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回 三千宠爱 (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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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言,夫差缓缓睁开狭长的眼睛,唇边勾起一抹笑:“跟着。”

“是。”

那道黑影刚刚悄失,便有宫人匆匆走进亭中。

船舱内,越女刚刚给香宝诊过脉。

“她怎么样?能不能治好?”卫琴急问,面色竟然比躺在榻上的香宝还要难看几分。

“很险,如果再晚一点,就没得救了。”越女看了一眼卫琴,面上带着几分不满。

卫琴自知理亏,不语。

“那就是有得救了?”一个轻飘飘的声音凭空响起。

越女和卫琴都是一怔,忙双双转身下跪,口称“大王”。

“越女。”夫差走进船舱,安安稳稳地找了个位置坐下,全当自己家了。

“在。”

“她什么时候能醒?”

“好好调理的话,快则三五日,慢则……”

“嗯?”

“三五年。”

夫差略一皱眉:“既然如此,就接回宫中好好调理吧。”

卫琴闻言,几乎就要起身反对,却被越女拉住。夫差全当没看到,招呼招呼就把美人带进宫了。

香宝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她梦见自己一直在苏州河里飘着,苏州河的水很凉,冻得她直哆嗦。

有一双温暖的手在她的脸上游走,痒痒的。香宝皱了皱眉,有些困难地睁开眼睛,太过明亮的光线让她一下子无法适应。

“啊呀,我的美人终于醒了!”一个欢天喜地的声音响起,然后香宝感觉自己被紧紧抱住。

抱得……很紧,她感觉自己快要窒息了。

“放……”香宝困难地张口,声音暗哑。

“你会讲话了?”夫差松开她,很惊讶地盯着她瞧。

好不容易被松开,香宝咳了一下,双手抵住他的胸膛,狠狠喘了两口气,才抬起头来瞪他。随即她微微愣了一下,眼前的男子,一身张扬的明黄色长袍,黑色的长发随意散在肩上,还有那张脸……

他分明是……

“美人,看什么呢?”夫差扬了扬眉,好心情地道。

“你……”她呆了呆,才继续道,“很漂亮。”

夫差闻言,怔了一怔,随即大笑:“谢美人夸奖。”

“这是哪儿?”左右看看,她疑惑地问道。

“你的寝宫。”夫差笑眯眯地道。

“寝宫?”香宝姑娘一脸茫然。

“嗯。”

“那……你是谁?”

夫差闻言,顿了顿,眯起眼睛凑近她:“你不记得寡人是谁了?”

“我……”她忽然抬手抱住脑袋,一脸痛苦状,“我是谁……”

“嗯?”夫差一脸怀疑地盯着她瞅了半晌。

香宝缩成一团,拼命发抖。

“来人!传越女。”夫差皱眉大喊。

越女的诊断结果是:香宝外伤已愈,身子已无大碍,至于声音为什么会突然恢复,又为什么会失忆……那就只有天知道了。

“失忆?”左手食指轻轻敲击着桌沿,夫差挑眉,声音微扬。

“是。”越女低头道,“虽然不知是什么原因导致的,但从表面来看,的确是失忆了。”

“从……表面看?”夫差侧头,狐疑地看向坐在榻上一脸茫然的女子,漆黑的双瞳,苍白的面颊,仿佛玉石雕成,却无一丝生气。

感觉到夫差的目光,香宝下意识地瑟缩了一下。

“唔,寡人明白了,你且退下吧。”扬了扬袖子,夫差淡淡地道。

越女低头退下,走出门去。

“你们,也都下去吧。”挥袖赶走随行的侍女,夫差侧头看向那个缩在榻上的家伙。

没错,是缩在榻上。刚刚还端坐着的香宝,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整个人都缩到榻上,双手抱膝,蜷成一团,看起来可怜极了。眼见着夫差站起身走向她,香宝吓得惊喘一声,手脚并用,以极快的速度爬到最里边。

“过来。”夫差站定,招了招手。

漆黑的双瞳里满满都是恐惧,香宝瑟瑟发抖,仿佛受了惊的兔子。

“乖,过来。”调整了一下面部表情,夫差试图让自己看起来和蔼可亲一点。

香宝姑娘一脸戒备地瞪着他,不动。

“不过来吗?”

