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章 包藏祸心
“陛下,您究竟在惧什么?谁人告诉我又有何异,总之我什么都知晓了。再者言,如若此时您不纳我为妃,你该如何同众人交代?就算您能暂且瞒过诸人,那您能保证瞒过温妃娘娘吗?她可以为您至今还深爱着我呢,您总得表现出些情意来。”
“朕什么也不惧!自也不在乎那些流言蜚语,芝岚,你绝无可能成为朕的妃子,不,你连成为常在的机会也没有!”
易之行的措辞尤为坚决,宛若他深切厌弃着芝岚的为人。
“疯子又如何?总之你还不是困缚在朕这个疯子的手掌心里?说带地,你的存在不过是这世上微不足道的一瞥罢了,朕想如何处置便如何处置,你没法奈朕何。”
眼望天子伟岸的背影,耳闻他刺耳的讥诮,芝岚着实想要一刃刺上去,然而她知晓她不能这般妄为,眼前人很有可能会当场反扑自己一口,那到时毙命的便也是凄惨的自己了。
因此,杀意转而化为默然的凝视,天子始终没法等来身后人的任何讥诮之言,只见他稍稍含了颦,眉目忽而刻上郁结。
“无趣,朕懒得同你周旋了,不过你记住,朕是绝对不会纳你这等险恶的女子为妃的,你甚而还不如那吴芷晴。”
说罢,易之行决绝地迈开步伐,当即踏离此地,直至他彻底合上门时,亦终究没有等来芝岚的任何回话。不知怎的,正是因为如此,易之行的心底忽而油生出一种浅浅的失落感与失落感过后从而加深的不甘之意。
而寝殿内的芝岚只是淡然处之,倒也没什么太多显露于外的表情,甚而就连内里亦在无所谓了。
自打这日过后,易之临便被易之行派遣至楼地驻兵受疆,当然,其真正的用意就是想让易之临一辈子呆在那与仕途无缘的地方,与漫天的黄沙过活。易之临一离朝,天子素来不宁的心便也彻底消停了下来,他对自己当时一怒之下的安排甚为满意。
另一边,当初纵火的真相亦渐渐显露,从过往的毫无头绪到如今能将嫌疑人锁定在几人之身,燕祺在这之中确乎做了不少努力。经由他的悉心搜寻,非但于火灾的发生地惊觉出油渍的存在,更在此之后幸运地寻到一只染油的水桶,许是作案者一开始预备将它弃之不顾,却被赶来救火的宫人恰巧使用来扑火,因此就算清水曾在这木桶中晃晃荡荡,却也还是难免不留下几丝原先的油迹。细心的燕祺当场发现了它,而这水桶之下还刻着宫殿的名字,这是宫里历来的惯例,为了清点每宫的用度,凡是久用于本宫的物品必要刻上此宫殿的名字,以便清查。而这只水桶无疑出自温妃娘娘的寝殿。
如此,一切便也昭然若揭了。
“仅有你们二人于小伙房当差?那这只木桶便也仅有可能是你们二人所使?”
此时,天子坐于莫汐茹新入住宫殿的高座上,双目严冷地剜着下头人。而在他之下,除却莫汐茹与其殿的旁余宫人外,便剩下那正跪于地面的李婵与云桃了。但见这二人低首跪膝,身躯颤颤巍巍,皆齐齐被笼罩于一方惊骇与极端蹙悚当中。
“陛下!奴婢虽在小伙房当差,但奴婢是冤枉的!奴婢一心一意为娘娘,又怎的敢陷害温妃娘娘呢?再者言,温妃娘娘可是奴婢鲜少遭逢过的温良主子啊!这莫大的福分,奴婢根本求之不得啊!”
云桃抢先一步开了口,满脸哀戚动容,而她一侧的李婵却仍处于惊骇与懵懂之中,说实在的,她至今未曾明白过来这一切到底是怎的回事,为何清白无辜的自己会被陡时唤至此处认这劳什子的罪呢?她本以为此从走水只是一场意外。
待她彻底反应过来时,便也赶忙跟在云桃后头哭诉起来,哭诉自己是多么忠诚于温妃娘娘,又是多么心痛于自己如今这被莫名冤枉的处境。
瞧着眼下二人动容的举止,天性怀揣恻隐之心的莫汐茹自然是无理由地相信自己的忠仆们绝不会背弃自己,然而易之行的内心却毫无波澜,毕竟这种把戏他实在看多了,从芝岚的精湛演技到自身不得不尔的此次佯装,天子彻底对‘哭诉’这种东西提不上任何情绪了,除却怀疑,那便也只能是怀疑。
易之行并无接纳意,莫汐茹则想赶快了结这次事件,她私以为这并非人为,更笃定地坚信着此事从头到尾都与自己寝殿的人无关。
“陛下,臣妾觉得她们二人一直以来皆是……”
莫汐茹方欲站起身来,可口中为这二人求饶的措辞登时便被云桃陡然的揭发止了去,她不可思议地听闻着这一切,在这一过程中,重新冉冉含颦落座。
“陛下!云桃……云桃实在看不下去了!其实……其实云桃好似知晓这其中的原委……此次纵火事件绝对是人为的!”
