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8回:迫使改变的稻草
尤其今年开春以后,他更是在县上蹦跶的频繁,很快结识下一帮经纪、驵侩和牙人。
“我这人脑子不够灵光。”金生局促地搓搓两手,“觉得请客吃酒、各处游玩得礼尚往来……”
金生还没有讲完,范星舒已猜到他的钱是怎么赔进去的了。
凤染莞尔笑笑,将邓媳妇儿唤到身旁,说:“你出去支会水生荣旺他们,开仓库放粮。先前我们一直能省则省,如今天气转暖,外面野菜、河鱼什么的都皆可充饥。放十石粮,趁着天黑给金生送回米铺,打明儿起开始售卖。”
“夫人,还是紧着咱府里的人吧。”
“放在那干什么?等着遭虫、遭鼠?每个月都有进账,府里缺什么少什么再去添置便是。”
凤染这么做,一是想宽金生和芸儿的心,不想让他们在外有负担;二是觉得不能太守着那点粮食,要居安思危才行,得逼自己继续想法子、找点子。
邓媳妇儿应诺,欲要退下去办,凤染却拦住她,继续道:“慢着,把我这段时间攒得那些草药一并搬出来。”
这是凤染最后的杀手锏,她本想再入博施生药铺几股之后,再打卖草药的主意。那样的话能更掌握主动权,然则眼下这个情况却不好判定了。
“生药铺老板都识货,你拿过去只说友人寄卖。第一次他们给什么价算什么价,待草药售罄,你回来反馈给我。”凤染自信道,毕竟这些都是从随身空间里拿出来的,功效不是外界药草能比拟的。
金生随邓媳妇儿退出去做事,徒留范星舒独坐屋中。
“夫人真是未雨绸缪。”范星舒恭维道,“想必老早就想好了这些路子。”
“那有什么用?”凤染睇向他,没奈何地说,“你志不在此,我拦不住你们了。你和宁梧择日启程吧,只有一点,你们要切记。”
范星舒起身肃拜,叉手道:“请夫人示下。”
“侯爷也罢,你和宁梧也好,包括我自己,都算是死过一次的人。能重生就好好活着。”
范星舒眼圈微红,哽噎地笑说:“夫人请放心,我和宁梧定会安全而归,并且是带着那笔钱一起回来。”
范星舒走出西正房时,正对上隋御投来的目光,他稍稍行礼,不用再多言语,隋御已明白,凤染终于点了头。
金生忧心忡忡地回府,却一身轻松地离开,凤染把他的后顾之忧一一化解掉,他以后只要甩开膀子卯劲干就成。他不知道的是,自己无意间做了迫使凤染改变主意的最后一根稻草。
隋御的计划里没有金生,他明镜儿,这份打击要让他娘子真正痛起来。
翌日,凤染生辰。
隋御早早起床去了后院厨房,像模像样地为凤染做了碗长寿面。待他端回房中时,恰赶上凤染梳洗停当。
“你至于么?”凤染坐回案几前,瞅着眼前这么大一碗面,“我哪里能吃下啊?”
隋御低首微笑,坐到凤染身旁,说:“娘子若是不介意,我想跟你一起过生辰。以后年年岁岁都和你同日。”
凤染一个劲儿点头,动起箸筷,准备给隋御分出一半面条出来。
“浪费粮食遭雷劈啊。”凤染正色说,“我吃不了,侯爷就要通通吃下,这样才能保家宅平安。”
隋御凤眸一沉,对凤染的愧意愈来愈浓。他按下她的手指,摇头道:“不用分出来。”一面说,一面从她手里夺过碗箸,“我来喂娘子,你吃不下的,全部归我。”
凤染眨了眨眼睛,隋御已挑起一箸筷面条送到她嘴边,央求道:“娘子赏我个薄面吧。”
凤染娇憨地傻笑,垂头吃下一口,忙地去抢他手里的箸筷,说:“还是我自己来吧。”
“当心弄翻了。”
隋御端着碗往旁躲了躲,知道她珍惜吃食。果不然,凤染不再争夺,只叮嘱道:“那个,你端得稳一点。”
少顷,她轻点箸筷,制止说:“我吃饱了,剩下的归你。”之后还不忘夸赞他,“侯爷不仅饺子包得好,面条做的也这么劲道。按说你在宫中长大,怎么会这些呢?是不是在漠……”
仅仅是转身再拿副箸筷的时间,隋御已低头吃下一大口。凤染提上来一口气,小心翼翼地递给他一副新的,道:“有我的口水,侯爷你……”
“味道真不错。”隋御像是自卖自夸,又低低地补充说:“娘子的味道更好。”
“孟浪!”凤染不好意思地啐道,“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样呢。”
隋御暗叹,以前我也没料到自己会喜欢上你啊,而且越陷越深欲罢不能。
之后的一整天,都与往常无二样。凤染不想在这时候铺张,隋御亦没有非要张罗。终究都是她在赚钱,何故要她再心疼呢?他在心里默默记下这一笔,自己对自己起了个誓。
时光飞逝,转瞬,府后那一百多亩田地终于结束插秧,把李老头一干人等累得大休好几日都没有缓过劲儿来。凤染还时不时去田地旁转一转,偷偷将灵泉水滴到浇灌的水源中,确保这些稻谷能多产丰收。
插秧之后,田间再没有先前那么忙碌。有李老头日日看守,凤染抽回精力,打算把目光放向府外。
与此同时,侯府最大工程挖地道,已悄然动工。
起初是郭林和安睿带领一众家将着手。可没过几日凤染就发现,当下能自由行动的隋御早加入其中。她气得直接从施工地上把隋御拉出来,要不是当时人多,她说不定都要揪他的耳朵。
“我闲不住,再说这也是锻炼的一种方式。”隋御随她避到一处墙边,哄劝说。
凤染叉腰叱道:“你的汤药是不是还在喝?”