香宝迟疑了一下,摇头。

“真的?”

香宝咬唇。

咕噜……咕噜噜……

苍白的脸迅速浮上一抹嫣红,香宝忙捂住肚子。

狭长的双眸染了一丝笑意,夫差优雅地整了整衣冠,好整以暇地坐回原位,一手端起桌上的糕点,晃了晃:“想吃吗?”

香宝漆黑的双瞳紧紧盯着那糕点,满满的都是渴望。糕点晃到左边,她的眼珠子就转到左边,糕点晃到右边,她的眼珠子就转到右边。

晃了半天,见她不上钩,夫差径自拿了一块丢进嘴巴里。

“唔,真好吃呀。”

香宝忍不住吞了吞口水,可还是没动。

夫差也不急,只是不紧不慢地吃着糕点,偶尔就一口茶水,实在惬意极了,全然不顾榻上的美人早已饿得两眼冒绿光,前胸贴后背。最后一块糕点,夫差还没送入口中,便感觉自己的袖子被扯住了,侧头一看,可不就是香宝姑娘么。

“我饿……”眨巴着眼睛,香宝可怜兮兮地哼哼。

“真的?”夫差弯唇。

“嗯嗯!”眼睛死死盯着他手里的糕点,香宝点头,垂涎三尺。

夫差笑了起来,顺手将最后一块糕点也丢进嘴巴里。香宝瞪着他,都快哭了。

“大王。”门外,有人轻唤。

“进来吧。”

门开了,一个侍女低头走了进来,手中捧着热腾腾的汤。

挥手遣退了那侍女,夫差低头舀了一勺热汤,放在唇边吹了吹,侧头一看,忍不住笑了起来。刚刚还对他避之唯恐不及的香宝姑娘此时正乖乖地偎在他身旁,眼巴巴地望着热气腾腾的汤,仿佛怕他一人独吞似的。

将汤勺送到她唇边,她忙张口,却不防被烫了一下,又缩了缩。

“慢点。”

香宝点点头,一口汤下肚,舔舔唇,继续眼巴巴地望着他。

“记不记得我是谁?”舀一勺汤吹凉,夫差笑问。

“王。”香宝想了想,轻声道。

一个字,由她念起来,温温软软,说不出的好听。

“你记得?”

“刚刚,她端汤来的人也这么叫的。”香宝目不转睛地看着那汤勺,极乖巧地回答。

“这样啊。”又一勺汤送入她口中,夫差循循善诱,“你谁都可以不记得,怎么能不记得我呢?”

“为什么?”香宝喝了汤,乖乖点头,温驯无比。

“因为……”抬手轻抚她的唇,夫差微笑,“你是我的夫人呀。”

“夫人?”香宝牌小白兔眨巴着眼睛,重复道。

“嗯,我的夫人。”将她面颊上的一缕发丝拨到耳后,夫差牌大灰狼笑眯眯地应道。

于是,我们的香宝姑娘十分没骨气地被一碗汤给收买了,真是掉价啊。

三月的吴宫,草长莺飞,春风拂面。香宝坐在园子里,单手托腮,发着呆。

“夫人,该喝药了。”有宫人在耳边催促。

“唔,放着吧。”无力地摆了摆手,香宝哼哼。

“大王吩咐了,要看着夫人把药喝了。”

远远地,忽然传来一阵嬉笑声,香宝侧目一看,五六名衣着华丽的女子正往园子这边走。香宝忙怯怯地收回视线,正襟危坐,做目不斜视乖宝宝状,唯恐惹事上身。

“这是何人?”冷不丁有一美人指着香宝,笑问。

“听说是从越国送来的俘虏呢……”

