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急诊科那些年

我很快目送了王杰的母亲出去，然后才转过去看向躲在被窝里的王杰。

“王杰，可以出来吗？我们要上去做检查了。”我这才对他说道。

王杰好像也有点害怕的样子，露出半个脑袋看了看，等他确定了自己的母亲不在之后，这才从被子里掀开出了来。

这件事情虽然也很奇怪，但是对比起其他可疑之处，这个倒是还能理解。

其实这个时间我原本应该开始第一轮的查房了，查房要做的比较简单，有时候有护士帮我的话，就只是监督一下吃药或者是输液，还有就是根据不同的病人和病情，针对去检测一下他的某些体征是不是正常。

这些其实说实话我已经很熟练了，晚一点也没关系。

我带着王杰走出了急诊科，然后先先去饭堂随便买了一种全用黄糖做的糕点，这孩子也不挑食，没说要什么东西，直接是我买了什么就吃什么。

他一边吃，我一边就和他一起走了上去了，然后进了电梯。

王杰好像真的已经饿了很久了，狼吞虎咽地很快就将整条黄糖糕都给吃完了，我看他好像还意犹未尽的样子，有点后悔没有买两条。

不过他这么饿，到底是没有吃多少顿了？我明明还记得刚刚他和我说，他的母亲五点多要回去煮饭然后带过来，那他到底是吃了还是没吃？

我原本想在电梯里就问清楚他的，但是想了想，现在气氛还没有这么僵，还是先留着等到了马润的办公室在问吧，免得我弄巧成拙。

于是我没说什么，电梯很快就到了四楼，我直接牵着王杰走了出去，心理科的灯光还亮着，因为我提前已经和马润说过这事情了。

“马润，我带他来了。”我敲了敲门，然后开门进去了。

我刚刚推门进去，就看到马润在那边摆弄着什么小孩子比较喜欢的那种金属玩偶，他好像还不太懂，还在潜心摆弄，看到我们进来了这才停手。

“这么晚，我还以为你不来了，进来进来。”马润赶紧朝着我们这边招呼过来。

我陪着没说话的王杰了走过去，王杰虽然没有怯场，但也没有说马上就走上去自己主动打招呼。

“你好，我叫马润，是心理科的医师。”

马润请王杰坐在了他的那张病人椅上，然后习惯性打开他的笔记本，开始问话。

“你好，我叫王杰。”王杰似乎没有意识到询问已经开始了，好像还觉得马润的这张病人椅很舒服一样。

我自然是马上自己就给自己找了个位置坐下，不说话了，这个时候马润会尽量避免一切的打扰。

“我知道最近你入院了，原因是你发了高烧，医院方面呢也检查过你高烧的程度很严重，而且持续了很长时间，所以担心会对你的大脑神经有受损，现在给你做一下智力检查，明白吗？”马润在本子上开始密密麻麻记录东西，这已经是他的老习惯了。

如果是以前的话，我可能还会好奇他写的是什么东西，但是看过一次实在是太乱了。

“我明白。”这孩子眨了眨眼，似乎还真的能听得懂马润这么专业的句子。

“那么为了确定发烧对你大脑造成的影响，我需要准确知道你到底发烧了多久，我这里看记录，他们说你入院的时候，你母亲说是从学校接走你的，当时是第几节课？”

第二句话开始，马润已经切入主题了。

我记得关于这个的问题，我已经问过一次了，而这孩子当时直接否认了在上学，我记得这件事我也和马润说过了。

“我当时没有在上学，我是在家里。”果然，王杰还是和回答我的时候一样。

“你在家？那为什么你的母亲会说是从学校里面接走你的呢？”马润抬头看了王杰一眼，王杰的眼神似乎没有这么坚定了，又开始低头。

我观察到他这个小毛病已经不止一次了，每次说到他母亲的事情的时候，他就会这样。

“王杰，你看过侦探电视剧吗？我就是那种能从动作表情里面看得到谁在说谎的心理医生，我现在问你，你当时到底是在学校还是在家里？”马润停下了笔，凑了过来王杰面前，模样突然认真了很多。

