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1回:她的命别有用图
在隋御离开雒都之前,顾光白这条线终于和许有德那条线交集上了。这是隋御的意思,也是为了以后更有效的做事。
所以顾光白还是第一时间约见了梅若风,到底要不要护送凤染出城,不是他一个人可以擅自决定的。
“这的确是曹太后能干出的事情。伤而不杀,愈加折磨人心。”梅若风压着尖尖的嗓音,认同道,“我们终究是在外围,就算派多少自己人混入侯府,都做不到万无一失。”
“肃王府那几个老家伙放松警惕了?居然教校事厂钻到空子?”
梅若风耸了耸肩,淡笑道:“他们的死期到了,曹太后腾出手后,会一个一个地除掉。今上跟太后根本没法子较量。这姑娘估计是他们有意放出来的,这才让我捡到便宜。”
“可靠否?”顾光白敏感道。
“在观察。”
“她身上那些所谓的证据呢?”
“还没有套出来,那姑娘也被吓得够呛。放着好好的漠州不待,非得来雒都蹚这浑水。”
顾光白拳抵唇边思量一会儿,道:“烦请梅公公让我见她一面。”
梅若风不解,不知道顾光白打得什么算盘,说:“这姑娘如今也不算什么重要人物。曹太后已敢和侯爷摊牌当年那些旧事,她手中那点东西便没多少重量了。”
梅若风和隋御之间到底相差一层思想,他听命于隋御是因为许有德,他知道师父不会害自己,反而是在替他们这些徒子徒孙谋划以后的出路。不仅许有德把赌注押在隋御身上,眼前这位禁军里最有本事的将军也一样认定隋御。
但顾光白了解隋御,他知道隋御要梅若风找到那个姑娘,不是为了得到她手中那些所谓的证据。而是因为那个姑娘是他旧部下的女儿。当年隋御没有护好旧部的性命,这一次他想竭尽所能护住所有人。
见顾光白执意如此,梅若风只得应允下来。回去和许有德通报时,还猜测顾光白是想把人带走看守起来。
许有德是何等的睿智,很快便嗅到这其中的关联,顾光白到底想要干什么,他已了然于心。
“这女孩儿对咱们没甚么大用,肃王府那几个老家伙活不到下个月初。皇帝在和太后的这场较量中完败。”许有德不徐不疾地说道,“将人带给顾光白,任由他发落吧。”
梅若风叉手领命,转首又道:“那侯爷夫人该如何是好?”
“成大事者……”许有德顿了顿,他本想说若是凤染和她腹中孩子真被曹太后给祸害死,那么这团仇恨便是最好的火种,它会指引隋御义无反顾地推翻曹氏、裴氏、乃至整个北黎王朝。
这远比被清王府利用、被元靖帝出卖、被旧部下设计更加痛彻心扉。许有德心里虽这样想着,但他又十分清楚若真故意袖手旁观有悖人伦。
“宫中试毒的物件淘来一份,派人给送到建晟侯府里去。再去太医院里把给侯爷夫人请脉的太医底细摸查一遍。谁的把柄好抓,都给揪出来。”
“徒弟遵命。”
韩薇今年已有十四五岁了,对于当年的事仍历历在目。她记得父亲过世前,不断地重复自己对不住隋大将军。又将小小的女儿拉到跟前,把那份雒都传送过来的书信交与她,让她务必保存好,以备来日将它公之于众。
韩薇不敢忘记父亲临终所托,这才在肃王府旧臣派人去漠州时轻易暴露出来,她以为她终于等来了伸张正义的人。可是他们将那份破旧到发霉的书信收走之后,对她的态度便发生了巨大转变。
囚禁她的人身自由还不算什么,到最后居然把她像抹布一样抛到雒都城的大街上。
顾光白戴着面巾来见韩薇,感叹这小姑娘明明还是个孩子。
韩薇被吓坏了,怯怯地望向顾光白,嚅嗫地说:“你要杀我?”
顾光白摇头。
“你是好人么?”韩薇继续试探道。
“是隋大将军让我来救你的。”
闻言,韩薇顿时激动起来,上前一把抓住顾光白的手臂,哭泣道:“隋将军他还好么?父亲,父亲一直想让我见他一面,好当面跟他说声对不起。当年的事……是父亲做的不对……”
顾光白动起恻隐之心,这样单纯的孩子他怎么能够下得去手。他先是安慰她许久,才下定决心道:“如今有一个机会,可以让你替隋将军做件事情,你可愿意?”
