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兮志

似乎是感到不安，柳采烨叹了一口气，“瞳儿，很多事情并不是你想的那样简单，当你真的经历足够多的时候，你才会发现一切都可以是无所谓的，你经历的实在是太少了。”

柳絮瞳并不赞同这种说法，自己的生命早已延续上千年，看过人间的冷暖自然不在少数。但是自己真的做不到无视一切，至少也不做不到这般淡定，所以二哥是到底经历了什么？

一个人在外游历的这些年，他究竟经历了些什么才会对死亡习以为常？

柳采烨低头看着柳絮瞳，低声说道：“会的，只不过会在府中多呆上几日，好好的陪陪你。”

柳絮瞳微微点头，不知道为什么，她现在越发的想要回到丁酉山庄了，回到那个自己真正的家。在丁酉山庄的日子里自己和石墨师兄游山玩水，陪伴师尊左右，与师兄们谈笑，那些日子又是多么的美好。

“二哥，陪我在城内转转吧，你一定没有想到，这几年里帝都究竟发生了什么！”

“好，你说了算。”

帝都变化万千，柳絮瞳只是想要看看帝都的繁华，这一路上的凄凉实在是让自己有些难以接受。哪怕这是自欺欺人，那自己也是愿意的。

刚走几步，柳絮瞳突然回过头，她指了指柳采烨的面具，“二哥，虽说往生门的威名远扬，但是当今的形势微妙，此事不宜伸张。”

那可不是？现下云翼已经很看不惯柳府了，若云翼得知二哥是往生门的弟子，还指不定会不会提前动手呢！

柳采烨点了点头，“也对，既然如此，这副面具不如你先替我保管吧。在帝都的这几日我应该也用不上了。”他将面具递给柳絮瞳，满眼的温柔。

“既然二哥提出了这样的请求，自己又怎么好拒绝呢？”柳絮瞳小心翼翼的接过了面具，“待你离去，我一定亲自为你戴上。”

这副面具不仅仅是往生门的标志，更是一种信仰。按理来说，作为往生门这么大门派的唯一弟子应该深居简出，就算出现在帝都也应该是隐姓埋名，但是二哥偏偏不，把往生门当一个玩笑一般……

面具摸上去光滑至极，散发出的香味似有似无，上面的花纹上似乎浇注着什么液体，如果不仔细看的话还真的看不出来。还真的是特别呢，柳絮瞳都有些爱不释手了。

随即她小心翼翼的将面具揣进怀里，这可是二哥交给自己的东西，如此的珍贵，自然是要好好保管的。要是弄丢了，自己可找不出第二张这样的面具了。

两人就这样在大街上闲逛了起来，不一会儿，眼前突兀的冒出一众人。为首的是一位白衣少年郎，他居高临下的看着柳絮瞳，“臭丫头，不是说好了不乱跑了吗？”

来人身骑白马，身后跟着一众家仆，每个人手背上都印着一个奇怪的字符，来的正是第一楼的一众亲卫。

柳絮瞳吐了吐舌头，好巧啊……

“哥哥啊，那个，几日不见，哥哥似乎又俊美了不少呢！”看着面无表情的柳噙墨，柳絮瞳往柳采烨身后躲了躲，小声的说道：“二哥，江湖救急啊。”

看哥哥的这副模样，自己哪还有好果子吃？平日里哥哥最是宠爱自己，但实际上自己最怕的还是自家哥哥生气。不生气不打紧，这一生起气来，那自己真的是……

柳采烨微微行了一个礼，“大哥，好久不见！”

柳噙墨微微一愣，随即跃下马来，满脸的惊喜，他拍了拍柳采烨的肩膀，“好小子，你这个家伙回来怎么也不说一声，我也好准备给你接尘宴啊！还有这个小丫头片子，你就应该好好教训一番才拖回来！”

周围的人群散发出阵阵议论，“原来这个就是外出学艺的柳府二公子，百闻不如一见，果真与传闻中一般俊朗。”

“你可知道这柳府二公子究竟去了何处？”

“这是不知晓的，只晓得是一个挺大的门派。”

