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十年后(二)
王奎声音舒缓,但咬字清晰。他一字一顿地将这一惊天消息送到了刘盼成的耳朵里。他知道这条重磅消息会给刘盼成造成怎样的冲击,因为一周前的他已经刚刚遭受过一次。
王奎每吐出一个字,刘盼成就觉得仿佛是一颗子弹向他射了过来,好像那个挨枪子儿的人不是“潘旺”而是他自己。王奎的一句话将他射成了筛子。
刘盼成觉得心头一阵阵的绞痛,十年的等待难道只换来这样一个结局吗?他心有不甘啊!
明知道隔着电话,刘盼成看不到自己的举动,但王奎还是很用力地点了点头,表示自己认同他的观点。
“好不容易得到的线索又断了。”刘盼成一声叹息,难掩心中的失落。
“倒也不是一无所获。”
王奎一句话重新点燃了刘盼成心中的希望,他有些情绪失控地叫道:“还有什么线索吗?你能不能一次性把话说完,这是要急死我吗?”
“您别着急,我这就告诉您。”王奎耐着性子缓缓道,“我们在找到的那把警用手枪上发现了一枚指纹……”
“指纹?”刘盼成狐疑地打断了王奎的话,“这枪在水里侵泡了这么多年,难道还能提取到指纹?”
“不是在枪体的表面,而是在弹匣里,确切地说是在弹匣里剩余的那一枚子弹上。”王奎进一步解释道,“可能弹匣的密封性相对较好,而枪支平时又一直在做保养,表现上包裹着一层油膜,所以这枚指纹才得以保存至今。”
“指纹是谁的?”刘盼成迫不及待地问道,“肯定不是盼能的,也不会是’潘旺’的,否则也就不能称之为有收获了,是吧?”
“不是刘所的,也不是’潘旺’或白行长的。”王奎肯定了刘盼成的说辞,“我们已经将当年的卷宗从阳城市公安分局调了出来,目前还没有发现能和这枚指纹对上号的线索。”
“暂时没有结果未必不是好结果。说明这枚指纹很可能是真正的凶手留下的。”刘盼成此刻已逐渐冷静下来,大脑又恢复了高速的运转,“现在科技日益发达,要查出指纹的拥有者不是难事,有的只是时间问题。只要指纹在,揪出真凶的可能性就还在。”
“是的。”王奎坚定地附和道,“国家现在正在倡导科技强警,省厅这里也加大了刑事鉴定技术方面的投入。而且我还听说国家有意建立一套完整的指纹库,逐步完善公民指纹采集工作。如果这套系统建立完成的话,将大大提升我们警方的办案效率。”
王奎说着说着,两眼放光、脸色泛红,不禁心潮澎湃起来。受他的感染,刘盼成也感到自己体内的血液开始沸腾了。
“我知道,十年前的案子一直是您的心病,它就像是您胸口上的石头,压得您喘不过气来。我又何尝不是呢?”话题回到十年前的案子上后,气氛一下子又沉重起来,“但是我从来没有放弃过。对我来说,这个案子只要还没侦破、凶手还没归案,那就不能算结案。哪怕只有一丝希望在,我都会一直追查下去。”
王奎的执着令刘盼成动容,他的眼眶不禁湿润了。
“师傅,我一定会亲手抓到那混蛋,替您了结这桩心事。”王奎信誓旦旦地承诺道,“破案指日可待。”
“好!我相信你,你从未让我失望过,一定可以说到做到。”刘盼成也给出了他最坚定的回应,“我会拭目以待。”
“是那个假冒的’顾航舟’!”刘盼成失声尖叫道,“那人为了独吞所有钱款,将涉案的人员都灭口了。好歹毒的心肠呐!”
“我也是这么想的。”
“所以他是作案后畏罪自杀的吗?”刘盼成有气无力地低喃着,像是在问王奎,但更多的像是在自问,“为什么呢?他为什么要选择自杀呢?有了钱之后他大可以一走了之,躲起来也行,在他乡换个身份继续生活也行,为什么要选择死呢?”
刘盼成百思不得其解,最后还是王奎解答了他心中的疑惑。
“我们在车里没有找到当年运钞车劫案里被抢走的现金。”王奎幽幽地说着,语调沉重而阴郁,“而且子弹是从他左侧头顶位置,以45度角的方位射入他体内的。这样的射击姿势怎么看也不像是自杀之人会采用的,实在是太别扭了。”
“您这消息可真够灵通的,是不是在我们这儿安插了耳报神啊?”王奎带着戏谑的口吻顾左右而言他。
“别跟我兜圈子。”刘盼成拉长了脸,用命令式的口吻说道,“告诉我,打捞上来的那辆车是不是十年前的肇事车?还有车里是不是还发现了一具尸体?”
王奎轻叹一声,敛容正色道:“是不是运钞车劫案里的那辆肇事车还有待进一步的核实。车辆外观损毁严重,很难判断这些伤痕是当年’潘旺’他们作案时留下的,还是后来坠河过程中留下的,抑或是这几年沉在河底时留下的。不过,这辆车的确是属于’潘旺’的,这点已经得到了确认。车辆的型号、车牌以及发动机钢印号与’潘旺’拥有的那辆车一致……”
刘盼成咽了口唾沫,缓缓地开口道:“这枪……”
“是的,就是刘所丢失的那把枪,编码和弹道痕迹都对得上。”没等刘盼成将话问完,王奎便已知晓他的问题,抢着回答完了。
“死因呢?确定了吗?”刘盼成舌头有些僵硬,说话都略显磕巴。
“我们在他的头颅上发现了弹孔留下的痕迹,并且在车内找到了一把64式警用手枪,初步认定他是遭枪击身亡的。”
“你确定?”刘盼成的声音因激动而略显颤抖。
“很确定。十年来这件案子一直积压在我的心头,始终无法释然。只要这案子一天不破,我就一天睡不踏实。”王奎的嗓音有些哽咽,“所有的涉案线索都牢牢记在了我的脑海中,不曾有一天遗忘过。我根本不用去翻看档案室里的那堆旧卷宗,无论哪一条线索信息我倒着都能背出来。”王奎稍作停顿,以便稳定了一下自己的情绪,“一周前车辆从河里打捞起来后,当地的公安机关就把情况上报到我这里。我翻看材料时,一眼便注意到了车牌号,为了做到准确无误,我又让他们把车辆的钢印号也报给我。只这两条信息,我就知道这是那辆我们当年一直在苦苦寻找却踪迹全无的车。它不是凭空消失了,而是被埋进了阳河里。”
“您这一上来就喜欢劈头盖脸直奔主题的行事作风还真是没有丝毫的改变。”王奎苦笑了一下,“行吧!有什么问题您尽管问。”
刘盼成清了清嗓子,沉声道:“阳河里打捞上来的那辆车到底怎么回事?”
“车里的那具尸体是’潘旺’吗?”
或许是高度紧绷的神经让刘盼成感到口干舌燥,他下意识地舔起了嘴唇。
“目前还无法确定,尸体在水里侵泡时间过长,高度腐烂,需要做进一步的DNA比对。”王奎如实回答道,“我只能说死者拥有一双大脚丫。”
结束了和曲副所长的通话后,刘盼成立即给王奎去了电话。
“刘队,好久没联系了。”电话那头,王奎的声音略显疲惫,但不失活力。他依旧使用旧称和刘盼成打招呼。
“我有件重要的事想向你打听。”刘盼成没有多余的客套,直截了当地说出了自己的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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