“嗯,是为讨大王喜欢吧。”

说着,几个美人窃窃地笑,笑得香宝心里直发毛。

“早听说这次进献的女子中藏着一个绝色佳人,如今一见,果然不假。”当中一个女子淡淡开口。

单论容貌,她并不出众,却有一种别样的气质,让她有别于身旁的庸脂俗粉,她正是伍子胥的侄女云姬。香宝忍不住瞥了她一眼,然后只听得啪的一声,香宝还未回过神来,脸上已经印上了无个红红的指印。

“你这低贱的俘虏,竟敢直视云姐姐!”是一个蛮横娇纵的声音。

香宝被打得后退一步,脚下一软,一屁股坐在地上。

“算了,梓若,何苦为难她。”云姬缓缓开口。

她这一声劝来得可真是及时,人打也打了,骂也骂了,她才来劝。香宝坐在地上,含着两泡眼泪,可怜巴巴。

“呀,这是怎么了?”一个闲闲的声音响起。

听到这声音,刚刚还嚣张跋扈的美人们立刻变了脸,一个个都千娇百媚起来。

“王……”香宝忙想爬起来,可是脚下一软,又坐回原地,灰头土脸,狼狈不堪。

夫差笑眯眯地走到她身边,蹲下身,抬袖擦了擦她沾了灰尘的脸:“好可怜喏,谁欺负你了?告诉给寡人听听。”

“王,低贱的俘虏……是什么意思?”脏兮兮的手紧紧揪着他的衣袖,香宝仰着脸儿,乌溜溜的眼珠子转了转,好奇地问。

眼见着袍子上被印了两个黑糊糊的爪子印,夫差也不在意,只笑道:“为何这么问?”

“她们说我是低贱的俘虏。”

“休要胡言!”梓若闻言,脸色一白,皱眉斥道。

“哦?谁说的?”夫差一脸感兴趣地问。

诚实是美德,所以香宝十分诚实地抬手指向梓若。

“臣妾没有……”梓若慌忙辩解。

“嗯,她那么坏,我们就罚她以身为奴,给你当奴隶好不好?”夫差对梓若的辩解置若罔闻,只一径笑着对香宝道。

“以身为奴?”香宝眨巴着眼睛,一脸天真无辜状。

“嗯,以后给夫人端茶送水,听你使唤差遣,好不好?”夫差笑眯眯地道。

“好呀好呀!”香宝拍手点头。

“大王……”站在一旁的梓若早已面如土色,虽然明白眼前这帝王是何等的喜怒无常,但她却没有料到,他竟然将她赐给一个俘虏当奴隶。

“如何?不愿意吗?”夫差仿佛才想起她的意愿,漫不经心地道,“寡人不会勉强你的。”

梓若一下子白了脸,忙跪下应道:“梓若愿意。”

“大王!”云姬皱眉低唤,这太荒唐了。

“怎么?”夫差一脸认真地看向云姬,“爱姬还有何事?”

“云儿告退。”硬生生地克制住要冲口而出的话,云姬咬唇,行了一礼,转身拂袖而去。

这么一闹,整个吴宫都知道醉月阁里住了一位惹不得的主儿。

吃过晚膳,香宝在梓若怨毒的目光里,十分淡定地回房,躺下,睡觉。

黑暗中,有无数张空白的脸,那些没有五官的脸,如白纸一般,在她的梦里盘旋……

那些脸一点一点清晰,长出五官,是那么熟悉,那么熟悉……

夫差遣退随从推门进来时,便看到香宝正侧身躺在床上,蜷成一团,双目紧闭,面色煞白,拼命地发抖。

脱了外袍,他在她身边躺下,将她圈进怀中。

身子猛地僵住,香宝惊醒,看到一张近在咫尺的脸。

“做噩梦了?”

