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兮志

厅上的气氛一下子陷入了沉寂，柳絮瞳偷偷观察着兰沁心如的表情，她面露哀伤，双眼红红的，似乎是哭过了。她一直紧紧地握着手中的丝绢，似乎比柳絮瞳还要紧张。

柳林斌呢？他一直阴沉着脸，眉头紧锁，柳絮瞳不敢多看。而柳噙墨也许是因为在宴席上有些喝醉了，脸还是绯红的，他也如慕辰云霄一般假寐，但是没有用手撑着。

最后打破沉闷的还是慕辰云霄，他没有睁眼，“柳尚书，兮儿已经跪了很久了，有什么话就快说吧，本尊也有些乏了。”

其实她一直都是知道的，对吗？洛浮兮的心揪得更紧了，原来她也早就知道了。看柳噙墨这么淡定，依照他对原来柳絮瞳的宠溺程度，他的反应不该如此，所以他应该是最早知道的。

柳林斌沉默了一会儿，“对，瞳儿，这对你对柳府都是一件极大的好事。但是，有的事情就让他过去吧，你一直都是我柳府的人，我柳林斌的女儿，永远不会变。”

听到这里，眼泪默默地就从洛浮兮的眼眶里流了出来，有的感情是可以自我欺骗的，有的故事会有后续的。她抽了抽鼻子，“瞳儿知道，瞳儿明白，洛浮兮就是柳絮瞳，柳絮瞳就是洛浮兮，这点儿永远都不会变。”

柳林斌不经意的露出一个笑，但是很快就收了回去，他甩袖背手转身离去，低声说了一句，“噙墨，你跟我去一趟书房。”

“是。”

就像是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一般，柳噙墨还是那副捣蛋的笑，做了一个口型：这可是你欠我的，得还。

洛浮兮狠狠地点了点头哦，还，自己一定还，肯定还，必须还。无论是这个柳府还是柳府的每一个人，自己都要好好的守护，就算阎钛说过柳府会怎样，可是那是之前的，和现在的自己没有关系不是吗？

既然成为了柳絮瞳，那么以柳絮瞳的身份做出的每一件事都是可以的，所带来的改变也都是可以的，不是吗？

兰沁心如终于忍不住哭了出来，洛浮兮也忍不住，心底那片柔软的地方像是被狠狠地敲击了一下。她走向兰沁心如，将她圈入自己的怀里，柔声说道：“母亲，我是瞳儿，我一直都在。”

兰沁心如将头也深深的埋进洛浮兮的怀里，哭得不成声，但是可以清楚地听见，她一直不停地呢喃着，“瞳儿……我的瞳儿|！你就是我的瞳儿啊……”

柳絮瞳走的时候没有剩下尸体，亦没有剩下灵魂，更不要说什么其他的东西了。对于外界的所有人来说，洛浮兮就是柳絮瞳，这件事根本没有什么可查的价值。

更何况今天在宴会之上，石墨的那番话已经表明了态度，慕辰云霄对柳絮瞳的的态度已经明显得不能再明显了。这个丁酉山庄在帝都的分量可不是一个云翼可以比拟的，连云翼对慕辰云霄的敬畏也是世人有所共睹的。

现在柳絮瞳连同柳府都有丁酉山庄罩着，谁敢轻举妄动？那犹如在刀尖上跳舞，作死。

待两人哭的差不多了，柳絮瞳回过头来时，发现自家师尊早已睁开了双眸，正直直的看着自己。柳絮瞳嘟了嘟嘴，一脸的委屈：怎么了嘛，这不是伤心多哭了一会儿嘛……

兰沁心如好不容易收住了情绪，她将一个白玉手环套在了柳絮瞳的手上，“这个手环是你祖母给我的，现在我就给你，千万不可以摘下来，你是我的女儿，这是你该有的。”

柳絮瞳知道她话里的意思，无论自己到底是谁，但是现在以后就是她的女儿柳絮瞳，这一点儿永远都不会变，她也承认了。

柳絮瞳反复摸索着手腕处的玉镯，微微点头，“瞳儿明白，瞳儿一定会好好地保存。”

又是一阵的相惜，慕辰云霄打了一个哈切，忍不住开口，“兮儿，为师暂时唤你为瞳儿，今日你出来本尊可是在陛下面前做了担保的，还得及时回去才行。”

