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6章
正在此时,一个平静的声音突然响起。顾明琴回头,见一个年轻男子笑着向自己走来。只一眼,顾明琴便认出了此人,不是别人,正是搜查顾府的带头的衙役。此人来到二人面前,向自己礼貌地点点头,然后面向杜员外,拱手一拜,低眉垂首般地说道—
“顾老爷的房间情况特殊,的确是容易引起歹人的注意,确实是需要有人守护其中,十二个时辰寸步不离,尤其是在晚上。但是杜员外提出的住在里面,确实是不太妥当,也是对顾老爷子的大不敬。如果杜员外信得过卑职,就把这件事交给卑职,卑职必然全力以赴,保卫顾府所有人的安全。”
把话说完,年轻的捕快深深地看着杜员外,面色阴沉。
男子却又说道:“不过对于顾女医的大名,小人可是闻名已久……”
“公子谬赞了。”顾明琴欠了欠身,谦虚地说道,“还未请教公子尊姓大名……”
“小人姓司,单名一个远字。”
“哦,司捕快。”
“顾女医客气。”两个人再次相互一漪。
顾明琴站起身,看着眼前的男子,接着说道:“明琴还有一个不情之请,希望司捕快可以考虑。明琴希望和妹妹互换房间。”说完,再次抬头,对方蹙起眉头,好像是非常不解。顾明琴于是就接着解释道,“那恶徒既然把东西放在明音的房间,十有八九会去而复返,试图取回。妹妹明音身体不适,需要好好休养,如果遭遇不测,受到刺激,恐怕……”
顾明琴摇摇头,长叹一声,好像是为妹妹可惜。感慨完毕,重新看着面前的男子,继续道:“明琴作为姐姐,理所当然保护妹妹不受伤害;何况,作为顾氏的当家人、一家之主,明琴也理所当然以身作则,以身犯险。故,如果司捕快真的想利用顾府、引蛇出洞,那就让明琴做这个诱饵吧。明琴万死不辞,希望司捕快成全。”
顾明琴说着,一弯腰,直接跪倒在地。
“大小姐……”顾忠见此,着实吃了一惊,想要阻止,已是晚了一步。本想伸出手,将她扶起,却被顾明琴一掌拍回。见是这般,顾忠只好做罢,蹙眉看着顾明琴,万分不解,这个大小姐究竟想干什么啊?
司远半眯起眼睛,打量着顾明琴,脑中迅速反应,这女人究竟想干什么。可看了半天,打量了半天,却仍未有所发现。司远不敢耽误,急忙装作混乱不堪的样子,有些紧张地说道:“顾女医,你这是为何,快快请起,小人只是个捕快,怎么受得起……”说着,本能地伸出手,想将她扶起。或许是觉得突兀,司远并没有付诸行动,只是拜托顾忠,“快快快,快把你们家小姐扶起来。”
顾明琴这才有所松动,借着顾忠,从地上站了起来。
司远看到如此,长松一口气,道:“顾女医的顾虑,司某可以理解。既是如此,那就按照顾女医的建议,今天晚上暂时将二小姐移除房间。不过顾女医放心,即便如此,对于你们一家人的安全,司某绝对不会太过大意。”
“司捕快是衙门中人,说出的话代表朝廷,明琴自然是深信不疑。辛苦司捕快,一切拜托了。”顾明琴再次欠身行礼。
“顾女医客气了,司某还有事,先走一步。”
顾明琴低着头,恭敬地送他离开。待得人已走远,顾明琴这才重新抬起头,望着远去的背影,凝眉沉思。此人果然缜密,说出来的话滴水不漏,不见破绽。不过对于他的话,顾明琴始终是半信半疑,不为别的,直觉。如果方敏真的是那邪教之人,眼前之人,怕也不是普通的农夫吧。
“大小姐,大小姐……”
顾忠唤了好几声,才使得顾明琴重新回过神来,一回头,便对上顾忠为难的眼色—
“大小姐,今天晚上还是我住在二小姐的房间里吧……”
“不用了,今天晚上我去那儿,你好好守护叔公的房间即可……”
“可是……”看着顾明琴,老人脸上写满了担忧,只不过话未说完,就被对方打断了—
