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流相师

邹凡宇站在阳台附近，文辛月斜着身体站在小厅的入口，露着一张侧脸给我，刘静则是站在门口。

不管刘静是怎么来的，唯一让我觉得幸运的便是，老九还活着，只是状态不太好。

“哥，我尽力了！”

我在地下遇到的那些已经被杀死的人，他们的魂，重新出现在了这间房间内。

这些人的阴魂围绕在刘静身前，绕着圈子，似乎是在保护刘静。

“成方华！”

看着这些张人脸，文辛月终于想起了什么，一字一顿的吐出三个字。

这三个字一出，我的心跟着一颤，很多想不明白的地方豁然开朗。

怪不得刘静这段时间对我的态度大变，原因很简单，她不是刘静，她是成方华，她是无为子的妻子。

我之前还在想，无为子虽然没能成功，但成方华并没有死，她去哪了？

原来成方华一直没有离开，她就在我的身边，等待无为子借尸还魂成功。

幸亏我果断的决定，利用这次机会和无为子做个了结，否则的话，我可能连了结的机会都没有。

“没错，是我！”刘静淡淡的点头，承认了身份。

我已经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很多以前想不明白的地方现在彻底明白了。

怪不得刘静之前总是沉默寡言，基本上不怎么开口，她不是不想开口，而是开不了口。

她是被选中的人，就如同我一样，我是被无为子选中的人，而她是被成方华选中的人。

之前在地下的时候，我还奇怪，无为子打算借我的身体还魂，那么成方华怎么样？

成方华虽然借着陈东妻子的尸体活了过来，但从本质上来说，就是一具阴尸。

一旦无为子成功，那么他们夫妻两个，一个是阴尸，一个是活人，很难在一个频道上。

刘静身份的揭露，让一切都明了，无为子早就算计好了一切。

“高，实在是高！”文辛月竖起一根大拇指，讥讽道。

“哪里，和你相比，我们真的不算什么！”刘静冷冷一笑，缓缓伸手，先后指向文辛月和邹凡宇道；“你们一个是玄门代表，一个是仙家代表，要论高明，谁能比的过你们两家！”

“我们夫妻两个辛苦谋划布局，你们早就看在眼里，却没有一个出来阻止的！”

刘静冷笑一声，继续道：“先说你们仙家，最虚伪的就是你们，为了不沾因果，为了渡过雷劫，你们可谓是无所不用其极！”

“害怕血狐造下的杀孽影响你们，便把血狐推给我们夫妻，好一招借刀杀人！”

“还有那条蛇，那只刺猬，还有那条小狐狸，不都在你们的算计中吗？”

“你们怕遭雷劈，怕担因果，便把一切都推给我们，现在倒好，借着我们的手，洗去了她们身上的血孽，便又想接她们回家，这世上哪有那么好的事情？”

刘静一边冷笑，一边说道。

听到这，我几乎在瞬间明了了这些仙家所做的一切。

俗话说九犬一獒，族类大了，必出异种。

血狐便是胡家的异类，不只是那条血狐，那条青蛇，那只刺猬，还有七七，她们几个，都是各自族内的异类。

她们的存在，只能说是可能增大渡劫的难度，为了避难这种可能，最好的办法就是把她们驱除出去。

而无为子，接了这个锅。

听刘静，也就是成方华的意思，这个锅，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是啊，这世上哪有这么好的事情！”

邹凡宇听到这，尖着嗓子来了一句，“所以我这次过来，打算很简单，成就成，不成也没损失！”

这个声音，不是邹凡宇的，而是他内体的仙家发出来的。

这个打算，其实很鸡贼，哪怕失败了，死的也是邹凡宇，一个出马弟子而已。

弟马没了，可以再招，不算什么大损失，可一旦要是将七七召回，那收获可就大了。

“还有你，你们什么打算，以为我不知道吗？”

听了邹凡宇的话，刘静哼了一声，没再继续，而是将视线对准了文辛月。

“呵呵！”

面对强势的刘静，文辛月只是露出一丝冷笑。

“你放心，我们夫妻两个，不会让你如愿的！”刘静咬着牙看着文辛月，说道：“相比于那些仙家，你更该死，起码那些仙家，从一开始就没掩饰自己的目的，我们夫妻两个和它们之间，就是一场交易！”

说到这，刘静顿了一下，说道：“而你们呢？你们是一点活路都不给我们夫妻两个，你们从一开始，就没打算让我们夫妻活下来！”

“阴阳河下，如果不是最后一刻，你们利用龙脉解封引爆几个节点，我们夫妻两个，也不会落到如今的下场！”

刘静或者说是成方华几乎是咬着牙说出了这段话。

我听的一脸懵逼，可看着文辛月那张冷漠的脸，什么都明白了。

成方华没有说谎。

在这之前，我已经知道了，文辛月在很早以前就知道了无为子的布置，这个时间点，甚至可以推到十年前。

也是从那会起，她和她背后的势力开始关注东阳市，也是因为这个，她接近老九，更是因为这个，她将我引入北山精神病院。

我现在唯一不知道的是，文辛月和她背后的势力，如此做得目的到底是什么！

“没错，是我们做的！”