听到这里柳絮瞳嘟了嘟嘴，“师尊~我还想再待一会儿，人家好不容易回来嘛~陛下那边的话师尊您……”

“打住。”慕辰云霄还是那副浅浅的笑意，甚是迷人，“既然你想，那答应你便是了，但是今夜就劳烦柳夫人为本尊也置办一处可以休息的地方。”

知道自家的瞳儿还可以在家住上一夜，兰沁心如自然是很高兴的，她连忙点头，“这点儿是自然的，庄主可是瞳儿的恩师，自然是柳府的贵客。”

她擦了擦还没有干涸的眼泪，站起了身子，微微行了一个礼，“瞳儿，你就好好的陪着庄主随处走走，我这就去打点。”

带兰沁心如也离开了，柳絮瞳嘟着嘴钻进了慕辰云霄的怀里，将他的手搭在自己的头上，“师尊~你这个不食人间烟火的仙人现在下了凡，想要去哪样的地方玩呀，兮儿可以带你去哟。”

慕辰云霄微微欠身，宠溺的捏了捏柳絮瞳肥嘟嘟的脸颊，“不知道瞳儿想要带为师去哪儿？你既然已经在帝都住了那么多年，自然是你说了算，为师听你的。”

“嘿嘿。”柳絮瞳傻笑了起来，慕辰云霄的薄唇一直带着浅浅的笑意，怎么看都是极为顺眼的。

自己的师尊可不是可以到人群嘈杂的地方的人物，柳絮瞳实在是难以想象一身白衣的师尊在喧闹的人群中穿梭，实在是太毁形象了。更何况师尊向来喜静，应该是不喜欢到那种地方去的。

突然想起今日宴席上时，师尊一直在为自己剥虾布菜的，几乎没有吃过什么东西，但是帝都的每一样食品似乎都配不上师尊呐……那可以去哪里呢？

看柳絮瞳一副为难的样子，慕辰云霄微微叹了一口气，“看来瞳儿还是没有找到什么好的地方啊，既然这样，不如和为师去一个地方？”

“啊？”柳絮瞳一脸的痴傻，自己的师尊刚刚到帝都，难不成知道的地方还比自己的多？没理由的呀，“师尊，你想带我去哪儿？”

慕辰云霄笑而不语，只是拉起柳絮瞳的右手，手腕处的手链突然闪出淡淡的荧光，流光溢彩，甚是好看。

柳絮瞳佩戴这条手链已经很久了，但是从来没有看见手链闪出这样的光芒。柳絮瞳惊呼一声，“好漂亮啊，师尊，这条手链……”

她想起这条手链里可是藏着不知道怎么进去的阎钛和穆笙，这条手链本就是师尊的，这些气息师尊应该是可以察觉到的吧，更何况这个使用方法只有师尊会呢。

“师尊，你不会是想带我去这个手链里吧？”

从慕辰云霄的眼里柳絮瞳看到了答案，因为过分激动，柳絮瞳直接从慕辰云霄的怀里跳了起来，“太好了，我终于可以去里面瞧瞧了，太棒了！师尊万岁！”

等到柳絮瞳冷静下来，慕辰云霄淡淡的说道：“凤求凰。”

“嗯？”

“这条手链叫做凤求凰，是上古神族留下的唯一物件，至于它的诸多能力还是需要你自己慢慢琢磨的。”

柳絮瞳有些疑惑，以前自己只是当它是一种普通的神器，但是没想到它竟然还和神族有关系，这可是极品中的极品，灵物中的灵物，总之很宝贵就对了。

但是当初师尊将它赠与自己的时候并没有做过多的解释，对于它也只是几笔带过，还说什么等到自己命陨之时才会知道，但是为什么师尊要现在告诉自己？

难不成自己快要完了？不会吧，自己还是年纪比较小的啊，不要啊，自己很惜命的。

似乎是看懂了柳絮瞳眼底的恐惧，慕辰云霄无奈的摇了摇头，又轻轻地刮了刮柳絮瞳的鼻子，“傻丫头，切莫多想。只是为师觉得你步入凡尘已久，有的事情你有必要知道了。”

