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二章 曲辕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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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知道国子监本来教授的都是公侯之后,崇文馆横空出世后,仅有的几个国公嫡子都跳槽过去了,而学院建设完成后,侯爵的子弟也都趋之若鹜。结果就是,本来有两百多学生的国子监人去楼空,不得已才招收了一些伯爵子爵的子弟。

这要是搁在以往,哪有他们入国子监的资格!

见孔颖达虽然面无表情,但是胡子却在抖动,李承乾就不知道怎么办了。

见老孔真的急眼了,李承乾这下也不知道怎么办好了。

人这种生物很奇怪,单纯的愧疚情绪积压的久了,不止不会升华,反而会涣散,甚至于破罐子破摔。

此时的李承乾就是如此,学院的建立不只是老先生们的夙愿,也是他的希望。国子监虽然号称是最高学府,但是教授的都是贵族子弟,教授的都是经学。于是出来的学生,吟诗作赋样样精通,但一旦让他们当官,就会原形毕露。

当初何寿就说过,他自己就是国子监的出身,当上县令以后,才发现过往所学在治上很难发挥作用。蹉跎半生,才算对县令这个职位摸到了一些门路。

何寿这样较真的人尚且如此,就更别说别的县令了。也难怪当上刺史的官员都是胡子一大把,如果不是彻底的研究透了民生,谁敢提拔他们?刚学会走的人就去跑,不祸国殃民才是怪事情。

话虽如此,却没法跟孔颖达直接说。李承乾只能从怀里掏出一张图递给孔颖达说:“既然您也没办法说服他们,不如就替孤把这张图交给他们。看完这张图后,如果他们还不愿意来学院,就当孤没来过吧。”

孔颖达接过图纸,不明其意,打开以后看了一下,只看到了纸上画着一大堆莫名其妙的图,还有一些莫名其妙的话。

什么“设所求数为丁”,什么“结果为戊,负乙减去乙乙减四倍甲丙之根,除二倍甲,戊任取其一”,看的人脑袋疼。

“既然殿下您这么说了,老夫自然把图带到。只是,若是他们看完以后还是不愿意,那老夫也没有办法了。”

李承乾点了点头,然后就放下字画,准备告辞。

孔颖达挽留,李承乾只能借口说学院有事,不能久坐。

躺在回去的马车上,李承乾只能一小盹儿一小盹儿的睡觉。

昨天晚上提笔尝试把自己记住的知识写出来,才发现想把自己快丢到角落里的知识,呈现到纸面上,简直是抽丝剥茧一般的痛苦。更别说,还要把“2a分之-b加减根号下b方减4ac”给转换成文字语言了。

我当初学开方什么的,学会了到底是为了什么?就连传闻中要外卖员帮着做作业的初中生,自己也没能遇到。学会了二元一次方程式,结果真的需要求平方或者球根的时候,只在手机上点一下,结果就出来了。

交给孔颖达的纸,一定会把国子监的那些算学先生勾引出来的。古人想要在算数方面取得点成就,需要几代人的积累,偶尔出一个一心钻研其中的,才能推进一些。赵爽的勾股圆方图,估计快被他们画烂了吧。总统证法这种舶来品,相比会让他们很感兴趣的。再说,二元一次方程求解,虽说九章算术有提起过,但是想必他们也没能翻明白吧。

读书人都是贱皮子,他们能无视黄金白银,只有学问带来的诱惑,才能让他们疯狂。

第二日,孔颖达把太子的纸交给国子监的算学先生后,真正见识到了什么才是疯狂。

十几个算学先生啊!个个都陷入了疯魔,拿着筹算摆弄个没完没了,仆役上去送茶水,都被一脚踹走。太子的那张纸,他看不明白,只有这些算学先生,才知道有多大的价值....

见到这副场景,孔颖达忍不住叹了一口气。虽然太子这一次是来挖墙脚的,但是现在看来,挖墙脚的背后,还有跟国子监共享学问的一层意思。学问是无价的,他自然清楚。既然人家都打算用学问换人工,怎么算怎么是国子监赚了啊!

算清楚利弊后,孔颖达走到念念有词的众人面前说:“这张纸是太子殿下给老夫的,你们若想得到更多,就得去贞观学院教书,不过国子监现在也需要你们,所以,只能让你们轮换着去,如何?”

刘正文把手里的筹算一扔,回答说:“既然太子有意让我等去授学,那就应了吧。且不说这个新式的勾股证明法,就是这个二次方程的解决方法,都是一等一的学问。莫说叫我等去授学,就是去做苦力,为了学问,我等也心甘!”

刘正文的话引来一片同意声,他们除了在国子监教授算学外,余下的时间基本都徜徉在数算的海洋里。如今发现自己附近还有一片暖和的海洋,岂有不划过去的道理?