我不敢打断马润，毕竟人家才是专业，但我很小声咳了一下，让马润稍微注意一点，因为毕竟是孩子，他这种问法已经有点用高强度压力去胁迫的意思了。

“我当时真的在家里。”王杰这个年龄果然被马润的问法给吓到了。

不过王杰在这么高压之下仍然回答的是在家里，看来他当时确实是在家里了，这么说的话，难道他的妈妈真的有问题？在说谎？

我留意到他刚刚的表情本来还是比较舒服和放松的，估计是这张椅子对小孩子来说特别新鲜和舒服，但是很快马润这么一问下来，那种轻松和舒服顿时都消失了。

“好，也许是妈妈记错了，你说对吧。”马润随即就退后了回来自己的椅子上，同时拿起笔在那上面好像打了几个钩，或许他有他的一套吧。

“我……我不知道。”一说到王杰的母亲，王杰就开始结结巴巴了。

马润听到这个回答之后没有马上继续问，而是面无表情地又写了密密麻麻的一行字。

“其实你是知道的，但是你不敢说，对吗？”马润突然之间转向王杰，问道。

“我没有吃，我只是吃了很少很少一点。”他眨着大眼睛，样子很诚恳，我倒不是不相信他，只是觉得太奇怪了而已。

“那我给你买点吃的吧，跟我来。”我只好伸手过，牵着他下了床，穿上了医院病人的鞋子，带着他走出了一号病房。

“是这样的，上次你发高烧的时间太久了，我怕你可能有什么脑部上的受损了，所以要检查一下，很快很简单的。”既然已经对他母亲说了这套说辞，我就要从一而终说完，不然要是他妈妈问起来，他自己牛头不搭马嘴就糟了。

“好，不过我饿了。”王杰摸着肚子，有点无奈地看着我。

“饿？我看你母亲今天一整天都在这边剥东西给你吃啊，你一个都没吃么？”我有点惊讶，因为实在是难以理解一个有自己母亲陪了一整天的人竟然说饿了。

我是无法理解这种人的想法了，趴在值班诊室的桌面上赶紧睡了半个小时，将今天超支出去的体力赶紧补充一下。

我特意等到医院的医师们快要下班的时间，看了看也快九点钟了，探病时间结束是十点钟，我踩着九点钟的时间才走了过去一号病房。

“王杰，现在有空吗？可以上去做检查了。”我推门，果然王杰的母亲仍然在里面看着王杰，王杰也果然还是躲在被子里，他们两个人竟然也没有什么交流，也不知道这种状态倒是是怎么维持下来的。

我看他额头上甚至因为被子里太热而出汗了，有点觉得这个儿子不太近人情了，自己的母亲照顾了一整天，却好像压根就没和她说过什么话一样。

“做什么检查呀？”一旦他的母亲不在了，王杰的顿时之间就活泼了起来，直接掀开一边乘凉一边问我。

所以现在这个状况就是最好的状态了，她不在，王杰也可以轻松很多，说出来的话可信度也高点。

于是王杰的母亲已经快速收拾了一下，她带来的东西其实不多，主要都是削皮给王杰吃的各种水果，削了这一整天都已经全吃完了。

我一边走过去，只看到王杰的母亲还是在一言不发地照顾儿子的起居饮食。

“那就拜托你了，我也差不多该走了，既然他要做检查的话，我今天就早点走吧。”

急诊科平时没什么事情做的时候，基本上除了巡房之后也别的了，我现在转正了算是有了口头上的处方权，但也只是口头上而已，很多事情还是要请示龙正明，所以其实也就是一个跑腿的。

龙正明自己也是个工作狂，我看这小子今天做了一整天的手术，比我还要忙好几倍，但是我看到他脸上竟然是带着笑容的，估计这个工作狂真的很享受这种工作的乐趣。

果然和我预料的一样，王杰的母亲听我走进来了，自己主动这么说道。

我之所以要踩着九点钟时间过来，就是要让他不好意思自己在这边光坐着，从而让王杰的母亲自己主动先离开。

我也不是不喜欢他的母亲或者有什么偏见，纯粹是怕如果太早了的话，他的母亲一会坚持要和我一起上去见马润就麻烦了，那到时候她也在场，我们总不能当着他的母亲面去问他母亲的事情吧。

“那行，我帮你安排一下。”我马上就点点头说道。

其实我们医院虽然有这种检查，但是不会主动推荐的，我也只是巧立名目而已，不会真的记录在本子上。

出去走廊回到值班诊室之后，我满身疲惫，虽然让王杰可以见见马润的事情已经准备好了，但我还是躺着休息了一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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