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八章 伏罪
国舅却害怕的瑟缩,往后退了一步。
梁后愣住,旋即秀眉紧拧,愤怒回眸厉声呵斥:“赫连注,你都对他做了什么!”
无人回应,赫连注只将头更低下了些许,藏在底下的面色阴鸷。
是时,群臣中的刘侍郎站出来,作揖道:“太后此言差矣,国舅本人已然认罪,若这份账册有问题,不妨让国舅当着圣君之面呈送冤情,相信皇上一定会秉公处理!”
刘侍郎作为皇帝一派,无论这账册是真是假、国舅到底有罪还是无罪,对他们来说都无关紧要,重要的是梁国舅能撼动梁派势力,只要铲除了他,皇帝亲政再无阻碍,百姓才有好日子过。眼下,大势将定,只差临门一脚,说什么, 刘侍郎都不会让梁后破坏了计划。
梁后不傻,自然也听出了话里的拿捏之意,回眸瞪着刘侍郎,恨只恨自己不能重掌朝政杀光这些老匹夫。
赫连注微微抬眼,正好与梁国舅的视线撞了个正着,前者的眼神威胁意味十足。
梁国舅瞧得心颤,想起自己唯一的儿子还在赫连注的手里,为了儿子、为了整府安全即便满腔冤屈愤懑也只能硬着头皮忍下,连连磕头:“小民有罪,小民认罪,二十年前小民身居要职却利用职务之便中饱私囊,致使登元台坍塌,十名宫人丧生,都是小民的错!”
“哥哥!你糊涂了?怎能承认莫须有的罪名?”梁后痛心大呼,十分不理解他的做法。
梁国舅并不理会她,反倒做出一副惶惶不安的样子来:“皇上,小民不想死,小民可以将功补过,当年官官相护,参与贪污的不止小民一人,小民可以将他们都指认出来,只求皇上放我一条生路。”
早已预演好的剧情,如今演起来真是得心应手,梁国舅几乎自己都要相信自己说得是真的了。
李元麟微不可察地打量了眼地上跪着的赫连注,见其春风得意的样子,眸色骤然冷若冰霜,半晌沉静道:“朕可以答应你!只要你将同时贪污修建款的官员说出来,朕便保你全家性命!”
一句话,在君王极为深远的眼神里变得别有含义,梁国舅仿佛看见了希望,明白了李元麟的言下之意,心间微喜,投以一个感激的眼神,拧头斩钉截铁道:“当年与我同吞修建款的有户部尚书梁文、稽纳梁勇,工部左侍郎肖令、司物梁越、司工梁焘……”
梁国舅按照原先赫连注给出的名单,无比精准地曝出每一个名字,都是梁党里地位至关重要的人,除掉他们,对梁后的野望权谋将是毁灭性的打击。
“你疯了!”群臣中当即有人站出来厉喝,“我何时与你同吞赃款了?梁国舅请你把话说明白!”
“就是啊,这不是胡扯吗?”
群臣轰动,不少人面色怫然。
梁国舅看向皇上,已然尽力的表情。
梁后深受打击,脚步止不住后退两步,难以置信道:“哥哥,你究竟怎么了?你可知道你在说什么?”
梁国舅当然是知道的,若不是被逼无奈,他又怎么会狠心做出牵累同族的事情来?
为了坐实这些人的罪名,又道:“太后如果不信,小民也有证据!”
略瞥了眼殿内的小侍童。
侍童便上前,朝梁后与李元麟行礼,呈上一沓信件,再由皇帝身边的宫人转呈至李元麟。
“这些物件清单上面有各经手人的印章与签名,上面清晰记载了何时何地以何种价格购入空心砖,又以数十倍之余的天价收入国库以作登元台修建事宜,这便是证据!”
梁国舅的一句话成功令原本喧哗的群臣瞬间安静了下来。
四周鸦雀无声,梁国舅又道:“当年小民做了亏心事成日惶惶不安,极怕东窗事发后一人担罪,于是暗里联系了负责提供空心砖的黑市商人,小民知道,像他们那样的人做的都是刀口舔血的买卖,为以防不测都习惯留有后手,便以高价买入其余经手人的交易清单,原想着即便事情败露,有他们做替死鬼也好!”
李元麟拆开信件,细细阅览,果然是交易清单,且纸张略微泛黄,字迹陈旧。
看来赫连注为了扳倒梁氏可是煞费苦心、下足了功夫。
几个被点名的重臣只觉得飞来横祸从天而降,哆嗦着嘴皮,跪地,哀声齐道:“皇上,臣等冤枉啊!”
君王目有愠色,寒着脸将信件往那些臣子的身上砸去:“证据确凿,还敢叫冤!莫非要朕去你们府里再找找其他证据才肯死心?”
这句话的意思很简单,便是胁迫。
这些梁党就算没有参与到登元台贪污一案,平时却也没少做罪大恶极之事,搜府对他们来说绝不是脱罪的好办法,相反,一旦搜府恐怕平时他们所做的一切再也兜不住,而原来的靠山梁后已经退居后宫,泥菩萨过河尚且自身难保,又怎么顾得上他们?到时候数罪加身,便不止是一人死罪,还会牵累全家。
而反观登元台贪污一案,虽看起来严重,但梁国舅作为最大的罪人尚且能被皇帝允诺宽待,若他们承下这莫须有的罪名呢?结果会怎么样?
无论怎么样都不会比搜府的结果更差了吧!
几人权衡了利弊,终于咬牙伏地,心不甘情不愿道:“臣等,有罪!”
随着他们的认罪,梁后犹被人重重打了一拳,心头一痛,表情恍惚往后踉跄了两步,险些摔倒,幸好林嬷嬷及时扶住。
李元麟将一切看在眼里,眼底涌过一丝欢快清流,立即低头看向赫连注:“太师,怎么做应该不用朕来多说了吧?”