轮换着去教学让人接受,可是先后顺序却让这些人打破了脑袋。最后,只能用抽签的方法决定。

成功的把国子监的墙角给刨了后,李承乾就彻底清闲下来了。数学自然有它的逻辑性,用不着耳提面命,只要造假出一本所谓的数学书,就能让他们教授之余,自学研究出其中的道理来。

清闲下来后,李承乾就彻底闭上了嘴巴,只有大朝会才必上,余下的时间除非皇帝通知,是不会回去上朝的。

卢宽和唐俭到底制出了礼仪,除了国库象征性的出了一点外,余下的都是内务府出的钱财。知道西突厥要的不是金银而是物资工匠,但是这一次没有工匠送过去,只有丝绸、茶叶、瓷器等无伤大雅的货物。其中最值钱的是一套明光铠,其实这算是单独给肆叶护的。除此之外,靠近西突厥的一片牧场,也被当成聘礼,送了出去。

不是大唐豪气,实在是因为那片土地真的没有固守的必要,送出去以后,才能让北边的防线收缩,将防御的力度提升三成有余。这是李靖等一干武将严格讨论之后的结果。至于送出去的土地,等用不了太长时间,没准儿还得姓唐。

这片牧场,才是聘礼中的点睛之笔。对急需大唐给予面子维护自身地位的肆叶护来说,这块牧场才是最香的。

鸿胪寺的一个官员,带着聘礼,去了西突厥,他不仅要把聘礼送到,还要把人和嫁妆领回来。重中之重的是还要跟肆叶护签订盟约,确定大唐跟西突厥之间的友好关系。至于为什么是他作为大唐的代表人,就不用多说了。

聘礼三月送走,四月的时候,李承乾不得不重新回归种地大业。

去年秋收的时候,他因为腿受伤,没有参与秋收,所以替代他位置的是李泰,替代李泰位置的是李恪。

今年不同,除了要履行太子的职责外,李承乾还要履行贞观学院副院长的职责。

天知道那几个铁匠和木匠是怎么回事儿,闲着没事儿钻研之下,竟然真的把曲辕犁给弄了出来。本来李承乾还准备提醒一下那些工匠们,好让曲辕犁这种东西提前出现,结果给他们“放假”之下,竟然自己研究出来了。要知道,按照历史的正常推进,曲辕犁要在唐朝末期才会出现。

春耕的当天,李承乾特意带着成品的曲辕犁来到皇家田地,很自然的引起了皇帝的注意。

“这是什么东西?耕犁?”

李世民不是何不食肉糜之辈,虽说之前种地的时候还有一点偷懒,但是自从蝗灾之后,他就一直对这片田地亲力亲为,拔草的时候如果忙于政务没有时间,都要差遣一个闲散官员代替他。可想而知,这样的行为自然招来了蜂拥而至的马屁奏折。

“曲辕犁,贞观学院工学院的作品,阎立本因为不够资格参与亲耕大典,所以拜托儿臣把这东西带过来,交给您实验一下,也好给工学院涨涨面子。”

“哦?”

听李承乾这么说,李世民立刻来了兴致,吩咐李承乾把那头健壮的牛带过来,就要亲自尝试。

对于这个新出现的农具,司农寺卿于跃本来是不能靠近的,结果硬是厚着脸皮凑了过来。

开始耕地,依旧是太子牵牛,皇帝扶犁,干了几年的李世民,真真切切的感受到了这个新犁的妙处。

和以前的耕犁相比,曲辕犁将直辕、长辕改为曲辕、短辕,并在辕头安装上了可以自由转动的犁盘。这样一来,不仅犁架变小变轻,而且到地头的时候,还便于调头和转弯。以前用老式的耕犁,就算他的身体在军阵中锻炼出来了,也免不了腰酸腿疼。

礼部为了皇帝今年能松快点,特意穷搜关内,找到了这头健壮懂事的牛。如今看来,莫说扶犁的皇帝没用多少力,这头健牛也游刃有余的样子。

“这新犁果然精妙,陛下,微臣斗胆,请陛下暂停亲耕大典。如此精妙的新犁,应该尽快公布于天下才是!”亲眼见到曲辕犁的神奇,于跃立刻就跳了起来。

司农寺,顾名思义,就是掌管天下农事的官署,暂且不论它的职能,只要把曲辕犁推广开来,可不仅仅是让耕种省力这么肤浅。要知道大唐的地有的是,缺少的是种地的人,曲辕犁能够让耕种的速度更进一步,一定也能让天下百姓耕种的土地变多。如此一来,绝对堪称是利国利民的大好事情。且不说司农寺会获得功劳,就是整个朝廷,都会获得百姓的称赞。

李世民摸了摸下巴,见李承乾笑了,就问:“承乾,工学院,不会只制作出了这一副犁吧!”

