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5回:睡可以成亲不行
“抱歉,要让康将军失望了,宁梧就是这种人。”
她专挑这种刺痛的话说出口,她就是要让康镇失望,对她再无任何希冀。
让宁梧做出这个决定的是凤染。
范星舒、古大志那帮人一“欺负”他,她就特想冲出去替他出头,哪怕有时候是隋御斥责他两言,她心里也特别不得劲儿。
只是那么憨傻的一个人,她怎么敢跟他谈及感情呢?她这种人苟且活一日就是赚一日。谁知道哪一日就会被仇家找上门?横死是她最终的归宿,到那时候要让那个傻子怎么活?
原来真正的喜欢、真正的爱是为了对方着想,为了对方设身处地的思考。
她以前对隋御那种虚无缥缈的情意,大抵是崇拜和敬佩要多一点。毕竟她目睹过他驰骋大漠的风姿,能与那样一位披靡战神再次相遇,她以为这就是老天给自己安排的缘分。
时至今日宁梧才明白,她的缘分是结识了那个傻子。
心里住下了一个人,就再容不下另一个人。何况凤染不要她以牺牲自己为代价替侯府做事。
宁梧想着那个傻子,眼前浮现的却是康镇的脸庞。历经种种,康镇终于夯实了和侯府之间的关系。她利用完人家,又想翻脸不认账。是什么时候开始有了良心呢?这事若是放在以前,她心里不会有丝毫的愧疚。
“那晚,我动了情。”康镇异常难过地说。
宁梧身子一凛,知道康镇说的就是她追撵他的那个夜晚。
“我该猜到,你是在勾引我,利用我。你担心那时候的我,会作出对侯府不利的举动。我从一开始就知道,可我还是中了你的蛊惑。当我决定不杀你、不去揭发你的那一刻,我就知道自己陷进去了。”
“对不起。”宁梧声音微抖,难得在面上有了情绪的起伏。
康镇笑着看向她,说:“你会说这三个字?有点意外。不过我更喜欢你前段时间数落我的那些话。”
宁梧歪了歪头,没太明白康镇的意思。
康镇哂笑解释道:“你要我想法子解决军营里的困境。原来那时候侯爷已在计划帮我渡过难关,我竟然一点都没有察觉到。”
“我那时候就是随口说说,将军真的不必放在心上。”
康镇自嘲地说:“我本以为解决了军中难题,终有脸面可到你跟前晃一晃。”
“将军是真的有本事。”宁梧这句称赞不假,是真心这么认为的。
“我有本事你还不从我?难不成你真的喜欢郭林?”
“康镇,你不要随便乱说!”宁梧竭力掩饰道。
康镇见宁梧生气了,语气稍软下来,但口吻依旧坚定:“不管有没有郭林那厮,我都不会放弃。你未嫁之前,我康镇就有追求你的权力!”
“康将军有着大把的好前程,娶一个来路不明的杀手为妻?就不怕你康家列祖列宗从棺材里跳出来轮番抽你?我身上沾染的血债不计其数,每一桩都是死罪。你想和我睡,只要勾勾手指我就去。至于别的,将军还是别浪费时间了。”
康镇终是忍不住,一掌甩在宁梧的肩颈上。
宁梧没有闪躲一下,她双臂微垂,嘴角挂着捉摸不清地笑意:“康将军觉得不解气,可以继续打我。我不还手,让你打个痛快。”
“比我还像个爷们儿,你够硬气!”
康镇纷纷离去,大花园里的这一场“幽会”终于落下帷幕。
避在暗处的众人悄然撤走,唯有郭林还愣愣地站在原处。
邓媳妇儿扶起凤染,躬身道:“夫人,咱们也回去吧。”
“你说康镇会放弃么?”
“奴家觉得不会。康将军和郭将都在血气方刚的年纪上,咱家宁姑娘本事大、模样还好,应是不会轻易放弃。”
主仆二人刚穿回月洞,就听到荣旺水生他们在前院里大声张罗。凤染不用猜都知道,定是康镇怒气冲天地离开侯府,几个常随跟在后头陪着小心。
郭林走到宁梧面前,伸手去抚她的肩颈。
宁梧回手一挡,皱眉道:“滚开!”
郭林也不恼,垂着头说:“我没有负担,老母已经过世,侯爷是我唯一的亲人。你是什么来路我都不在乎。你既然拒绝了康镇,就和我好吧?我明儿就去找夫人讨你做媳妇儿。”
宁梧涨红眼眸,嘴上却依旧强硬:“就凭你?我真没瞧上。别太拿自己当盘菜。”
宁梧落荒而逃,她不敢看他被自己奚落的样子,她更害怕被他看穿自己。
宁梧当晚毫无征兆地发起高烧,接下来好几日都卧病在床。凤染没有追问她任何事情,她这病不是冻的,而是心思过虑所致。
十天转眼即逝,又到了大集日。隋御清早梳洗停当,自顾俯身穿靴。
“邱家筹粮的速度越来越快,前几日就让常澎差人拉了回来。”
凤染缩在被窝里懒床,只探出个小脑袋瞧着他,说:“这才什么时辰,你去的那么早干什么?”