柳噙墨白了一眼柳絮瞳，没好气的说道：“你这个臭丫头，我暂且不与你一般见识，三殿下就在身后，干脆让他接你回去吧。”他转向柳采烨，“至于你嘛，今日就去我的第一楼，不醉不归，明日再回府拜见母亲和父亲便好。”

柳采烨有些迟疑的望向柳絮瞳，“三殿下？瞳儿和这位三殿下……”

柳噙墨轻笑一声，“你呀，就不要琢磨这些了，还是随我去喝酒要紧！”

说着便拉着柳采烨离开了，原地只留下了柳絮瞳一人。就这样算了？这样会不会过于随意了？

“瞳儿！”

身后传来一声疾呼，还没有回过头来，柳絮瞳便觉得自己被人从身后抱住。一股燥热的气息扑在柳絮瞳耳边，没有缘由的，柳絮瞳只觉得双颊火辣辣的。

“瞳儿，这几日你究竟去了何处？我寻遍了这帝都，却未曾见到你的踪影。你可知我有多着急，故有人来报在帝都见到了你，我便立刻赶来了，你没事儿吧？”

自己可以清楚的感受到他的心跳，就这样紧紧地贴着自己的后背，柳絮瞳只觉得大脑一片空白，“展……展哥哥，你且松开。”

可是过了半晌，云展并没有松开的意思，反而勒得更紧了。

这里可是闹市，人来人往，人群嘈杂……

“难不成三殿下和柳小姐的事是真的？”

“憨货，这样子难不成还需多问？摆明了就是啊！”

“其实三殿下与这位柳小姐倒是挺般配的，这柳府当今还真的是如日中天呐！”

柳絮瞳抓住了云展紧紧搂住腰肢的那双手，轻轻拍了拍，“展哥哥，你先松开，你勒疼我了。”

这时云展才松开了手，柳絮瞳转过身来看着云展，他双目猩红，看他的样子应是多日没有休息了吧，是为了寻自己吗？竟觉得心底有些愧疚，自己的行为是不是有些过分了？

不顾及别人的感受，自己现在可是柳絮瞳，不再是那个独来独往的洛浮兮，自己还有很多很好的很关心自己的朋友。自己每一次玩失踪，都会牵连他们的情绪……

对不起……

柳絮瞳忍不住摸了摸云展的脸，轻声的安慰道：“没事儿的，展哥哥莫要担心，我只是出去散散心。”

“我来接你回家。”云展露出一个苦涩的笑，“我说过的，以后如果没有我和你哥的陪护，你是万万不可外出的。你可是还在生我的气？那名丫鬟的事情我已经查清楚了，那人我已处死。”

云展紧紧拉住柳絮瞳的手，“跟我回去，我送你回家。”

“好，跟你回去便是。”

就这样在大庭广众之下，当今三皇子云展牵着尚书之女柳絮瞳离去，这一场面轰动了整个帝都。

当回到柳府，还在门外便听得兰沁心如的吩咐声，“既然小姐如此不喜欢柳府，那么半月后，为小姐举办比武招亲！”

母亲绝对是故意的，她甚至都没有出来看自己一眼！柳絮瞳一下子慌了神，她连忙松开了云展的手，“母亲，不是，母亲啊！你先听我解释啊！”

云展一把拉住柳絮瞳，低声说道：“不要怕。”

但是柳絮瞳并没有多想，直接跑进了府内，“母亲大人，你先消消气吧！”

看着柳絮瞳的身影，云展说不出是什么情绪，他真的快坚持不住了。他现在只想将这个小丫头片子紧紧地拴在自己身边，以后再也不能让她轻易地跑出自己的视线。

他低头对一旁的苏寒吩咐道：“苏寒，从今以后你时时刻刻跟着她，不能让她再受伤或者失踪，一点儿也不可以。”

苏寒微微一愣，“可是主子，那你怎么办？”

“我自然不要你来操心，听我的吩咐，去！”

苏寒皱了皱眉，最终还是点了点头，“那属下再加派一些蛊骑守在您身边。”