香宝愣愣地点头。

“什么梦,那么可怕?”抬手抚了抚她的脸,抚到一手的泪,夫差低声问道。

低头将脸埋进他怀中,香宝摇头:“不记得,我不记得了……”

感觉到他的唇扫过她的颈边,香宝猛地瞪大眼睛,苍白的脸变成了绯红色。夫差微微扬唇,圈着她的手缓缓下滑,钻进她的衣服里,一点一点在她身上游走。

“你……你在干什么……”香宝开始结巴。

“嗯……你说呢?”

“我……我……我说?”

“嗯……”

感觉到他越来越不规矩,香宝按住那只藏在她衣服里面的手,倒吸一口凉气:“不要……”

“不要?”夫差低笑,“可是,你是我的夫人呀。”

咬了咬唇,香宝抬手紧紧抱住他的脖子,眼泪不争气地滑出眼眶:“我很怕。”

感觉到肩上的濡湿,夫差停了下来,拍了拍她的背:“好了,睡吧。”

闻言,香宝如蒙大赦,忙两眼一闭,装睡。

她果然……很怕呢。这是她醒过来到现在唯一一句真话吧,夫差看着她不停轻颤的睫毛,狭长的眼睛幽黑如深潭。刚动了一下,夫差便发现自己的手臂被她紧紧抱在怀中动弹不得。

她这个举动,是在……防患于未然吗?

怔了一怔,他忍不住低低地笑了起来。

香宝以为这一夜会很难熬,结果她居然真的睡着了,而且,再没有做噩梦。醒来的时候,温暖的阳光正斜斜地照在木格子窗上,夫差不知道什么时候离开的。呆呆地躺了一会儿,香宝才慢吞吞地爬了起来,在梓若怨毒的眼光中洗漱,用早膳。

发现梓若的眼神比昨天更凶狠了,香宝抿了抿唇,歪着脑袋想了想,大概是夫差昨天在这里过夜的缘故吧。

用过早膳,香宝斜倚着雕花木栏,懒懒地趴着,看着栏外花园中的彩蝶翩然飞舞,一点也不在意身后梓若那怨毒的目光。

“喝药了。”将手中的药碗重重地放在香宝面前,梓若道。

香宝仿佛被吓了一跳,抬头呆呆地看她,梓若甩开头不理会。

“凉了。”香宝看了她半天,忽然蹦出两个字。

“什么?”梓若嫌恶地皱眉。

“药凉了,你去重煮呀。”香宝一脸无辜,说得理所当然。

“什么?!”梓若瞪大眼睛,不敢相信这个低贱的俘虏竟敢真把她当奴隶使唤。

“嗯?”香宝眨巴着眼睛看着她。

“你!”梓若咬咬牙,跺脚甩袖而去。

香宝盯着那道忿忿的背影消失在视线中,若无其事地回头,看向那碗黑糊糊的药汁,眼见着四下无人,便随手一泼,将那药孝敬了园中的花花草草。

站起身,她缓缓走下台阶,走出园子。

“西施?!”一个满是惊喜的声音传来。

华眉怎么也没有想到竟然会在吴宫里见到香宝,也不管旁边还有其他人,忙匆匆走到她身边,拉起她的手:“你没事,你真的没事,太好了!我们还以为……”

香宝低头,看着华眉拉着她的手。

“西施,你怎么会在这里?那一天掉进河里之后你去了哪儿?范大夫他还一直在找你呢,他怎么也不相信你会死……现在你没事,真是太好了。”

香宝还是低着头,呆呆地看着她的手。

“西施?西施,你怎么了?怎么不说话?啊……对不起……我差点忘了你不会讲话……”华眉愣了愣,忙道歉,“我看到你实在太开心了,才会忘记,对不起啊……”

“你是谁?”香宝忽然抬头,看着华眉,声音清晰无比。

华眉一下子愣住了。

“西施……又是谁?”香宝问,满脸都是疑惑的样子。

“你不是西施吗?”华眉怔怔地问。

“啊呀!我忘了问他我叫什么名字了。”香宝抬手敲了敲脑袋,笑得憨憨的。

“他?”