隋御轻扫鼻翼,又用袖口抹了把脖颈间流淌下来的汗水,“在喝。”
“既如此,我说你身子不行,你就不许干这么重的活。”
“可我……”
“你是不是不听我的话了?”
“我听娘子的话。”隋御赶紧表态,“娘子让我怎样我便怎样,你不要生气。”
“咳!咳!”
范星舒和宁梧蓦地走到他们身边,显然隋御适才说的话被他二人听了去。
隋御立即敛眸负手,板脸道:“你们准备好了?”
二人肃穆行礼,应声称是。
宁梧来至凤染跟前,叮嘱说:“夫人,我教你的那些防身功夫,记得要常常练习,回来我会检查的。”
凤染敛笑,凝重地点首,道:“我和侯爷恭候你们回家。”
“你这是作甚?”凤染支额凝眉,“快收回去,我还担心你挥霍不成?”
“每一笔钱用在何处,小的都有记录,对夫人总得有个交代。”
“这,这属下哪能知道呀。”范星舒嬉皮笑脸地道,“夫人,府院后面的稻谷不可揠苗助长,做营生亦是这个道理。”
凤染听到了他玩笑似的真话,不再穷追不舍,转首朝金生说:“没关系,赔了就赔了,先顾好自家营生和那三家铺子。”
金生惭愧地在袖袋里掏了掏,一沓票据已攥在他手中。
金生忙地弯腰作揖,不尴不尬地回道:“夫人就别折煞小的了。”
“现下整个侯府都在靠你和芸儿养活,我恭维你是应该的。”凤染眼眸瞥向范星舒,随即引荐他二人相互厮认一番。
二人被凤染赏了座,将将过去一盏茶的工夫,金生终于启齿说:“夫人,小的这次回来,是因为……”
凤染想让金生寻找到适合投机的产业,但金生却把钱用在了交际上。他这么做本身没有什么错,错就错在侯府可流动的钱财太少了。谁都不能一直走运,先前入股的几个铺子盈利,不代表这条路能一直走得通。
凤染认真听完,顿了一会,启颜问向范星舒:“星舒,此事你怎么看?”
金生只得如实交代。在锦县上混迹半年有余,除了延边街周围,像朝晖街那一片,边境集市那一段,金生已都混了个脸熟。
很多人都知道他常澎,饶有几贯家资,自营间米铺,还入了几家店铺的股。又觉得他眼光独到,财气连连。米铺才一开张,锦县上就开始闹饥荒;几家半死不活的小铺子,稍稍拨了点分资过去,便各个都起死回生。
想是金生那边遭到了难题,不然尚未至月末,他回来的略早些。凤染呷了口茶,说:“实话实说便是。”
“开年那会儿夫人给我们的那些银子……”金生犹豫再三,把心一横,方道:“赔了。”
金生今儿着了件雪青色素绫直身,脚踩一双炭黑色双梁鞋。束发戴簪,腰悬长穗青白玉佩,有了几分商贾的铜臭气。
凤染见他如此甚是欢喜,盈盈笑道:“常老板安呀~”
范星舒微微一滞,心中猜想这金生莫不是也受了建晟侯的指使,故意回来刺激凤染,要她再没有反对去找那笔银子的理由。
范星舒余光瞟向凤染,见她神色还算淡定,换做从前,她绝不会是这个样子。
“因何?”凤染搁下茶盏,用帕子拭了拭唇边,问道。
闻言,范星舒便想趁势避走开。岂料,凤染抬臂在半空中一按,说:“你和金生还没有正式见过,留下吧。”
凤染心里打着算盘,她不信范星舒没有经商的脑子,刚刚之言不过是托词。他不肯跟自己,要么是避嫌,担心隋御再踹他一脚,真把这条命葬送出去;要么就是志不在此,他真的想“杀”回雒都一雪前耻。
可凤染不甘心,她想再试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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