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老蜮
凄厉的哭声中,孩子的身躯再次猛烈颤抖起来,呆滞的双眼又平添了几分惊惧。而围观群众中的一些其他妇人,赶忙上前安慰那孩子的母亲,男人们则把道人团团围住,哀求他快点想想办法。
道人静静地听着他们七嘴八舌地说了半天后,终于缓缓开口,不急不慢地道:“救他可以,用这两道灵符焚烧成的灰兑水,分两次给孩子喝下就行。”。
道人说罢,从自己袖中掏出了两张巴掌长短大小的黄色符纸,上面画着歪歪扭扭,古古怪怪的赤色符篆。
因为符纸上的符篆,是用朱砂绘绘制而成。而朱砂甘微寒,有着清心镇惊和可以清心火明目的作用,孩子在喝下了符水后片刻,就不再颤抖了。随之,呆滞的双眼也有了一点神,不再是满是痴呆。
四周不明真相的围观群众见状,登时一惊,紧接着他们纷纷认为这道人是真有本事,对道人投来了比之前更是崇敬的目光,同时对道人的本事赞口不绝。
道人也摆出了对赞誉不以为然的样子,一个拂袖转身离去。
派人去请他来的老者,赶忙一把拉住道人,哀求道:“道长,道长,你另一道符也给我们吧,好让这孩子快点好转,少受一些折磨。”。
道人驻足,脸上尽是为难之色。
就在此时,那孩子的母亲噙着泪步走了过来,毫不犹豫地褪下了自己手腕上的银镯,递给了道长。
那是她出嫁时的嫁妆,也是她这家里最值钱的东西了。带了十几年了都没取下过,今日为了就孩子,她是豁出去了。
其他村民们也纷纷翻兜,把兜里仅有一毛两毛的零钱,都毫不吝啬地掏了出来后,递到了道人的身前。
这一切,都是道人希望看到的,而他之前的言行举止,就是为了这一刻的表演。虽然他还在做着推让的举动,但当村民们纷纷把钱财塞到了他手中后,他便不在推迟,将其一一收入了袖中。
随后,他掏出了另一张符篆,递给了孩子的母亲,叮嘱道:“三天后再给孩子喝下,否则只会适得其反。”。话虽如此,不过是他争取离开的时间罢了。
“水妖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再来,求道长大展神威,收了这水中妖孽,保我们一方太平吧。”那老者随之带着村民们跪在了道人面前,七嘴八舌的哀求到。
道人左看右看片刻,心中一惊。万万没想到自己会摊上这么一桩麻烦事。而村民们好不容易见到了个神通广大之人,而且钱财对方也收了,岂能不求道人多办点事呢?
不过这道人只是个普通人,哪能和什么水妖斗法。但他骗人技巧已经是熟能生巧,须臾之间就已收起了惊愕,扶起了老者后轻咳一声,缓缓道:“水妖危害一方,我等修行之人以除魔卫道为己任,自然义不容辞。只是这妖力不弱,待我回去准备准备,三日后再来,定替乡亲们收了这个妖孽!”。
语毕,在村民们的注视下拂袖而去;任由身后村民们怎么挽留,他也没有回头......
当最后一缕暮光沉到地下后,天地间被黑暗笼罩,滇池草海中一片宁静,只有芦苇和香蒲在夜风下摇摆起来,在湖面上投下了一道道扭曲不停的阴影。
天上月朗星稀,两道黑影在夜风下一闪而逝,木青冥和墨寒凭空浮现在了草海边上。
早上听闻了水妖传闻,木青冥就决定来这儿看看。晚饭过后,他就带着墨寒来到了此地一探究竟。
虽说草海也不小,但小黑已告诉木青冥,传闻说水妖是出现在大观河以南,木青冥和墨寒就直奔大观河南面而来。
从城中闪现过来的墨寒,站在岸边左右环视,一番打量后除了看到芦苇在夜风吹拂下,带起来的绰绰黑影外,就只剩下在夜风中不断拍岸的湖水,不厌其烦地冲刷湖边柔沙。
“这儿确实不正常,四周空气冰冷,其中还残留着淡淡的精怪气息。”在连虫鸣声都没有的草海中,弥散着死一般的寂静,墨寒把鼻子一动,嗅了嗅潮湿阴冷的空气:“气息中夹杂着鱼虾内脏独有的强烈刺激性腥味,这精怪只怕正如你所说的一样,是生活在水里的水族。”。
论嗅觉,身为狐妖的墨寒可不差。就算她已化为人形,也能在空气中轻而易举地嗅出不一样的气味。
听着她的话,木青冥双眼也没有闲着。一阵环视左右后,目光落在了身前不远处的芦苇丛中。
自从魔气重生后,他再开眼,双眼也不会再泛起青光。此时他已开了眼,在黑夜下看向身前几株从半中断开的芦苇。立刻发现断口不是平整的,而呈光滑半圆,很是古怪。
木青冥顾不得脱鞋,踩着浅滩上的湖水大步走到了那几株芦苇前。墨寒也涉水跟了过来,站到他身边打量着他目光所及之处的芦苇断口。
靠近后,木青冥看清了每一株断开的芦苇连成一片,正好在一条直线上,且有几株芦苇的断口上,还残留着点点殷红,如一小缕血丝一般,落在了断口上。