“大王呀。”香宝眯着眼睛笑道,“我病了一场,醒过来就不记得以前的事了。”

“你就是……住在醉月阁里的那个……”站在华眉身旁的玲珑忽然惊呼出声。

“嗯,是呀。”香宝点头。

“走吧,人家现在正得宠,哪里会认得我们。”一直未出声的郑旦忽然开口,声音清清冷冷的。

“走吧走吧,大王还在等着呢。”有人催促道。

香宝看着华眉被玲珑她们拉走,放下脸上的笑,坐在一旁的走廊上发呆。忽然感觉到身后有一阵响动,香宝忙回头,却看到一个红衣男子正站在她身后。

卫琴!

香宝惊喜莫名,忙站起身。还未等她开口,那红衣男子已经抬手紧紧抱住她,紧得她都快窒息了。

“卫……”

“我喜欢你。”抱着她,卫琴忽然低低地道。

香宝僵住,不敢置信地瞪大眼睛:“你……在说什么?”

“我喜欢你。”

他以为他一辈子都无法将这句话说出口,可是……她竟然失忆了。她失忆了,那么……是不是也会忘记他是她的弟弟?

这样想着,他竟然感觉到……开心。

香宝无声地张了张嘴巴,仰头望向走廊外的天空,蔚蓝色的天空里,连一朵云都没有……

姐姐,我好像……又做错了……

姐姐,我为什么,总是做错……

要是你还在,该有多好。

“在哪儿?”夫差四下看了看,道。

“就在前面一艘船上。”那人弓着腰领路。

“是。”

于是,在勾践他们在宫中枯等的时候,这位“另有要事”的大王已经出现在苏州河畔了。

刚跳下马车,便有人迎了上来。

“香宝,你不是恨他吗?看到他现在这个样子,你有没有觉得舒服一点?”看着那个白色的身影,卫琴轻轻开口。

榻上的女子没有动。

卫琴咬唇。

“大王,勾践等人已在殿中等候多时了。”

“唔,让他继续候着吧。”夫差放下手中的书简,站起身来,“寡人另有要事。”

吴宫内,夫差正坐在亭中,一手撑着下巴,一手拿着书简,闭着眼睛假寐。一道黑影无声无息地出现在他身侧。

“大王,越女出府了。”来人禀道。

“范大夫,君上已经催过好几回了,让你随他一同入宫见吴王。”史连走到岸边,冷声道。

范蠡还是没有动,只是静静地看着河面,仿佛那里藏着他魂牵梦萦的女子。原来失去心爱的人,是这么痛。那么当初,他从战场失忆回来,香宝她……又该有多痛?

刚刚那个医师说,如果明天热度还退不下去,香宝可能就再也醒不过来了。

卫琴握紧拳头,狠狠一拳砸在船板上,船身略略摇晃了一下。不甘心,明明只差一点,他就可以带着她远走高飞的。半晌,他站起身,看向对面河岸上的白衣男子,他一动不动在那里坐了两天,仿佛已经化成了石像一般。

卫琴一直冷眼看着那个白衣男子,看着他静静坐在岸边,他大概做梦也不会想到香宝就在他对岸的船上。

时间一点一点流逝,天渐渐黑了,卫琴开始坐立不安,医师的话一直在耳边回响,如果明天……如果明天热度还是无法退下来,那么她……

天快亮的时候,卫琴终于冲出船舱,去找越女。如果是越女的话……一定可以救她吧。虽然很想将香宝藏在身边一辈子,不让任何人知道,不让任何人看见,可是……他无法眼睁睁看着她就这样死去。

一、遗忘前尘

两天了,香宝一直高烧不退。

送走了第七个医师,卫琴阴沉着脸回到船上,在香宝身边坐下。他抬袖轻轻拭去她额前密布的汗珠,又用手指沾了温水抹在她干燥脱皮的唇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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