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再度启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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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那个时代,所谓的“明察秋毫”,无非就是指县太爷的断案经验,比如察言观色的能力等等,有时一些案子的判决,甚至会取决于县太爷在审案时的心情……

所以,逍遥法外的恶徒,和活活冤死倒霉蛋儿,不能说非常多,但也的确有。

好在,曾粟这件事上,并不存在什么错漏。

周悟知道这句话后边儿理应有个“但是”,所以没有应声,而是等着。

果然,短暂的停顿后,曾老爷又接道:“只是……我不希望我曾家这点事儿,闹得满城风雨、路人皆知……”

“那……”周悟边想边道,“要不这样……之前那几桩命案,就按原先‘闹鬼’的说法儿办,只把最后那何大的死按在曾粟身上,就说他们俩本就不和,且何大离府后还在纠缠曾粟,想从曾家讹更多的钱,结果曾粟就起了杀心,下毒把他给害了……老爷您意下如何?”

曾老爷听罢,琢磨了一下,觉得对不知内情的外人来说,这套说辞已算圆全了,故而点头道:“行吧,那就有劳周捕头了。”他顿了顿,“我一会儿会起草一封书信,将此事知会给知县大人,也烦请周捕头转交。”

“应当的。”周悟应承道。

把这话说完了,曾老爷又朝曾粟投去了一道冷冽的目光:“哼……到末了,我还给你留了个好名声,算对得起你了吧?”

曾粟赶紧改坐为跪,又给曾老爷磕了一个,但话他是半句也说不出来了。

“对了……”这时,周悟又想起了什么,面朝曾云提醒道,“那二夫人的贴身丫鬟,还知道许多内情,曾老爷你若是不希望消息走漏的话……”

就这一句,便看出周悟这人歹毒的一面来了。

其实这事儿他就算不提,曾云心里也有数,事后自会办了那丫鬟,但他现在就说出来,便是明着在提醒曾云要尽快斩草除根。

孙亦谐和黄东来在旁听着,也是暗暗心惊,心说……还好咱俩都是老油条,没有跟这厮有太深的交情,否则哪天被他卖了都不一定。

曾云听完周悟的话,也是冷哼一声,好似下了什么决心。

随即他便起身,到门口叫来了在屋外待命的几名家丁,让他们去把那丫鬟带来。

不料,过了几分钟,一个家丁连滚带爬地跑回来回报,说那个丫鬟已经在房内自缢而亡了。

这下……又是一条人命。

不过这条,曾云就不是很在乎了,因为就算她不上吊,也是被活活打死的下场。

当夜,周悟又去衙门调来了几个值夜的手下,把二夫人的尸首搬回了庙里,顺便给二夫人的丫鬟收了尸……对他来说,此案到这里就算是结束了;他已经得到了一个“凶手”,足够他向上级交差请功,同时他也卖了曾老爷一个人情。

但是对曾云来说,此案仍有一个重大的谜团——那个“无脸的女人”究竟是谁?她又是为了什么而在幕后教唆曾粟的?

在解开这个谜之前,曾云依然无法对此事完全释怀,所以,当夜……他就已想好了,要尽快找人从那个当铺掌柜那里入手,试着去追查那个女人……

…………

第二天上午。

曾老爷亲自来给孙黄二人送行。

而此时,孙亦谐和黄东来也已经不再扮道士了;昨晚案子破了以后,他俩就在曾老爷面前说明了自己的真实身份以及他们假扮道士的原因。

曾老爷对这两位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少侠千恩万谢,在得知他们要远赴洛阳之后,曾云二话不说,让府里的家丁从马厩挑了两匹上等的好马相赠。

孙黄二人也没怎么推辞,因为之前黄东来买的高铁帮旅车票已经作废,他们本来就得再去买马,那还不如就收下算了,免得折了曾老爷的面子。

巳时初刻,孙亦谐和黄东来就骑马出了庐州城,继续向西北方向进发了。

周悟……没有来送他们。

虽然周捕头昨晚的确有听到他们说过今天什么时候走,但显然他和这两位“贤弟”的交情并没有好到那个份儿上。

而孙亦谐和黄东来对此也并不在意,毕竟他俩都是比实际年龄看起来大多的人了,昨晚他们就已看清了周悟是个什么人,和这种人若真的攀上了交情,反而麻烦。

就这样,两人出离了庐州,快马扬鞭,直奔下一站——颍州。

庐州城里谁都知道,在这庐州,是“流水的县太爷,铁打的曾老爷”——这事儿最后该如何定夺,知县说了可不算,得听曾云的。

曾老爷稍稍平复了一下情绪,才开口道:“杀人偿命,你们公事公办就是了……”

曾老爷在那儿听得脸色铁青,青中透绿,身体也是时不时的颤抖几下,但好歹也算克制住了情绪,没有失态。

待曾粟交代完了,周捕头稍等了几秒,随即凑到曾老爷耳边问道:“老爷……您看,这事儿该怎么办?”

周悟是个明白人,这个问题,的确是该问曾云。

长话短说,当曾粟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儿的时候,曾老爷、周捕头、还有孙亦谐、黄东来都已经坐在了他的面前。

二夫人的尸体被他们暂且放在了曾粟房内的榻上,那条琉璃鱼也还摆在桌上。

至于其他的家丁院奴,则都被命令在屋外等候,毕竟这事儿也算是家丑……不可外扬。

心理防线已经崩溃的曾粟,也不是那种会去死扛的人……

他沉吟半晌,要了壶酒,坐在地上连闷了三杯,接着就一五一十地把事情都说了。

上述这套东西,算是大朙司法流程中与“严刑逼供”相伴的一套的潜规则;其背后的整个流程,确有高效的地方,但很多时候也会导致冤假错案。

可惜,这已经算是当时最先进的制度了。

“行啦。”周悟这时也摆出了他那捕头的派头儿,用一种恩威并施的语气道,“你我也算有点交情,我就好言劝你一句……男子汉大丈夫,敢作敢当,只要你主动把事情说清楚了,让我跟衙门口有个交代,我保你不会受多余的皮肉之苦,要不然……”

他这,都是套话,但也的确是道理。

在周悟看来,此刻这案子就已经算破了,凶手也已经找到了,至于“让他招供”这件事儿,反而是最简单的。

莫说是你曾粟,换成那宋公明又如何?到了公堂上板子一下来,有几个人真能扛过去的?

有很多杀人犯,知道招了就是死,所以就抱着侥幸心理死扛不招;这种时候,官老爷是很少会亲自屈尊来劝的,所以一般就得由捕头这样的人物上去跟犯人念叨几句“大实话”。

而这套说辞大体的意思就是:你死扛的结果,无非就是每天被拉出来过堂,每天打板子,伤口好了烂,烂了好……天天痛不欲生,最后因感染死在牢里,死得又痛苦又难看。

但你要是招了呢,至少落一个敢作敢当的名头。画完押收监后,在牢房里也不用吃什么苦;等到秋后吃了砍头饭,到市集上喊一声“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让刽子手给你个痛快,你也算走得体面;而我们衙门这边,结案的公文也能做得漂亮些,老爷和差人们也都得了功绩。

那一刻,极度的恐惧让曾粟彻底丧失了自制力,他的裤子瞬间就湿了。

但见,他跪在地上,磕头如捣蒜一般,磕得额头上血迹斑斑,边磕还边反复念叨着诸如“我对不起你”,“求你放过我”之类的废话。

这样的反应,对周捕头来说,已足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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