文辛月淡然承认，“龙脉解封，地气外泄，术法显世，这是一个大争之世，谁准备的越早，谁便能拿到先机，我们这么做，有错吗？”

“为什么？”

老九这时咳出一口鲜血，咬着牙问道。

老九不傻，这个时候，已经想明白了很多，他就是文辛月的一颗棋子。

文辛月看向老九，目光中闪过一丝歉意，说道：“自刘伯温斩龙脉，绝天地通以来，各项传承失传的太多了，而想要在这个龙脉重现的大争之世争到那么一丝先机，传承是最重要的！”

说到这，文辛月顿了一下，伸手指向我，说道：“我们想要的不是你哥的命，我们想要的是无为子身上的传承！”

话说到这，什么都清楚了。

文辛月和她背后的势力，想要的是无为子身上的传承。

邹凡宇代表的仙家，想要的是接洗去了身上血孽的仙魂回家。

无为子和成方华想要的是再活一世，借用我的身体复活。

没个人的背后，都有各自的诉求。

认真算起来，只有我和老九最无辜，我们什么都没做，便被卷了进来。

“你想要传承，你完全可以和他交易，为什么要选择这种方法？”老九靠着墙，一点一点的站起来问道。

“法不轻传，道不贱卖，不入他门，他是不会传法的！”文辛月一字一顿的说道。

这句话说出，她看向老九的眼神中，已经没了愧疚，只剩下一片冰冷。

显然，在文辛月的心里，老九只值这几句解释。

现在，一切都摊开了。

文辛月，邹凡宇，刘静（成方华），还有我和我身体中的葛青和无为子，牌已经全部打出来了，具体如何，不得而知。

“呵呵，是啊，法不轻传，到了这个地步，也没什么好说的了！”刘静冷冷一笑，侧头看向我，冰冷的眼神中带着一抹说不出的温柔和决绝，“哥哥，我早就和你说过，复活是逆天而行，我们不会成功的，到了这个地步，死何尝不是一种解脱！”

这话出口的一瞬间，刘静忽然抬手，在自己的脖子上一划而过，厉声道：“以我之血，明我之誓！”

八个字吐出的一瞬间，刘静的脖子上出现一道血线，一蓬血雾喷出。

“不！”

被附身的我也在同时发出一道绝望的哀嚎，伸手抓向刘静，可惜，一切都是徒劳的，已经晚了。

“你敢？”

与此同时，文辛月脸色骤变。

邹凡宇的脸色，也是同时变了。

下一刻，血色弥漫了整间屋子。

一道道铭文出现在房间的每一处地方，血色的铭文一下，那一张张挣扎的人脸好似活了过来，扑向文辛月和邹凡宇。

看到这一幕，我明白了，刘静是抱着死志的。

所谓机关算尽太聪明，反误了卿卿性命，说的就是文辛月这种。

她一直在算计我，算计老九，算计无为子，却没有想到，成方华也在算计她。

或许，这不是算计，而是一种绝望下的反击。

成方华其实早就看透了一切，就如同她说的那样，死而复生，这是逆天而为。

她其实想要的很简单，不能同生，那便同死吧！

这个房间内，布满了成方华用不知名手段写的铭文，这些铭文，我只是认识寥寥几个，这是殄文，是死人用的祭文。

成方华将自己当做了祭品，献祭在这间房间内。

同时献祭的，还有地下那些死去的玄门子弟。

她求的其实很简单，不是救人，而是杀人，她要所有人一起死。

意识到这一点，我反而笑了起来，这样也好，大家一起下地狱。

血色很快弥漫了整间房间，将所有人笼罩在其中。

我看到有一张张人脸覆在文辛月的身上，向着她的体内钻。

我看到邹凡宇体内钻出一个个仙家，想要逃出这个房间，最终在血雾中迷乱，癫狂。

我看到一道道血线钻入我的身体，让无为子和葛青更加癫狂。

我还看到七七她们几个悬浮在我的身体表面，加入战团。

血色渐浓。

文辛月几乎疯狂的甩出一道道破邪法器，将钻入她身体的人脸驱赶出来，同时向外跑。

就在文辛月即将跑出去时，被刘静一把抱住，她就是死，也要拖着文辛月一起去死。

“放开我！放开我！”

文辛月近乎癫狂的打着刘静，可还是没法挣脱。

“啊！以魂为誓，终身不悔！”