此言一出,诸人皆惊,而同样预料到此回事件的背后真凶究竟是谁人的李婵忽地于此刻感到一种莫名的不妙在内心间晃荡,而这一思绪方起,便见身侧跪着的云桃忽地将一双狠戾的凶目直对向自己。
“陛下,就是她!就是李姐姐!当初的纵火不过是出自于李姐姐对温妃娘娘的一片嫉妒之心罢了!而仅是为了这嫉妒心,便去伤害温妃娘娘与天子的性命,这简直是畜牲之为啊!”
云桃义正言辞,口吻更乃激荡铿锵,就好似她当真怀揣着什么隐情且极为痛恨这不忠不义的行径一般。被人莫名倒了一盆污水,李婵自是怒不可遏,而在同一时分,她也更为确定了云桃的险心以及自己原先对这纵火案的某种一闪而过的揣度。
“你这丫头胡言乱语!一直以来嫉妒温妃娘娘的不是你吗!你倒将这脏水泼给我了!”
李婵瞬即反唇相讥,而这‘狗咬狗’的光景亦终于叫高位上的天子来了看戏的兴头。
再也没有过往的反唇相讥,现如今几乎心如死灰的芝岚没力气同眼前这位身处高位的把权者激烈对峙了,她对易之行仅存的念头只是厌弃与轻侮而已。
自然,在易之行的眼皮子底下,今时这丝毫未有挣扎意愿的芝岚实在显得有些太过无趣了,他那残忍的凶掌当即松了开,天子背转回首去。
“你的归处就是朕的寝殿,朕要时时刻刻看守着你,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这才是朕的乐趣所在啊。芝岚,你的结局只能是在朕的眼皮子底下悲惨地过活。”
易之行的唇畔忽而幻化出狡黠,但见他遽然将床帘掀开,旋即万般挑衅地捏住芝岚的脖颈,猝不及防的芝岚却没有任何反抗动作,反而死死地盯着眼前人,眸中除却震怒,便是无边的蔑视与唾弃,她实在恶心易之行的种种作为。
“疯子,易之行,你就是个疯子。”
隔着一层床帘,易之行当即没好气地问道。谁人也不知他为甚这么没好气,稀罕的是,偏是这没好气的嗓音才叫芝岚的心底油生出久违的谙熟之感,居然还染带着些暖意。
下一刻,榻内的女子连忙摒弃这些没来由的念头,旋即悠悠地开了口,可此番吐出的言辞竟叫帘外的天子骇得当场退却三步远。
“陛下,您可有纳我为妃的意儿?”
闻此言,芝岚登时含颦,本匿的愠怒亦稍稍流泻。
“陛下,您大可放心,我也根本不在乎是否能成为您的妃子,我不过是为了大局着想罢了,毕竟此事暴露出来对我们二人都不好,您既不愿将我放了,却总得让我有个归处,不是吗?”
“奸人!痴人说梦!朕怎的会纳你为妃?除非朕的眼睛瞎了!你在这做什么美梦呢!怕是睡糊涂了不成,谁人告诉你的这些妄言!”
天子表现得颇为抗拒,然而这一切本就在芝岚的预料里,因此此时的她倒也生不起过多愠怒来。
如此直白的发问根本令易之行猝不及防,今日他本是因心绪不佳蓄意来此寻衅滋事的,却没料这事端还未挑起,芝岚便率先狡猾地挑拨起他的不宁来。
但见易之行双目圆睁,暗下咽了咽口水,无边的震颤掠过其心间,今时他的状态实在像极了一初涉烟柳地的稚嫩少年被一娇媚的老鸦挑逗过后的状态,嗫嗫嚅嚅,欲说还休,芝岚还未说什么呢,不过是简单的一句发问,便惹得天子双颊腾红,屡屡失措。
一闻这脚步音,芝岚当即分辨出这正是天子的步伐,她终于迎来了天子,而这也同时意味着心底的某种素愿即将便能达成了,身处榻上的芝岚不自觉暗勾起一抹狡黠,暗暗期待着同易之行逢面的时刻。
“死了没有?”
可惜,身处于榻上的芝岚浑然不觉,如若当真亲眼目见这副景状,她怕是能以今日所见之光景奚落易之行一辈子。
“陛下,您人呢?”
见易之行迟迟不答,芝岚还以为发生了什么,方欲掀帘探看,却因易之行脱口而出的言辞止了手。
易之行从蔡府归宫之时已至夕落,无心饮食的他竟破天荒地不曾赶赴御书阁,反而归去了自己的寝殿。
自打朝堂逼婚以来,易之行已连着数日不曾抵至此处,不知怎的,此番归来竟成了叫天子难办的紧张事,可这分明是天子他自己的寝宫啊!为何内心深处会油生出莫名的惶恐与不安?
思绪及此,自是怀揣着三分不甘,天子猛地推开了屋门,紧接着便匆匆奔赴内阁,在此之前,他已让燕祺驻守于殿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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