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那年溪畔
飞云寨后山,延绵山脉中的一条小溪旁。
被逮回寨中当人质的某小少将军,这会儿就跟村口的泥腿大汉一样,正撸着裤腿挽着袖子,贼兮兮的兜着湿了大半截的衣摆,小心翼翼的靠近条乌漆嘛黑的小窄鱼,怕鱼溜得太快,他这会儿连呼吸都停滞着。
就在他准备将游过来的几条小窄雨一衣摆网尽时,远远就传来一声怒吼:“谢铁,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在这儿捉鱼玩。”声音太高,本来可以网住的雨一溜烟的全跑了。
见到张实秋,吴追眉头皱起,又见自家妹那两只露在外边的小脚丫,脸色瞬间就黑了,急忙挡住他望过来的视线,蹲下身把谢铁高高撸起的裤腿放下,训斥道:“一个女孩子家的,在男子跟前露着个腿成何体统,让这臭小子看了便宜去,你以后还想不想嫁人了。”
虽然以谢铁这性子嫁的出去嫁不出去还是个问题,但好歹也是个姑娘家,怎能让别人占了便宜。
谢铁不在意的笑答:“那我嫁他好了。”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只听‘砰’的一声巨响,一阵巨大水花溅起,溅了两人一脑门。
两人抹了把脸上被溅到的水珠,表情一致的阴沉沉回过头去。只见那听了谢铁要嫁自己的某小爷,正要死不活的摔在半膝高的溪水里,挣扎了许久才爬起来,要不是溪水太浅,都让人怀疑他是不是想把自己淹死在水里了。
“你激动个什么劲儿?我又没说真要嫁你。”
“谁要娶你这个母老虎了,哼!不知羞。”少年站在水中,耳根有些发红,好在浑身湿透,山间的秋风吹过,冷得他打着摆子掩饰住了什么。
“母――老――虎?”
谢铁一字一顿的眯眼望他,这天下,凶悍的女子都自知自己是母老虎,但最不喜的便是被别人说出来,说出来她们都会生气的 。而谢铁,当然也不例外。
吴追看了她一眼,嘴角勾起些弧度,提醒道:“他嫌弃你。”
“我知道了。”阴恻恻的瞟了他一眼,谢铁头顶着团无形看不见的熊熊大火,哼哼着走近张实秋。见她走来,堪堪站稳的张实秋只觉眼皮一跳,后背键子肉紧了紧,还没来得及做出防备,下一瞬已经被她一脚踢溪水里了。
“臭小子,你还敢嫌弃我,就你这跟娘们一样的小身板,姑奶奶还嫌弃你呢!”冷哼了两声,谢铁提着大木桶上了溪边。
吴追也不知从哪儿摸出了把折扇,折扇上歪歪扭扭的写着‘不服来战’四个大字,瞅着倒还算霸气。他瞅了眼水里的人,眼底有些孺子可教的欣慰感,嘴角笑意也渐渐扩大。
颇有一种吾家有女初长成的老父既视感。
在水里冒了几个泡,张实秋跟死鱼翻白肚般躺在溪水里仰望云层密集的天空,忧郁的叹了口气。
其实臭丫头野蛮起来,还是…挺可爱的,就是下脚比下手疼。
凉风袭来,一个字,冷!
而跑到下游戏水够了的小马驹也跑了过来,见谢铁走了没叫自己,哼哼了两声,撒着马蹄子就去追。
都道什么样的主子什么样的马,还真是一点也没说错,那撒丫子狂奔的小蛮横模样,倒是跟它主子如出一辙,真是有样学样。
许多年后,忆起初次相逢,张实秋曾无数次自嘲苦笑。若那年溪畔,那姑娘说那句‘那我嫁他好了’时,自己也笑着回一句“好啊”,那么后来,他们会不会就有另一种不一样的结局?另一场不一样的曾经?