“忠叔,事到如今,难道你还看不出来?他们的目标根本不是什么方敏,什么杀人凶手,而是这里。”顾明琴说着,指了指前方的房间,那是顾鑫的房间,左右看看,顾明琴压低声音说道,“若没猜错的话,他们起先的计划应该是一起进入密室,然后神不知鬼不觉把东西放在里面,被发现,然后他们就可以堂而皇之的留守这里,肆无忌惮的巡查密室。只不过我提出的要求破坏了他们的计划,而且我的要求,他们无理反驳,所以才不得不暂时放弃,选择了我那时鞭长莫及的地方,之后再徐徐图之。那杜员外突然提出,想要住入叔公的房间,十有八九,就是这个目的。”
顾忠细细一想,不由地连连点头,有道理:“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守好叔公的房间,不许任何人进入;如果有人敢明闯,大点声,让我知道,我想办法应付。如果有人偷偷摸摸,暗着来……”顾明琴说到这,低头沉思片刻,然后郑重其事的吩咐顾忠,“今天晚上,你千万别睡觉,留在里面,如果有什么动静,马上通知所有人。”
“大小姐,你尽管放心,我绝不会让任何人打扰老爷的在天之灵。”顾忠拍着胸脯,信誓旦旦。眼看着顾明琴越发严肃,很是信任自己,老人家自然是激动万分。暗暗的发誓,一定要说到做到。随后忽然想起什么,不禁担心起顾明琴了,“大小姐,万一杜员外说的是真的,那个方捕快真的来了……”
“他不会害我,不管他是否是害死贺大人凶手。”顾明琴声音不大,却是非常笃定,侧目看去,顾忠望着自己,眉头蹙起,尽是疑惑。而顾明琴却只是笑了笑,并未多言。
是啊,说什么,怎么说,顾明琴一无所知,这份信任从何而来,顾明琴也难以说清。纵然,方敏真的有可能是邪教之人,但是非善恶,他分得清。贺孟宇的死,或许与他有关,或许与他无关;但理智告诉顾明琴,所有的一切,极有可能并非是杜员外说的那样,事情没那么简单……
路过府门口之时,顾明琴突然听见门外吵吵嚷嚷,是杜员外的声音,好似抬高了声音,厉喝着什么。和谁说话呢?好奇心顿起,顾明琴悄悄地走过去,凑在门边,向外望了一眼。杜少航?她怎么来了?
两个人站在台阶下面,杜员外背对着自己,但还可以看得出此人的动作,抬头挺胸,虽然听不清在说什么,却也看得出在训斥儿子。而杜少航则是耷拉着脑袋,恭敬的听训。说了半天,杜员外摆了摆手,似乎是让儿子赶快离开,自己则返过身,再次向顾府走来。
就在这时,杜少航抬起头,刚好看见门缝里的顾明琴。
见他发现了自己,顾明琴迅速背过身去,不与他对视,过了片刻,才重新回过神来,好巧不巧,刚好看见杜员外满脸堆笑,冲着门口的两位捕快大人点头哈腰。那两人却是态度傲慢,对他爱搭不理。看到这一幕,顾明琴心中的怀疑更深了,果然没错,事情没那么简单。
“吱嘎--”
府门被推开,顾明琴没有走脱,刚好和杜员外来了个面对面,两人都是一愣,还是顾明琴首先回过神来,冲着杜员外欠身行礼,转身欲离。没走几步,便听见对方喊了自己的名字—
“顾女医。”
顾明琴顿住脚步,回过身,冷声问道:“杜员外呼唤明琴,有何贵干?”
杜员外踱了几步,来到她面前,打量着女孩,唇角带笑,慢悠悠地说道:“刚才少航亲自来找我,你知道他和我说了些什么吗?他恳求我,好好照顾你,千万不要为难与你。”说完此话,杜员外沉下脸来,观察着女孩。却发现女子异常平静,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好似自己刚才所言,与他无关。
见是如此,杜员外气不打一处来,愤然地说道:“我们家少航真的是痴心错付,一片丹心付之东流,那女人铁石心肠,简直是无情无义。”说到激动处,杜员外气喘难定,瞪大了眼睛,望着顾明琴,无声地控诉着她的无情。
岂料,顾明琴面色坦然,迎上他的目光,悠然说道:“这会了,明音该醒过来了,明琴先走一步。”礼貌地行了个礼,果然是转身便走。
“顾明琴……”杜员外大喝一声,掷地有声。
这一回,顾明琴仍旧是停了下来,回身看他:“杜员外还有事?”