隋御坐回床榻边,俯身笑说:“我早些过去瞧瞧康镇,他那晚被气得够呛,也不知这几日缓过来没有。”
“哟~侯爷担心起康镇了?咱家郭林呢?你这人怎么胳膊肘往外拐?”
隋御起手搔了搔她的下颚,道:“看把娘子操心的。”
“侯爷哪里是去关心康镇的个人情感,你分明是冲着雒都回信儿去的。怎么,你能在雒都的态度里揣测出个啥?”凤染侧身枕臂,不紧不慢地说道。
“北黎十三州,秋收赋税早已陆续送抵雒都。康镇这时候再要军饷,雒都若是还推三阻四,只能证明北黎国库出现了重大问题。但对我们却是好事,这意味着他们还是无暇顾及我这个建晟侯。”
凤染伸手捋了两下隋御脸上的假胡子,说:“可若雒都批给康镇军饷,也意味着雒都就快把目光放到咱们身上。毕竟侯府状况已在锦县上算是公开的秘密。”
“待把东野这两千石稻谷结清,我就该找苗刃齐聊一聊了。”隋御替她拉高锦被,“时候尚早,娘子再睡会儿吧。”
凤染听话地阖上眼眸,柔声呢喃道:“你放心大胆的去聊,苗刃齐的把柄全在我手里攥着。”
与凤染之间是主仆情深,亦是义结金兰,可和那个傻子……她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反正就是生气的时候想找他打一架,郁闷的时候还想找他打一架,闲着没事的时候找点茬儿也想跟他打一架。
那个傻子一开始是真的打不过她,可到后来却演变成陪她练武、陪她发泄、哄她开心。
凤染为她疗伤治病,要她避在侯府里保全性命,要她放下曾经的那些恩恩怨怨。尤其是凤染要她学会尊重自己,希望她能得到属于自己真正的幸福。
这个世上从没有人让她这么正视自己,原来生命可以为了自己而活。她从最初对凤染有些醋意、敌意和怀疑,到现在真心实意地誓死追随。
渐渐的,隋御在她心里的位置已排至最末,凤染和那个傻子不知从何时起占据了她的心田。
自从那晚她奉隋御之命追撵康镇,向他兜底自己的真实身份起,已准备彻底豁出去,想和康镇坐实那“郎情妾意”的关系。
那时候康镇对侯府的态度不明朗,宁梧不想让他站到侯府的对立面上。整个边军行伍是侯府最应该争取的力量。她仔细思忖过,勾引康镇是最直接有效的法子。为了侯府,她心甘情愿。
所以在察觉出郭林对自己的感情后,她第一时间就是想让他打消这个愚蠢的念头。
她最初对凤染是“爱屋及乌”,凤染是隋御最为珍视的宝贝,那么她就拼尽所有护好凤染的安危。
可随着和凤染之间的深入了解,从她的为人处世到她对自己的关切,都让宁梧折服且感动。
宁梧抬起鹰眼直视他,特从容地道:“我可以跟你睡,这不是什么难事,一场风月而已。”
康镇觉得自己受到了侮辱,倏地伸出手,差点将一大嘴巴扇到宁梧脸上。他将五指狠狠攥紧,疼惜道:“别这么糟践自己,我知道你不是那种人。”
郭林没有隋御那么俊朗神武,也没有康镇这么拥有权力。但郭林他干净单纯,执着忠诚。虽然她常常骂郭林憨傻,可她心里清楚,郭林是她这辈子认识的最纯良的一个男子。
宁梧怕伤了他,更怕误了他。
他们的眼睛都紧盯在那两个“幽会”的人身上。
“康将军,我今儿同意单独见你,就是想跟你把话说清楚。我对你没有任何私情,那天在府外说的那些话,是为了气郭林。跟你压根没有任何关系,我希望你不要继续误会下去。”宁梧干脆利落,决绝地说道。
康镇一手扶在宽宽的腰封上,仍像是感觉不到一丝寒冷。他不愿相信地说:“我们抱也抱了,亲也亲了。上一次你出来为我斟茶,那么明显的示爱眼神,以为我看不出来?咱们也就是在边戍上,礼法纲常遵循地差了。这要是放在雒都……”
“放在雒都怎么了?”
“你现在早就是我的娘子了!”康镇动情地说,“我康镇碰过的女人,谁还敢打主意!”
建晟侯府的大花园里,只有几点微亮的红灯笼,在这隆冬寒夜里随风飘摆。
那些没有被照明的枯树、假山、回廊后,一些攒动的人头正在暗暗移动。
有被范星舒用力拖拽的郭林,有出于好奇的古大志和臧定思,还有鲜少凑趣儿的侯卿尘,当然还少不掉刚刚冲过来的凤染主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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