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二十三章 一日无主
然而作为帝王,他却再没有了那样的自由。
慕容拓正在感叹之时,却听见前方的宫室里传来一阵悠扬的琴声,那声音时而高亢激昂,时而低吟浅诉,既没有故意而为的炫技,也不是单纯的重复和模仿,那真切而清朗的音符一个个,居然敲击进了慕容拓的心里,让他本已烦躁之极的心有了稍许的缓和和释放。
“李书玉,前方何人?”
但是近日他日日烦躁,再加上秋围之辱又让他变得有些敏感多疑,此时忽然记起婉妃的柔和静谧,竟有种别样的向往和亲切。
慕容拓嘴角微微上扬,对李书玉说道。
“随朕摆驾长春宫。”
李书玉立即扯长了嗓门准备通报。
“陛下起驾...”慕容拓回身做了个噤声的姿势,李书玉立马停下来。
慕容拓骂道。
“谁让你乱喊乱叫的,乖乖跟着朕进来就是。”
李书玉白白被主子训了一通,但是作为奴才他也早习惯慕容拓的脾气,于是连连点头,跟着慕容拓轻手轻脚地走进长春宫。
婉妃此时独坐在宫内,一心专注于手中的琴弦,因为背对着房门,亦是不知屋外有人进来。
慕容拓鲜少来到长春宫,宫内宫女见到他都有些反应不过来,在短暂的恍惚后又都欣喜地跪下请安准备去通报,慕容拓将她们一一制止。
“谁都不准打扰婉妃娘娘抚琴,朕自己进去就是。”
慕容拓让李书玉也守在几步之外,独自一人倚靠在婉妃居住的殿门上,安静地听着她抚琴。
婉妃清瘦的背影并无媚态,却在此时显得那么让人安定。
婉妃一曲完毕,一曲又起,慕容拓也只觉得听不够,他遣散殿里宫女,让她们伺候在外,不得打扰。
婉妃全心在乐曲上,亦是不知过了多久,只觉得手麻,便想饮茶一番稍作休整。
“秀香,把前些时日沈府送来的碧螺春端上来,本宫也乏了。”
须臾过后,一盏茶盏端了上来,递到婉妃面前。
婉妃伸手去接,却发现端茶的是个男人的手,吓得婉妃尖叫一声,向后倒去。
慕容拓见她惊恐的样子只觉得好笑又可爱,伸手将她扶住,搂在怀里。
“婉妃,许久不见朕,是认不得朕了吗?”婉妃这才发现慕容拓的恶作剧,脸上略红,心中却是一惊,却又很快恢复神色,站起身来,向着慕容拓行了个大礼。
“臣妾婉妃沈彩霞见过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慕容拓赶紧扶起她来。
“好了,婉妃不必多礼。”
婉妃得体而清雅地给了慕容拓一个微笑。
“臣妾不知陛下前来,有失远迎,还望陛下恕罪。”
慕容拓笑道。
“你有何罪可恕,倒是这琴声如此美妙动听,引朕流连忘返。
婉妃这是弹的什么曲子,朕在别处并未听闻。”
婉妃此时抬起头来,眼角略含笑,依然是一副清淡宜人的模样,轻启朱唇说道。
“方才臣妾所弹奏的曲目乃前朝李龟年谱曲的《长相思》,长相思,最是难忘,最是荡气回肠。
所谓长相思,在长安,络纬秋啼金井阑,络纬秋啼金井阑,孤灯不明思欲绝...”