“是!老臣遵旨!”赫连注起身,朝底下伏罪的臣子道:“尔等有罪,依照西朝律例当斩无赦,但我君圣明仁德,念尔等为官数十载,虽无功亦有苦,另太后大衍之辰即及,天恩浩荡,福泽万年,君恩大赦普天以固国祚,特恕尔等死罪,然活罪难免,罚谪西关以役代刑,付权以暇,永不得再入仕回京,着即执行!”
底下一众被拖下水的官员虽不甘心被发配西关,但迫于无奈,眼下只有硬着头皮应下,表情犹生吞了苍蝇般极为难看,偏还得叩首齐回:“谢皇上隆恩!”
这些权臣被发配,梁党虽尚余些个虾兵蟹将,但不占重高之位也翻不起什么大浪,只要稍微动动手指便只有覆舟而灭的下场。
由此,梁氏在朝里的势力已然彻底没落。
梁后虽不甘心,但无奈大局已定,只能在林嬷嬷的搀扶下转出龙殿,脸色已经难看到了极点,手指飞速拨动着一串翠绿的佛头碧玺,越想越是恨不得将赫连注生吞活剥了。
咬紧后槽牙,脑海盘算着怎么对付赫连注,忽然想起什么,拨动碧玺的手指与脚步齐停,面色阴鸷如地狱恶鬼,冲身后侍卫道:“去,速请赫连都尉来见哀家!”
“太后忘了?已经派人去过了。”林嬷嬷及时小声提醒。
换得梁后目光如电:“现在哀家说话是不是谁都要来置喙?眼见哀家势力旁落,难不成个个都要反了天了?”
“老奴不敢!”林嬷嬷跪地。
梁后敛眸,强压下心头堆积的怒火,横了眼身后的侍卫,呵斥:“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去!”
侍卫得令,抱拳退去。
良久,翠绿的佛头碧玺被紧紧捏在手心,随着手掌收紧的力道咯吱作响,美妇人目眦欲裂,恶狠狠道:“赫连注,今日之事与过往种种哀家都记住了,等着吧!哀家定要你的命!”
身旁的小宫监机灵,上去接过李元麟手里的账册,垂下脑袋,移着小碎步将手里的账册呈给了梁后。
梁后并不看,恼恨瞥了眼赫连注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不过是有人蓄意构陷罢了,伪证而已,皇上就想拿这个糊弄哀家、糊弄这满朝大臣吗?”
“母后!”李元麟蓦地提高音量,王者气息凛然,眸色晦暗如深海,浑身散发强烈低压,提醒般紧盯梁后,薄唇挤出两个字:“慎言!”
“哼!”梁后不以为意,暗想着自己垂帘近二十年,整个朝堂谁敢不给她几分面子?如今皇帝不过才亲政几天,竟敢教训她?
收回视线,将手里的蓝皮账册抬起:“母后若有疑问,不如看看这个,再亲自问问国舅,看看朕是不是冤枉他了!”
赫连注立在李元麟身边,眸底随着这句话而流过一丝冷冷的笑意。
李元麟抿了抿唇,正待说话,殿外传来一个尖厉的声音:“皇上莫被奸佞蒙蔽了双眼!”
群臣齐刷刷瞧过去,纷纷作揖行礼:“参见太后!”
李元麟挺直背脊,沉声静气道:“母后,国舅贪赃枉法一事已然证据确凿,国舅业已认罪。”
“贪赃枉法?”梁后冷笑,横眉以对,指着他手里那烙着鲜红手印的供状:“就凭那页纸?不过屈打成招罢了!自古以来这样冤假错判的还少吗?哀家倒是想问问皇上,赫连太师到底给皇上灌了什么迷魂汤,竟令你如此言听计从?”
“哀家再不来,这西朝江山恐怕就要易主了!”梁后冷哼,目光如利刃般狠狠剜着赫连注,又转身看向跪在殿中的梁国舅,只见昔日一人之下万人之上、风光无限的哥哥如今心灰意冷地跪着,连她进来都不曾抬头看一眼,身上只穿着一件破脏不堪的囚服,两鬓斑白,蓬头垢面,模样十分狼狈。
“哥哥!”梁后心痛,上前欲扶起国舅。
一袭华美绣袍曳地,梁后脚步匆匆行过群臣,犀利目光直逼高位上负手而立的年轻皇帝,稍移眼至他身边泰然自若的赫连注,眸色顿时晦暗仇毒,狠声道:“赫连太师,如今你倒是越发厉害了!”
赫连注闻言,故作惶然跪地。
抬起眼皮看向完全丧失了斗志的梁国舅,威严道:“国舅,你还有什么要说的?”
梁国舅低着头,毫无生机的眼睛盯着光洁金砖地面上自己的倒影,心如死灰,平静道:“小民,无话可说!”
“母后怎么来了?”
梁国舅乃梁氏势力主心骨,即便辞官,但在朝野的声望仍是举足轻重,一旦梁国舅彻底垮了,梁氏势力也便走到了尽头,这对被逼退后宫的梁后来说无疑是雪上加霜,意味着她的野心将彻底被扼杀,这一点没人比梁后更加心知肚明。
李元麟知道今日她一定会来,所以表情也没有多大的惊讶。
气势恢宏的龙殿之上,年轻的皇帝负手而立,沉眸瞧着殿中跪着的一个颓靡身影。
赫连注恭敬呈上一张供状与一本蓝色账册。
年轻皇帝略扫了眼供状,又翻开账册,里面清晰记载着二十年前国舅府曾进账一笔巨额钱财,却并无名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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