看到这一幕的无为子彻底癫狂，发出一道嚎叫声，带着和他纠缠在一起的葛青几个，从我的身体中冲了出来。

在他冲出的一刹那，一股吸力传来，我回到了身体中。

回到身体的一刹那，一股难以想象的疼痛袭来，我张开嘴，发出一道不似人声的嚎叫。

随着无为子的冲出，遍布在房间内的铭文好似有生命一般，随着他而动，一起冲向了文辛月，连带着那些仙家，也被裹挟着，冲向文辛月。

“啊！”

下一刻，文辛月只来得及发出一声惨叫，便没了声息，身体却不由自主的抖动着，打着摆着。

我倒在地上，双目无神的看着这一切。

随着无为子和成方华两人决断，血雾，铭文，所有的一切，全部冲入了文辛月体内。

不知道过了多久，一切都恢复平静。

我挣扎着爬起来，我没想到，我还活着。

文辛月仰面躺在地上，双目圆睁，嘴大张着，虽然没有声息，但能看出来，并没有死。

老九也没死，我挣扎着过去，拍了拍老九的脸，老九睁开眼，看到是我，喃喃道：“哥，我们是死了，还是活着？”

“活着！”我艰难的吐出两个字。

不止我们两个活着，所有人都没死。

邹凡宇也活着，他和文辛月的状态类似，嘴大张着，还在向下流着唾液。

我和老九起来后，又是拍又是打的，两人的眼里没有一点神，他们傻了，或者说是，他们的魂没了。

无为子和成方华最后那一击的用意很明显，尤其是成方华，她早就做好了同归于尽的准备。

无为子花费了百年布局，为的就是两人双宿双栖，但就如成方华说的那样，她累了。

死对她而言，是一种解脱。

她选择死亡后，无为子紧随而去。

但有一点不得不服，成方华竟然早就在这间房子里做了后手。

在发现文辛月的布局后，我选择硬钢，成方华的选择和我一样，或者说，她根本没有选择的权利。

同归于尽，是她最后的选择。

可惜的便是七七，七七从一开始就想要一个结果，但无为子始终没有给她一个结果。

其实她早就知道了一切，所以才有了她那一段的沉默，从始至终，无为子只是把她当做一个工具，他的身边只有成方华一个人。

现在的结果对她而言，未尝不是一个好结果，这一点，在地下时，七七其实就已经想明白了。

“哥，这就完了吗？”

理清一切后，老九轻声问道。

“嗯！”

我点点头，一切都结束了。

这一切，始于百年前的设计，终于百年后的同归于尽。

一切是开始，也是结束。

百年前，无为子不甘心妻子死去，布了一个百年的局。

而那些仙家，在背后推了一把。

百年后，无为子布的局在收获的前夕，被文辛月所代表的的玄门势力截胡，这才有了今天的同归于尽。

现在，无为子和成方华带着文辛月他们闲散，对我和老九而言，一切都结束了。

虽然如此，但结束也是开始。

龙脉解封，地气外泄，就如同文辛月所说，这是一个大争之世。

无为子套在我身上的枷锁没了，我解放了，老九也解放了。

走出大楼的那一刻，我回头望了一眼，一切都结束了。

一个月后，我的小店再次开张。

一切重新开始。

顺着她的视线望去，我意外发现了很多熟人，确切的说，是很多张熟悉的人脸。

有嵌在墙上，正在努力向外挣脱的纸扎人，有在地上蠕动，带出一片褐色痕迹的打更人，更有徒劳的舞动双臂，做划水状的摆渡人。

“刘静？”

文辛月也在这时开口了，她若有所思的看着刘静，又摇摇头，道：“不对，你不是刘静！”

摇头的同时，文辛月扫了一眼四周。

“呵呵！”

“咯咯！”

“吱吱！”

我看到他们的同时，他们也看到了我，老九惨然一笑，撑着想要站起来，努力了两次，都没成功。

我想说些什么，但此刻控制我身体的是无为子和葛青，我甚至被挤出了身体，此刻是身有余而力不足。

说实话，看到老九他们仨我不惊讶，我惊讶的是刘静怎么也出现在这里了。

刨去老九不提，文辛月三人在客厅内呈对峙状态。

没等我想明白，变化来了。

一道道怪异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小厅的变化也在外扩。

这六个字一出，我心里一动，没懂他在这个时候喊出这几个字的用意。

三阴聚，说的自然就是这栋房子里面的风水阵势，无常开又是什么意思？

这间房子，原本只有小厅好似另外一个世界，一切都是灰白两种色调，那些怪异的声调传来后，黑白色调好似瘟疫般，迅速向着外面扩散。

在我的视线中，在不到一分钟的时间内，整间房子都变成了黑白色调。

随着黑白色调向外扩，我看到了瘫倒在门口，嘴角露着一丝惨笑的老九，看到了神色冷漠，一脸阴沉的文辛月，看到了皱眉思索的邹凡宇，看到了冷眼看着一切的刘静。

三阴聚，无常开！”

就在我陷入绝望时，被无为子控制的“我”突然以一种异样冷静的语调喊出了六个字。

“什么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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