕了一句‘真是迟来的春困,困的厉害’又接着说道,“按理说距离凶手行凶不会超过一盏茶的时间。诶,我听说当时是你最先发现的,以你的眼力便未发现任何一点凶手留下的蛛丝马迹么?”

“没有。”乔苒摇了摇头,眉头深深的拧了起来。

“那这凶手厉害了,一盏茶不到的时间之内便将案发现场的蛛丝马迹擦干净了,可真真厉害!”封仵作说着,偏过脸去,一回头看见拿着竹筒的柳传洲正认真的听着,顺手便给了柳传洲脑袋一巴掌,“愣着做什么,干活呀!”

“哦哦!”柳传洲“哦”了两声,嘴上虽然应着,人却忍不住问乔苒:“乔大人,柳某便是个大夫,封仵作这话说得不错的,似张夫人流这么多血却还活着定然是你们发现及时,并及时处理伤口止了血的缘故,否则寻常人早就该请封仵作出面了。”

乔苒听到这里“嗯”了一声,顿了片刻之后忽地笑了:“原来如此,我明白了!”

正分竹筒的柳传洲以及封仵作怔怔的看着面前的女孩子双目一亮,转身大步离去,忍不住对视了一眼,眼中满是疑惑之色:她明白了?她明白什么了?

目送着女孩子离去的背影,怔怔的柳传洲看向封仵作,顿了顿,开口道:“封仵作……”

“莫问我!”封仵作给了他一记白眼,道,“我怎么会知道?”不等他再一次开口,封仵作又道,“我若是知道就是封大人不是封仵作了。”

他只是个仵作,只负责验尸,这等动脑子的事可与他无关。

不过……看着面前笨手笨脚的柳传洲,封仵作委实不解:话说回来,面前这姓柳的也跟了他好几日了,他是当真没有看出这人有什么异于常人之处,乔大人如此特意让他看着这人又是为什么?

不过这人虽是笨了点,这医者仁心倒也有几分。封仵作想着,瞥了眼一旁关在笼子里的兔子,兔子身上裹着厚厚的包扎布,此刻正在吃着菜叶子。

血就是取自这笼子里的兔子的,往日他也时常拿兔子做实验,抽了血,观察完了便拿去饭堂做烤兔肉吃,做这些,封仵作可不觉得有什么问题,本来就是自骡马市买来的肉兔,用来吃的。倒是没想到这姓柳的还知晓心疼兔子,看了片刻之后,封仵作收回了目光。

……

走了一趟同春堂果然将满肚子牢骚的李同春请了过来。

徐和修忍不住感慨暗道:果然还是乔大人厉害!告诉他到了同春堂废话也莫多说,直接掏银子,果不其然,银子才掏出来摆在李同春的桌上,李同春便开口了:“去大理寺?”

徐和修点头:“因是你那日诊治的张夫人,是以特意请李大夫去问问张夫人那日伤口的问题。”

将银子揣回袋子里,李同春起身便道:“如此便走吧!”

爽快的真是远远超出了他的想象。

当然比李同春更爽快的还有。才领着李同春一进门,屋子里的乔苒便从荷包中取出一枚银子放在桌上,道:“李大夫,我想问问那日你诊治张夫人时张夫人伤口的问题。”

李同春没有立时接银子,而是反问她:“你要问什么?”

“张夫人的伤口是否在先前便被人处理过止了血?”乔苒问道。

李同春听的眉头一挑,盯着她看了片刻之后,突地伸手拿走了桌上的银子,翻了下眼皮:“我还当你们这大理寺衙门里水深得很,里头勾心斗角一片呢,原来却是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这话一听,徐和修便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冷气:“你在此事上也有隐瞒?”

这李同春还当真是惜命的很,真正的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掺和事”。先前瞒着张夫人已醒便也罢了,没想到在伤口处理上也瞒着。

“我只是个大夫,负责治病救人,别的事可同老夫没什么关系。”李同春说着摸了摸自己的脖子,顿了顿,又道,“自是小命要紧!”

若非如此处处谨慎小心,装聋作哑不多事,他李同春也撑不到同春堂打出金字招牌的时候了。

“乔大人说的不错,张夫人的伤口确实被处理过止了血了。”李同春说罢倒是一点不客气的反问乔苒,“乔大人,你是发现张夫人的第一人,便不曾发现张夫人的伤口被处理过了么?”

“我于医术上所知不多。”乔苒摇了摇头,坦然道,“张夫人当时又浑身上下都是血,伤口上还压了泥沙,着实混淆了我的视线。”

“应当是施救者没有手头趁手之物,用药泥贴敷的手段加以穴位按压止了血,止血之人应当是个大夫,有几分真本事,尤其熟知人周身大穴走向,才能不借助旁的外物做到这一点。”李同春说道。

乔苒“嗯”了一声,垂下眼睑,道:“我知道了,多谢李大夫。”

掂了掂拿在手里的银子,李同春想了想,又道:“人体周身大穴很是繁复,能在手头一点趁手物件都没有的情况下单以手指加上临时寻来的泥沙止住穴位,此人除了是个有真本事的大夫之外,定然也时常研究周身穴位。术业有专攻,大人不妨多考虑考虑那等擅长施针的大夫或许更有可能。”

说完这一句,李同春才心安理得的收了银子起身告辞。

“是你啊!”对乔苒,封仵作一向是还算客气的,闻言便道,“什么话,说罢!”