可惜人生无如果,错过了,不是错了,是过了。
相逢虽早,却注定无缘。
……
古人有云,唯女子与小人不可得罪,这话从古至今还是很有道理的。
因为逞一时嘴快,骂了人家小姑娘是母老虎,于是张实秋晚饭对着两玉米窝窝头,连碟咸菜也没有,眼巴巴的看着别人喝着美味鲜汁的鱼汤,咽了口唾沫,嘴角抽的厉害。
他也想喝。
秉承着夫子的悉心教导,大丈夫能屈能伸,张实秋决定今日为顿饭屈一回,反正他也不是那种势死不屈的人,干嘛要委屈自己啊!
谢铁‘滋溜’的吸了口碗里的汤,淡睨了腆着脸靠近的人一眼,选择无视继续喝汤。
“姑奶奶,吃得完不?吃不完我帮你啊。”
谢铁把婉往边上移开了点,拿冷眼睨他。
“女子以瘦柔为美,更以体态轻盈为佳,这鱼汤虽鲜美,但实则内里尽是油腻,最不适合女子食用了。你看我这黄金窝头,小巧玲珑,里外金黄,一口下去玉米的清香扑鼻而来,实乃佳人们美容养颜之佳品,你吃这个再适合不过来。来,我吃亏些,咱们换换。”说着,某只爪子一点一点的移了过来。
谢铁头都没抬,只听到没拿勺子的那只手拳头声捏响,某只胆大包天的爪子快速地缩了回去。
“你要相信小爷,小爷自小万花丛中过,最懂得这些了。这样吧!为了你日后的夫君对着你越看越喜欢,小爷就勉为其难帮你把汤喝了吧!”
“二哥,咱们吃水煮的吧!放紫苏叶好不好。”谢铁最喜欢的就是跟人唱反调了。
“……”某小爷口味独特的觉得他葱花就是比紫苏叶香。
就他这小暴脾气,要不是还谨记自己个肉票,他都想扑上去凑着吓跑他鱼的货了。
小溪另一旁,谢铁同样高高的挽着裤腿,露出一截白嫩嫩的小短腿,提着大木桶,桶里已经逮了不少小窄鱼了。见到吴追来了,自动忽视他的话,献宝的跑了过去,笑道:“二哥你瞧,我今日逮到不少小窄鱼,今晚咱们吃清蒸的还是水煮的啊!”
一条鱼也没逮道的某人质听到,倒一点也没有当人质自觉,插嘴道:“清蒸的撒点葱花比较好吃。”
兵马未动,主将就被人抓了,关键这少年主将身份还不低,这可不得了啊!急得邺州太守赶紧修书两封,禀皇上,报将军,还现抓了城门口最能说会道的说书先生充当和谈的,试图稳住飞云寨一众贼匪,确保张少将军的人身安全。
这会儿,飞云寨的大堂里,那能说会道的说书先生磕磕巴巴的,颤巍巍的站着,一句话没说完牙齿就开始直大颤。
天降大祸啊,苍天啊!若他还有小命离开,他决定改行,这辈子都不当说书的了。
瞅着跑干净的鱼儿,张实秋脸黑了黑,怨念的望向那声音的主人。
鬼喊鬼叫的干嘛呢这人,真是的。
人家都打到家门口了,她还有闲情逸致去摸鱼,这个臭丫头,真是师傅不在家就真没人管得了她了。额角青筋异常明显的爆了爆,吴追真怕把自己气得吐出口血来,深吸了两口气,甩袍大步向后山走去。
惯的,都是师傅和步清风给惯出来的。
呜呜,太危险了!
吴追扫了眼快被吓哭的说书先生,感觉脑门上的青筋又在暴跳了,冷眼看向在旁打瞌睡的郝运来,问:“你们小寨主呢?”
怎么办?他成肉票人质了。
.
“回…回二公子,小寨主去后山了。”郝运来抹了把快淌出来的口水,未了还补了句:“小寨主说今晚想吃鱼。”
“这个时候了她还想着吃鱼?”
郝运来点头,见二公子脸色不好,没敢说他也想吃。
飞云寨小寨主?
那不就是邺州最大山贼窝的继承人吗?
张实秋一阵惊愕,愣了好半响,才反应过来这臭丫头是他此次来剿的山匪,自己还好死不死落人家手里。张实秋欲哭无泪,有些想找块豆腐撞死自己,冤家路窄也太窄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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