杜员外快步走到她面前,半眯起眼睛,冷声问道:“顾明琴,我可是听人说了,刚才,就在刚才,你的那个小弟弟顾岳冲就在这个地方,质疑本员外。说什么本员外这次搜查顾府,是假公济私,打击报复;还说什么,顾明音房间里搜出来的东西,是本员外故意潜人放入……”
“难道这样的怀疑毫无道理吗?”顾明琴反问一句。
“顾明琴……”杜员外脸色更加阴沉,猩红的眼圈仿佛是要把顾明琴吞噬殆尽。
顾明琴却毫无畏惧:“杜员外,你我两家的恩怨如何,杜员外心知肚明。前不久,杜员外陷害与我,岂料贺大人明察秋毫,杜员外是偷鸡不成蚀把米,阴谋不成;之后,在杜老夫人突然去世这件事上,也是叔公查出异常。虽然到了最后,杜夫人一口咬定;可是杜员外,你敢说,对于此事,你毫不知情?”
说到这,顾明琴轻蔑的哼了一下:“杜员外,我‘害的’你身败名裂、妻子入狱,你敢说,在你心里,没有对我恨之入骨?眼下,这么一个好机会,杜员外你会轻易放过……”
顾明琴说着,停了停,弯起嘴角,再度冷笑,举起两个手指头,接着说:“至于第二点,岳冲虽然是猜测,却也不是没有道理。明音和我说,当时一堆人先她一步,冲入了房间,甚至于她被撞倒在地,好半天才爬起来。进去以后才发现屋子里已经是被翻得一团糟,而就在这个时候,有人从角落里提出了这个包袱……杜员外,你敢说,这里面不可能是有人提前把东西放进去的?”
“顾明琴,说话是要有证据的。”杜员外冷着脸,这般说道。
“那好吧,我们就拭目以待,等着证据主动出现吧。”顾明琴好像是无所谓,这样悠然地说了一句。
“主动出现?”杜员外不解其意。
“杜员外不是说了么,那些东西是方敏隐匿在顾府的,终有一日,他会想办法取回。既然如此,我们就等着看吧,等着这一天。你们不是要守株待兔吗?如若方敏来了,岳冲的猜测不攻自破,到时候,我一定是跪在地上,向你杜员外磕头认错;可如果那个方敏自始至终没有出现,那就……”
顾明琴说着,看着对面的中年男子,弯起嘴角,笑的意味深长,慢慢地转过身,向相反的方向而去。走了几步,忽然想起一事,再度停下:“还有一件事,明琴忘了告诉杜员外了,那就是司捕快已经同意了明琴的建议,今天晚上,由明琴住在明音的房间,引蛇出洞。”
“引蛇出洞?”突然听见这个词,杜员外一时没反应过来。但见顾明琴微笑着,转身离开,并越走越远。不自觉地,杜员外打了个冷战,定睛看去,前方哪有顾明琴的影子,原来人已走远。杜员外禁不住长松一口气,如释重负。这个顾明琴八成是看出什么了。
想到这些,杜员外便是恨之入骨,若不是顾明琴拒了自己家的亲事,自己也不会走上这条路,点头哈腰,成为别人的傀儡。是的,罪魁祸首是她顾明琴,不是自己自甘堕落。早晚有一天,自己会让顾明琴跪在自己面前,磕头认错,低头忏悔,一定要这样。
“咳咳咳……”
重咳声响起,杜员外身体一颤,急忙回头,面对着来人,低眉垂首,表现恭敬:“司徒……司捕快……”对方变了脸色,在他开口斥责之前,杜员外急忙改口。
听到如此称呼,司远面色稍缓,轻轻地点点头,表示满意,绕过他,向前走了几步,望向顾明琴离去的方向,看了一会,才回过身对他说道:“杜员外,我提醒过你,这个顾明琴不是一般的人物,已经有人要了她,那个人是我的顶头上司,我可惹不起。如果你得罪了他,别怪我袖手旁观。”