李承乾摇摇头,对惊喜的于跃说:“于寺卿,工学院可是制造了大批的曲辕犁,毕竟学院周边也有一大片地,是需要学院的勋贵子弟跟随先生亲自种植的。您若是想要成品,直接去工学院要就是了。”

听见了自己最想要的消息后,于跃也顾不得自己的官服沾上了泥土,快步的踩着松软的土地,就往外边跑。搞得皇帝忍不住对他怒视而去,好好的地,被他踩出了很多的脚印。

见播种的长孙已经跟过来,李世民示意李承乾继续牵牛,父子俩边走边聊。曲辕犁省了很多的力气,也不需要他全神贯注的干活了。

“说吧,这次又想要什么?上次朕封阎立本爵位,已经惹得满朝非议了,可以说阎立本这个爵位,更多是你的面子要来的。曲辕犁既然如此好用,赏赐自然有,但是爵位免谈!”

“父皇你这就是杯弓蛇影了,儿臣也没说要跟您求爵位啊。”

“少来,既然你亲自带着曲辕犁,还在大庭广众之下展示,不知道怎么憋坏呢。快点说,等这趟垄沟出来,朕可就听不进去了!”

李承乾回头一看,见地头就快到了,赶紧说:“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儿臣就是希望您把贞观学院的先生编入朝廷的官员体系就好。当然,工学院不能排除在外,至于医学院要不要加入,还得问问孙道长的意思。不过我估计他老人家不愿意接受。”

“呵,朕就说嘛,原来你在这等着呢。贞观学院编入朝廷官员体系不是什么大事,但是朕给他们的品级不会太高,一般都只会是虚衔。”

“这样就行了,其实这是老先生吩咐的。学院里的老人家不全是淡泊名利的,还有一些早年入仕无门,或者仕途不如意的。有朝廷的编制,那些老先生面子上也好看一点。”

李世民点了点头,他知道李承乾还有一层意思没说。今后学院一定还会招来大量山野闲人的加入,有朝廷的编制在,也免得朝廷落得不访贤人之类的口舌。

“殿下,非是老夫不允,实在是那几个算学的先生,就连老夫也指使不动他们。殿下与其来找老夫,不如直接去他们的府上询问。只要他们愿意,老夫自然会同意。”

眼睛是心灵的窗户,孔颖达掩饰的再完美,红了的眼睛是骗不了人的。

这下孔颖达的眼睛真的红了起来,如果今日登门的不是太子,恐怕他真的要乱棍把人打出去了!

欺人太甚!欺人太甚!!抢学生还不够吗?现在竟然来抢先生了?干脆国子监并入你们学院好了!

心里虽然翻江倒海的,但孔颖达混迹官场多年,维持笑脸还是,没问题的。

进入长安城,也没时间去国子监了,李承乾只能回到东宫,先休息一晚。

第二天,李承乾并没有直接去国子监,而是准备好了礼物,投拜帖去孔颖达家拜访。

孔颖达需要上朝,所以是他们家的老大孔志元接待。

崇文馆和学院的事儿,还真的有点对不起老孔。莫说国子监,就连弘文馆,现在也很荒凉,姚思廉去了学院开设自己的史学分院,现在就剩下褚亮、蔡允恭、萧德言三人苦苦支撑着。

拱了拱手,李承乾只能实话实说:“孔祭酒,孤此次来是想跟您商量商量,能不能把国子监的算学先生,派几个到学院去?如果学院只教授学问的话,那些勋贵子弟无所谓,平民家的学生,如果不能入仕,恐怕很多人会是白学。如果再加上算学,今后他们就算不能当官,也不缺生路。”

见面后直接送马屁,特别是“孔祭酒”这个称呼,让孔颖达如临大敌。如果所料不错,太子应当是看中了国子监不知道那位先生,准备过来挖墙脚了。

如果是平日里挖挖也就罢了,但是现如今老孔心里揣着一口气,无论如何也不想再被太子占便宜。

孔志元虽然是国子监的教授,但是明显没见过大场面。东宫的礼单让他一时不知所措,只能吩咐厨房不计代价的准备中午的宴席,免得让太子不满意。

在品鉴了孔颖达书房里不知道多少字画以后,孔颖达才下朝回来。当听说父亲回来后,孔志元明显的松了一口气。

踩着夜色,用太子的令牌才得以进入长安城,还被城门官敬告了一番。

长安的宵禁,是这座城市不同于其它城市的律条。坊市不得夜里开门,坊官如果明知故犯,是要流放三千里的。情节严重,就算被砍头也不是什么稀奇事。而城门,只有红翎急使和十万火急腰牌才能打开。太子的身份开城门虽然是够的,但是细计较起来,城门官还是要担责任。

“太子殿下大驾光临,老夫怠慢了,志元,还不赶快去准备宴席?”

见孔志元溜走了,李承乾才拿起书桌上的一副字笑着说:“孔祭酒的字,确实堪称大家啊。孤虽然练字练习了许久,可无论如何也写不出这等神韵来。”

“太子殿下抬爱了,老夫的字虽然不错,但是无论如何也没办法自成一派的。先不谈这个,殿下今日莅临寒舍,可有什么指教?”

能够坐起而行的,现在也只有李承乾这么个大闲人。

在跟老先生们商量好请几个先生后,李承乾就又坐上马车,赶回了长安。

尽管长安到学院的道路已经是尽量取直,而且铺上了水泥,但来回之间还是需要一个多时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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