云展没有说话，算是默许了。如果半月后兰沁心如真的打算为瞳儿举办什么比武招亲，那么胜的只能是自己。

半月自己应该是可以的了，如果苏寒在她的身边自己也会安心不少。至于杨先生说的那个人身份尚不明朗，自己还是不放心，不然也不会让瞳儿足足失踪好几日！

阴狼看到两人分别的这一幕，恶心般的吐了吐舌头，一脸的嫌弃，这个柳絮瞳有自己的保护怕什么？再者说了，自家主子那么强大的存在，你还担心个鬼？！

他们一定都不知道，那些远在帝都外围的村镇所遭受的事有多么的残忍吧，没有降临在自己的身边，没有降临在自己身上，又怎么会担忧恐惧？只有面对绝对的死亡，那些掩藏的人性才会毫无保留的暴露出来。

这几日在路上看到的东西实属不算是美好，死气沉沉的阴郁终于消散了。柳絮瞳难得的露出了一抹笑意，“二哥，此次回来你还会离开吗？”

……

走在路上，柳絮瞳没有说话，也没有过多的表情。为了缓解柳絮瞳的疲劳，柳采烨不知道从哪里搞来了一匹马，两人又没日没夜的赶了两天的路程。

终于到了皇城的外围，这里才是真正的人烟气息，相比外围的村镇，这里安生得多。每一个人的脸上都挂着淡淡的笑意，满满的幸福，丝毫没有恐惧。

柳絮瞳的身体随着那几声惨叫忍不住也颤抖起来，那是生命消逝的声音，是死亡的声音。

过了一会儿，柳采烨将手从柳絮瞳的眼上慢慢拿了下来，柳絮瞳没有动作，柳采烨皱紧了眉头，轻声安慰着，“没事儿的，你很安全。”

可是自己担心的不是自己啊，有二哥在自己身边，自己当然不用担忧任何事情，自己完全信任他，自己担心的只是那些人的生命而已。

柳絮瞳不再说话，没有经历过他所经历的，自然也是没有资格去评判他所认为的对错。“明白了，二哥，我们还是早日回柳府吧。”

不一会儿，街上又恢复了之前的死气沉沉，似乎什么事儿都没有发生。只有那股浓重的血腥味在不停地提醒着自己刚才发生的一切。

不用吗？柳絮瞳没有说话，只是一口将杯中的茶水饮了一个精光，心绪有些不宁。自己以为这些场面自己可以很淡定的，在归墟的那些日子，见到的亡魂来来往往，原本以为自己可以不在意的。

但是发现真的遇到这种情况，为什么自己还是没有办法淡定？那种恐惧自己还是没有办法克服，不是吗？

“他们呢？”柳絮瞳的声音也有了一些颤抖，“二哥，你可以救他们的对不对？这也是什么瞳儿不该懂的事是吗？”

所以这个也是和那个丫鬟一样是吗？为什么这世间有这么多自己没有办法理解的事情？

柳絮瞳想站起来，可是柳采烨却一把按住了她的肩，另一只手捂住了她的眼睛，“乖，不要看。”

紧接着，耳边便只剩下了一声又一声凄厉的惨叫声，柳絮瞳很清楚，魔罗的手段到底是多么的残忍。那些人如果落到魔罗手里，剩下的便只剩下死亡了。

柳采烨没有回答，只是静静的看着柳絮瞳，他眼底有些复杂。四目相对，柳絮瞳说不上是什么情绪，只觉得胸口堵得慌，像是有什么东西突然被抽走一般，难受得紧。

又缓了一会儿，柳絮瞳扯出一个不算甜美的笑，“没关系，我相信二哥有自己的理由，对吗？二哥无论做什么，瞳儿都不会反对的。”

听到这儿，柳采烨原本紧绷着的心松弛了下来，但是看见柳絮瞳双眸的泪花闪闪，不由得心头一紧，“瞳儿，过几日我们便可以回到帝都了，不用过于担忧。”

小镇的天空突然阴沉了起来，明明刚才还是晴空万里，但是现在已经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气氛显得格外的压抑。

这时候有几个人突然闯进了柳絮瞳的视线，他们惊慌的逃窜着，衣服破碎不堪，满身的血污，狼狈不堪。

似乎是在躲避着什么，他们尝试敲响几户人家的大门，但是没有人理会他们。柳絮瞳看见了他们脸上的惊慌失措，那种面对死亡的绝望感，知道在劫难逃的苍白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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