听了这话,杜员外更是紧张,打了个冷战,不敢抬头:“司大人,凭我的了解,这个顾明琴和那个顾鑫、顾家梁一样,都是顽固分子,绝不会轻易屈服……”
“这你就不用管了,到时候国破家亡,这么多人,她还都能让他们陪葬?”司远说了一句,轻哼一声,颇不以为然。再次回头,看着杜员外,一脸正色,“姓杜的,我警告你,别打她的主意,不管是好的还是恶的,否则的话,休怪我翻脸不认人,尤其是你那个痴情的儿子,若是不想断子绝孙,就把他给我看好了。”
说罢,用力地点了点他的肩膀,司远转身离开。
“是是是,司大人放心,绝对不会,绝对不会。”杜员外点头如捣蒜,余光中,司远已经走远,他才重新抬起头来,擦了擦脸上的汗水,长松一口气。
真的是晦气,一个弹丸之地的虾兵蟹将还可以对自己呼来喝去,还可以威胁自己,是可忍孰不可忍。这一切,都是因为那个叫顾明琴的女孩。杜员外气的浑身发抖,恨不得即刻冲到她面前,卡住她的脖子,掐死她,拿走自己想要的一切。只是想起刚才司远的警告,他慢慢地冷静下来了。
不过转念一想,杜员外看开了,不就是一个女人嘛,哪里没有?别说是放眼天下,就算是在这个沪城,比顾明琴漂亮的、温柔的,要多少有多少。此时此刻,在杜员外的脑海里,顿时有了一个大胆的计划。想到这个计划,杜员外得意地笑了,顾明琴啊顾明琴,早晚有一天,我会让你悔不该当初。
顾明音的房间里—
顾明琴推门进去,见妹妹仍旧是躺在床上,睡得很沉,李凤妹坐在她身边,悉心照顾。听见声音,李凤妹慌忙擦了擦眼角,从床边站起:“大姐,你来了?”
顾明琴点点头,走到床边,俯身看着沉睡中的妹妹。摸了摸她的额头,并无异样,便问道:“睡了多久了?”
“刚才一直在哭,哭累了,就睡着了,不过睡得并不安分,睡梦中,时不时地抽噎,似乎是做了噩梦。”李凤妹把情况说明,看着顾明琴,想着自己的事,欲言又止,不知该不该说,该怎么说。
顾明琴听罢,微微颔首,看见妹妹眼角的泪痕,心中一痛,伸出手,轻轻地帮她擦了擦。妹妹睡得很沉,丝毫没有察觉,顾明琴也不想打扰她,反正时间还早,让她好好地睡一觉,天黑之前,如果还是醒不过来,就悄悄地把她送到自己的房间。顾明琴这样计划着。
想好这些,顾明琴抬起头,一眼就看见李凤妹为难的表情,一语道破:“你有话要说?”
李凤妹惊了一下,抬头看她,顾明琴眼里写满了了然,像是看穿了自己。李凤妹也不隐瞒,索性开诚布公:“大姐,你刚才说,让我离开顾府。我仔细地想了想,我不会离开,我要和你们共患难。如果有一天,你们家破人亡,我也不会独活,我要和你们在一起。”
李凤妹说着,看向顾明琴,眸子里满是坚定。看了一会,收回目光:“大姐,我和你说过,我已经家破人亡了。我的父母、兄弟、亲人,统统在那一天晚上,死在东丽人的手里,死在我的面前。若不是他……”提到那个人,李凤妹顿住了,抬头看向窗外,神色迷茫。
顺着她的目光,顾明琴也向窗外看去,窗外什么也没有,可顾明琴却知道,她看到了他。
过了好一会,李凤妹回过神,再次看向顾明琴,接道:“大姐,实在对不起,我不能,也没办法把一切告诉你,我不想提他,我想忘了他。大姐,别问了,也别劝了,我不可能去找他,不可能再见他,我和他无关。大姐,求求你,让我留下来吧。让我走,只有一死。如果上天注定,谁也活不了,求求你,把我留下,不要让我孤孤单单的死去,好吗?”