“愿意,愿意!”韩薇不假思索地应承道,“为建晟侯做什么小女都是愿意的。”
但是当韩薇继续往下追问细节时,顾光白却不愿再往外透露了。只要她安静等待,他改日会再来跟她详谈。这人他没有带走,而是又交还到梅若风手里。
跟随顾光白的常随如丈二和尚,实在看不出主子到底要干什么。来见这个姑娘已算冒险,可来了之后竟说些无痛无痒的话。
“这个姑娘是个冒牌货。”顾光白看出常随所想,叹道,“我刚刚设套问她,她回答的太过顺畅,明显是之前训练过。要么是梅若风他们从中作梗,要么就是曹太后把肃王府那几个老家伙给打通了。”
常随恍然大悟,再回想刚才和韩薇问对的一幕幕,确实疑点重重。
顾光白本来是想对症下药,利用韩薇及他父亲对隋御的愧疚感,让她冒充凤染待在建晟侯府里,好给凤染逃出雒都制造机会。
可今日一见,他已明白真正的韩薇应该早惨遭杀害。而眼前这个韩薇,是曹太后故意扔出来的迷幻散。
看来将凤染送出雒都比想象中的还要艰难,顾光白负手环视这雒都城中矗立起的亭台楼阁,这里是天堂,亦是地狱。这腐朽靡烂的王朝,就该被捅破、被推翻,就该创造出一个崭新的国度!
“是什么人?”
“他漠州旧部下的女儿。”
梅若风打算回去跟许有德汇报后再跟顾光白通气儿,正欲离开时,忽然想起一件事情,便启齿问道:“安睿的老子和妹妹还在你手里押着吧?”
顾光白颔首,承认道:“我想过要把侯爷夫人一并藏过去,可她们的性质太不一样。孰轻孰重不用再说,真把曹氏给激怒了,雒都城挖地三尺都能把人找出来。”
“顾将军误会了。”梅若风摆手笑了笑,“侯爷走的急,前段时间交代我找个人出来。昨儿才得到确切消息,侯爷却已经离开雒都了。”
凤染一手挑开车窗帘子向外觑了觑,一面低吟地说:“顾光白有太多顾虑,毕竟他承诺侯爷的是护我和孩子周全。但是逃跑太过危险,对于我提供的那些事实,还没有到十万火急的时刻。何况隋御才走几日而已。”
“真到刀架脖子上那日就来不及了。”宁梧拧眉怒道。
凤染有些疲惫地靠回拱厢壁上,慢笑道:“也不是一蹴而就的事,今日跟顾光白打了招呼,他会往心里去的。我们自己再想想法子吧。”
顾光白无奈地按了按鼻梁,发出一声长长的嘘声。
“今上还不是如此?谨小慎微这么多年,不也被曹太后算计了好几次。若不是指望今上早日诞下皇子,今上这身子只怕早不行了。去岁发了一次梦魇,再往前也大病过两三次。曹太后不会让他过得太舒坦。对待君王尚且如此,何况一个小小的侯爷夫人?”
“保护侯爷血脉也是我的责任呀。”郭林扶着腰侧长刀傲娇地道,“那,那你和夫人商议好对策没有?”
宁梧摇了摇首,将双唇抿成一条线。想逃出雒都城谈何容易呢?即便侥幸逃脱,从雒都到锦县近千里路,又该怎样躲避重重关卡?让一个孕妇遭受这些罪,实在是不应该。
折腾了大半日,宁梧终将凤染服侍休息下去。阖门而出时,郭林正瞪着俩大眼珠在外侯着。宁梧鲜有地没抢白他,二人默契退出房外,在院中小花园里散起步来。
“要是早知道曹氏藏了这份毒心,当时咱们就该死乞白赖跟侯爷同回锦县。”郭林幼稚地说,“这下可倒好,哎……”
凤染与顾光白辞别,挺着肚子蹒跚走出绸缎庄外。那些侍卫依旧在外把守,一个个人高马大伫立在门口,让人有种无法言表的压迫感。
“顾将军这是不想帮助我们么?我怎么觉得他态度有点敷衍呢?”在马车内,宁梧轻声问道。
“让你留在雒都着实是委屈了,你本该随侯爷共赴战场,你曾经也是铁骨铮铮的男儿郎。”
郭林还以为自己出现了错觉,宁梧居然会夸赞自己?这简直太难得了!
自打知道康镇的死讯,她始终都闷闷不乐。郭林虽然很讨厌康镇那个家伙老惦记宁梧,可如今那个人已然离世,他总不能跟一个逝去的人吃醋。康镇是值得尊敬的情敌,这点毋庸置疑。
且说顾光白没有立马应承下凤染的请求,他知道凤染逃离雒都意味着什么,那便是建晟侯与雒都朝廷之间彻底“决裂”。
要是隋御在锦县那边的进展比较顺利,一切都还好说,倘或锦县这一战困难险阻,比当年在漠州时还要棘手,那么曹太后落井下石也未可知。
要知道隋御来雒都这半年有余的时间里,曹氏一族对他可谓用尽了全部耐心。换做其他任何一个人,只怕曹氏早就挥刀动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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