慕辰云霄的眸子有些深邃，有的事原本以为可以隐藏得很好，但是现在才发现，现实和自己想的并不一样，有的东西始终是藏不住的，有的东西始终是要让她知道的。

听到这里，洛浮兮露出一抹笑意，这个哥哥从来都是这个样子，无论是什么情况下他都会给自己光明正大的偏爱。就算知道眼前的女子顶替了他的妹妹，那种宠爱还在。

兰沁心如这时候也笑了起来，但是这种笑却是夹杂着一种苦涩，压抑的痛苦，甚至让她的笑容有一点儿的扭曲。“好了好了，这么严肃干什么？瞳儿拜入丁酉山庄门下，由庄主调教有什么不好的？干嘛绷着一张脸？”

她的声音有些颤动，“父亲……”

可是接下来她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很多的话全部都堵在喉咙处，却怎么也说不出来。这件事其实也不难解释，但是就是不知道从何开口，该怎么开始。

最后柳噙墨率先开了口，“瞳儿，你的事在宴会时竹幽少侠已经和我们说过了，该接受的我们都接受了。父亲没有怪过你，我们都没有怪过你，从来都没有。”

“明白。”柳林斌没有抬头，背着手径直走了进去，柳噙墨紧跟其后，亦没有回头。看着他们的这副样子，柳絮瞳不由得低下了头，自己经历过多少的悲欢离合？但是没有一次像现在这般，心里像是刀搅一般。

有的东西占有的久了，就会理所应当将它视为自己的一般，当有一天你将要失去的时候，会比从来没有得到更痛心。可是有的东西是躲不掉的，有的事是逃不了的。

慕辰云霄轻轻地捏了捏柳絮瞳软软的脸颊，“不要担心，有的事也许会出乎你的意料，给你带来不一样的结果。万事有我在这儿，有什么好怕的？”

柳林斌对于这个慕辰云霄还是极为忌惮的，他点了点头，再次看向柳絮瞳，“瞳……”他顿了一下，随即略带些哀伤的说道，“浮兮姑娘，起来吧。”

听到这个称呼，柳絮瞳，不，应该说是洛浮兮，她的心底吗，猛地一阵疼痛，像是失去了什么很重要的东西一般。她站了起来，但是动作缓慢，甚至是有些迟钝。

她不敢落座，只好乖乖的跪下，她一直低着头，声音有些小，典型的就是犯了错的孩子。她闷闷的说道：“瞳儿见过母亲，父亲，哥哥。”

柳林斌没有说话，他抬头看了一眼一直没有说话的慕辰云霄，慕辰云霄一直闭眼假寐，单手撑着自己的额头，似乎已经累坏了。看他的这个样子，就是不管了，随柳林斌处理。

对，自己有什么好怕的？柳絮瞳深吸了一口气，抓住慕辰云霄的手有些颤动，她又怎么会不害怕？

慕辰云霄看了看身后的竹幽等人，说道“|既然最近魔罗不安分，那么你们就去处理一下吧，本尊有其他的事需要解决。”

自己曾经不止一次的设想过，自己向他们坦诚的那一天会是怎样的一副情形，又是怎样的情绪，紧张，担忧，恐惧，兴奋，解脱，但是从来没有想过是这样的一副情形，是这样的五味杂陈。

她有些紧张的抓住了慕辰云霄的手，步子有些迟疑。慕辰云霄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对走在前面的柳林并说道：“柳尚书，本尊有些话想要单独和兮儿说。”

“是！”

三人齐刷刷的消失在柳絮瞳的面前，柳絮瞳长长的呼出一口气，“师尊，我们进去吧。”

正厅内慕辰云霄居于尚未，柳林斌和兰沁心如次之，然后就是自己的哥哥柳噙墨。柳絮瞳看着众人都是一脸的阴沉，原本放松的神经一下子又紧张了起来。

在自己师尊的带领下，柳絮瞳和柳林斌回到了柳府。她心里清楚，这件事情是时候解释清楚了，但是只要一想到自己可能再也没有办法唤母亲父亲，心头便觉得一阵的沉闷。

说实话，对于这个家，说离开就离开，自己是万万舍不得的。

到了柳府门前，柳絮瞳竟然莫名的感到一种恐惧，她有些害怕。害怕自己叫了好几年的父亲母亲知道自己欺骗了他们的感情，自己原本视为珍宝的一切就这样烟消云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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