“卷帷望月空长叹,美人如花隔云端。”
慕容拓握住婉妃的手,吟诵出诗的后两句来。
婉妃略一低头,眼观鼻鼻观心,面色却是依然那么淡雅,就如同暗香自来不喜妖娆的兰花。
“李白实乃世间罕见的才子,看似浪荡天涯纵情山水,其实内心最解柔情,寥寥数句却是将那肠断之人的无奈描绘得淋漓尽致。”
慕容拓望向婉妃,看着她亭亭玉立如同君子兰一般,那与世无争的气质似乎有一种魔力让慕容拓感到无比神往。
身为帝王,他居然有些后悔,为何早些时日,没有发现婉妃的清丽,白白耽误了那些心神焦灼却无解语花相陪伴的岁月。
“李白实乃才子无疑,然而他总爱以情爱的痛苦来比喻郁郁不得志的心态,实则倒是辜负了情爱的那一片纯。
今日见到婉妃,朕才感觉到诗词歌赋中描绘的意境,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婉妃,今日朕就留在你这里,朕尚不知你这长春宫的午膳当是如何可口,必然不能错过。”
婉妃浅浅一笑,轻轻一福。
“陛下谬赞了,臣妾平日一心抚琴礼佛,除了晨昏定省,深居简出也少与各宫来往。
自然是清斋淡茶,就怕不合陛下的胃口,岂不是折煞了臣妾,不若让御膳房准备些陛下平日爱吃的饭菜送来。”
慕容拓笑着握住婉妃的手,摇摇头。
“朕就爱你这里的清斋淡茶,大鱼大肉朕早吃腻了。”
婉妃见慕容拓准许,便也不再推脱,吩咐手下宫女,督促着长春宫小厨房多做几样时令菜色送上来。
端王府里,慕容清亦是比较消停,天离国内局势他不是没有看在眼里,他亦是深知此时静观其变乃是上上之策。
再加上沈怜强烈要求他呆在府里好好养伤,每日里监督他喝下各种补药,这种难得的甜蜜的幸福,慕容清亦是来之不拒,只是苦了自己的胃。
婉妃性子极为素淡,平日里承宠很少,也乐得深居简出。
若是放在平时,慕容拓可能并不会想起婉妃来。
慕容拓细细思索起来,毕竟后宫佳丽三千,旧人容颜尚在,新人便已承欢,他不记得也是常事。
慕容拓回想起来,婉妃入宫时年已久,乃车骑将军沈毅之妹,名唤沈彩霞。
容姿在后宫佳丽中虽然并不算特别突出,却是清丽素雅,让人耳目一新。
回到上书房想一个人静静,没想到内侍又抱来一大堆奏折。
慕容拓拿起第一封,才刚看了开头,就龙颜大怒,将奏折扔将出去,依然觉得不解气,又将桌上上好的官窑茶杯,笔墨纸砚全都扔出去。
再拿起第二封,第三封,居然全是劝他立太子的奏折。
“回禀陛下,前方是婉妃娘娘的长春宫。”
“婉妃。”
这是身为帝王的悲哀,也是这大宝之位带来的无上荣光和权利所不得不做出的牺牲。
慕容拓生着闷气,只感觉此时无比孤独,有时候他真想如年少时那样,索性纵马而去,奔沙场杀敌,只一个痛快了得。
慕容拓只觉气急胸闷,大喝一声。
“一帮尸位素餐的蠢材、混蛋!就盼着有天朕龙驭宾天,他们永享荣华富贵,国家的兴亡、北境的战事,居然全都视而不见。
再说,慕容拓也是行伍出身,自认身体康健,尚能在位数年,一群重臣居然不想着帮他排忧解难,却帮他考虑起来身后事,一看就是在争相站队,酝酿党争,他怎么能不气。
这一日,慕容拓方早朝归来,北境的战事已经让他焦头烂额,直感觉帝王颜面受损。
朕要把他们全都拖出去砍了!砍了!”慕容拓无心再批示奏折,走出上书房,自顾自地找个安静地方缓缓气。
李书玉见主子气大,也没有别的法子,只好一边紧跟其后,一边劝说慕容拓注意身体。
慕容拓此时只感觉无处发泄,这宫廷内外,所有人都虎视眈眈野心勃勃地想从他这里捞到好处,从来没有谁真正为他着想过。
要求及早拥立太子,以备不时之需,毕竟国不可一日无主,而天离国的局势又并非像表面上看上去那么太平。
慕容拓见到如此奏折,自然是勃然大怒。
立太子与否向来是他的逆鳞,需要慕容拓的上位亦是伴随着无数流血事件,因此不明着确立接班人就成为了慕容拓阻止朝内势力分流的一项重要举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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