若不靠近,这点细小的细节还真是看不到的。
木青冥折下一支断口处带着淡淡殷红的芦苇,往嘴里含去。
就算在魔气重生后,木青冥的嗅觉也不如墨寒,但他的味觉极其灵敏,加上丰富的降妖经验,他能尝出那殷红是什么的血。
舌头一舔断口,若有所思的木青冥含糊不清地道:“味甘而咸,鱼腥味很重,是老蜮留下的。”
老蜮是什么来头?被水妖吓傻的小孩能否恢复?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不一会的功夫,妇人她们再次折返,手中符篆已不见了,而是多了一碗纸灰水。
这妇人在左邻右舍的帮助下,把浑浊不堪的纸灰水,给自己呆呆的孩子喂下之后,仔仔细细地给孩子把嘴角挂着的符水擦去。
“这两道灵符,可是我注入了半生修为的,喝下去符纸灰的水后,这孩子的情况就能有所改善。”道人随之毫不犹豫地把其中一张符纸,收入了袖中时环视着四周,略有为难地道:“只是,这个毕竟是我注入了半生修为的符篆,你们给的那几块大洋实在太少了,这样一来好像我的修为根本就不值钱一样。”。
说罢,眼含怜悯的道人把剩下的一张符篆,不假思索地递给了孩子的母亲:“这张给你拿去烧了,把纸灰兑水给孩子喝下,也会有改善的,只是说功效肯定不如两张的好。”。
妇人长满了老茧,颤抖的双手接过符篆,如受天恩,赶忙跪地给道人连连磕头道谢后,跟着几个村妇出门去了。
加上这道人还懂一点点察言观色,运气也又好了些,所以每每有人问他事,总能一番连蒙带骗间把来人忽悠的团团转,然后对他深信不疑,视如神明一般崇敬。
从此,这个道人在官渡地区混得风生水起,名声也渐渐地大了起来。
只不过,他的好运好像在今天也算是走到头了。
肃静之中,屋外吹来一阵微风,把道人手中的符纸吹得一阵哗啦作响。
妇人止住了哭声,与围观群众一起把目光落在道人的手上。
这是他套路的开始——吓!
“啊?”果不其然,片刻过后,众人脱口惊呼了起来。那孩子的母亲愣了一愣后,登时双手捂脸,失声痛哭了起来。
眼前这个孩子的情况,他也是第一次见。一般被极度惊吓的人会脸色惨白,但绝不会面如死灰,但在道人眼前的这个孩子面如死灰,就好似去世了的人一样,很不正常。
这个神棍纵然没有真本事,但也隐约觉得这孩子的事情不太好处理,会非常的麻烦的。
而且此人又很能说,还没逃荒之前就已经以能说出名的了;他可以仅凭着一张嘴两片唇,轻而易举的上下一碰,就能把一件普普通通的事说得神乎其神,惊天地泣鬼神。在得到了这件道袍后,他用这身道袍和他巧舌如簧的本事,一路骗钱来到了春城外东南面的官渡中。在官渡中安居下来后,他自称什么在终南山修道一百年,此次下山是为了广结善缘云云,竟然把附近十里八乡的老百姓们,忽悠了个团团转。
那时候又是正值兵荒马乱的王朝交替,没人去管这个道人神棍,百姓们又都没有念过学,比较愚昧,难以分辨真假。
片刻过后,觉得这或许也是个能捞钱好机会的道人,忽然心生一计。
于是他定了定神,摆出了往日一贯的套路,一声轻叹后对周遭的围观群众说到:“无量天尊,这孩子是中了水妖的勾魂术了,处理起来比较麻烦。”。说话间,脸上已浮现了惋惜之色。
从他的言行来看,这孩子好像就是没救了一样,让村民们心中渐渐地升起几分惧怕。
【书接上文,上回书说到木青冥到戚家货栈中去上工,听到了滇池中水妖的传闻,勾起了他的兴趣,准备夜晚去草海中一探究竟。与此同时,一个装神弄鬼的神棍,也被草海边的渔村村民请到了村中,去救那个被水妖吓傻的小孩。引出来神棍巧舌如簧,说动村民拿出更多钱财,才给了村民们两张鬼画符,说是烧成纸灰让孩子兑水喝下,就能恢复。不曾想,村民们顺势起哄,要道人大展神威,灭了出没于滇池中的水妖。惊慌失措下,神棍再次巧言令色,告知村民要除去水妖需要准备时间,收起骗来的钱财在崇敬的目光下扬长而去。】
被惊吓的孩子家里,院内院外都挤满了满怀期待的围观群众。但远离院外,却都鸦雀无声,所有的村民都把希望寄托在了屋中那道人的身上。
殊不知这道人本就不真,身上全无一丁点的法力,也不会任何道术。无非是在逃荒之前,家里还是有点殷实,能有几个闲钱供着他读过几天的四书五经,因此略懂些许周易阴阳之理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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