一旁拿着竹筒的柳传洲也跟着哆哆嗦嗦的喊了一句“乔大人”,

不得已,还是徐和修收了银钱出了门,乔苒则起身往大理寺后衙去了。

去后衙的时候,封仵作正指着一堆不知从哪里寻来的拇指粗细的竹筒指导柳传洲:“一会儿将血按着不同的时辰放入竹筒之中观察,你便知道老夫所言血液凝固的规律了。”

“那我倒是来的巧了。”还未进门便听到封仵作这一句话,乔苒目光瞬时一亮,走进去道,“封仵作,我有话想问你。”

听到“三个、四个”时,徐和修忍不住抽了抽嘴角:“这要如何推断?”

他们现在确实有个活下来的活口张夫人,可这个活口并不配合,唯一可以从张夫人不配合的态度中猜到的便是伤害她的极有可能是张大人或者张公子这等亲信,可这种想法也只是猜测,并无证据。

乔苒垂眸沉思了片刻之后终于再次出声了:“催眠摄魂的手段再厉害也无法把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变成绝顶厉害的高手,所以根据小满的死来看,至少有两个人。而且除了张大人或者张公子之外,定然有一个略懂医术的人。“

“你只消莫忘记给钱,李大夫不是什么不通情达理之人。”乔苒指了指徐和修手里的银子,安抚了正要离去的徐和修一番,道,“那李大夫脾气虽大,人却通透的。”

收了钱财,哪怕是再看不顺眼,李同春也会跑这一趟。

“她是女子,我是男子,总不能直勾勾的盯着。”徐和修有些无奈的回道,“而且那时我等都想着张夫人活着,有这个活口在,其他并不重要,是以伤口未曾注意便直接交到了李同春手中。”

女孩子听到这里默了默,解下腰间的荷包,从荷包中取出银子递给徐和修道:“那麻烦徐大人再将李大夫请来一趟吧!我去封仵作那里问问情况。”

说到这里,女孩子突地伸手揉了揉额头,道:“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我好似忽略了什么一般。”

徐和修和谢承泽看着她,没有出声,静静的等着女孩子接下来的话语。

“听起来这凶手似是脑子有问题一般!”徐和修默了默,道,“手段跟小童玩闹一般,可又确确实实的杀了人,真不知道该说他厉害还是不厉害,前后矛盾的仿佛两个人一般。”

“我倒觉得未必是两个人。”谢承泽却在此时开口插话道,“那一日屋中有个假小满,有个伤害张夫人的人,有个用泥沙遮掩张夫人伤口的人,也有个用银针刺死小满的人,做这些的可能只有一个,也可能是两个、三个甚至四个。”

“我那一日进门见到了倒在贵妃塌上的张夫人便下意识的觉得她已经殒命了。不只是我,守在门口的官差也是这么以为的……因为张夫人倒在贵妃榻上时全身都是血,整个人仿佛浸在了血泊中一般,所以我二人下意识的觉得她已经死了,”女孩子说到这里,停了下来,若有所思了片刻之后,她再次开口道,“因着先前担心张夫人的性命,其实很多地方我们都不曾注意到,如今再回想起来即便杀人的人一时手软没有让张夫人当场殒命,可张夫人流了这么多的血,我等进去时也不知距离事发有多久了,张夫人当真能撑到我等进去的时候么?”

“当时张夫人的伤口你们可曾注意过?”乔苒问徐和修。

发现张夫人还活着之后,接下来的事是由徐和修来办的。

“其实此事细想起来也挺容易的,既然想方设法的想让我们相信这是一个内功高手所为,那事实必然不是内功高手所为才要百般遮掩。张夫人出事的现场我是第一个进去的人,自然最清楚案发现场的情形,那让我们误以为内功高手飞花摘叶而杀人的泥沙树叶整个现场除了张夫人脖颈处,其余地方一点都无。”

“我想不管如何厉害的内功高手总是要遵循正常规律的,若真是内功高手杀的人,伤口处为什么会混了大量的泥沙树叶,那必然是他人处于其外。大理寺衙门里正巧丛竹不少,人立于其上,飞花摘叶而杀人。可再厉害的内功高手也不能隔墙杀人,是以杀人利器的树叶泥沙必须穿门窗而入,可事发时门窗皆是关着的,显然道理是说不通的。”乔苒坐在绒毯上有一搭没一搭的敲着手里的朱砂笔,道,“这是一个再简单不过的道理,任何一个人稍稍思考便能发现其中的漏洞,所以打从一开始内功高手杀人这个猜测便显得怪怪的,有种欲盖弥彰之嫌。这个案子很有意思,凶手看起来十分生疏和笨拙,一开始便布置了一个漏洞百出的杀人现场,之后却又用各种佐证譬如小满头上那根银针来让我们相信是外头的高手所为,其前后矛盾简直看起来有些匪夷所思。”

她想不通的不是案发过程,而是凶手为什么会出现如此前后矛盾的反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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