说罢,李凤妹含着眼泪,恳切地看着顾明琴。
顾明琴感同身受,走上前,帮她擦拭着泪水:“你真的决定了?”
李凤妹用力地点点头,神情比之刚才,更加坚定。
见是如此,顾明琴也不客气:“那好吧,从现在开始,你答应我,不管将来会发生什么事,我把明音交给你,你看着她,不管发生什么事,一定要保证她的安全。”
李凤妹毫不犹豫,再次用力地点点头。随后关心的询问她:“大姐这么说,是否真的意味着顾府会发生什么难事?”
“你说呢,杜员外觊觎我顾府不是一天两天了,现在好不容易逮住机会,怎会放过……什么人?”无意间一回头,刚好看见窗外人影晃动,顾明琴轻斥一声,急忙追了出去。
“大姐……”李凤妹不放心,也跟了出去。
门外一个人也没有,如己所料,看来是逃了。转了一圈,没发现可疑之人,顾明琴只得失望的回过身来,准备进屋之时,赫然发现不远处的树丛中人影晃动,蹑手蹑脚的走过去。就在她快要接近那片树丛时,那人突然纵身一跃,顷刻之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即使是这般快,但他身上的衣服,顾明琴仍旧看得清楚,衙门中人。
“大姐,怎么样,找到没有?”看见顾明琴,李凤妹急忙询问。刚才她本想一起出去,看个究竟,却想起顾明琴的嘱托,只得暂时返回房间,守在顾明音身边。所以顾明琴一回来,他就迫不及待地开问。
“逃走了,没看清楚;唯一可以肯定的是,他穿的是衙役的衣服。”顾明琴摇摇头,失望的长叹一声。
“衙役的衣服?”听到这话,再联想到顾明琴的分析,李凤妹恍然大悟,“你的意思是说……”话未说出,便看见顾明琴以指覆唇,示意自己噤声,李凤妹于是就闭了嘴,警惕地看看周围。
“应该是杜员外派过来的,监视我的一举一动。”顾明琴想来想去,只有这个可能。想想自己刚才的话,似乎也没透露出什么秘密,于是便放了心,只是提醒李凤妹,“从现在开始,说话的时候注意一点,杜员外现如今代表着朝廷,我们不能和他硬碰硬。必要的时候,重要的话,拿纸笔写下来。”
“大姐放心,我心中有数。”李凤妹轻轻地点点头,答应了此事。就在这时,轻微的呻吟声响起,循声望去,只见顾明音躺在床上,伸了个懒腰。一见如此,李凤妹禁不住面露喜色,“大姐,你快看,明音醒过来了。”说完,急匆匆地向床边走了过去。
顾明琴抬眼一看,果然如她所言,妹妹顾明音已经睁开了双眼,虽然神情有点委顿,可不管怎么样,人已经醒过来了。想起自己的打算,便也缓缓地向她去了……
深夜,顾明琴坐在床上,默默地叹息,感叹着,思索着,试图想明白这几天来发生的一切,和其背后隐藏的真相。从哪里开始呢,好像是从陈思婉从大牢里被人救走的那一天开始吧。
从那时起,贺孟宇对自己的态度,对方敏的态度,几乎是一百八十度大转变。尤其是审理胡家兄弟的那天晚上,他眼中的怀疑、试探,都明明白白的写在脸上,还有几次,面对着自己的欲言又止,似乎都说明贺孟宇对自己已经没有了原来的信任。如果说,怀疑方敏是因为察觉到他烽莲教教徒的身份,那怀疑自己,理由何在?
难道是因为岳成?想起贺孟宇在顾鑫葬礼上的试探,顾明琴不由地紧锁眉头。
岳成真的去了东丽,投靠了敌人?如果是这样,顾明琴无论如何不愿意相信、不愿意接受。顾家三代人虽然是行医为生,没读过什么孔孟之道,可民族大义、国破家亡的道理,还是应该明白的,尤其是像岳成、岳峰、岳冲这样的弟子,将来有一天是要继承家业,是要顶天立地的,跑去做亡国奴,向敌人卑躬屈膝,是万万不允许的。
可岳成怎么会……难道是因为她?想到那个心如蛇蝎的女人,顾明琴就不由得闭上眼睛,长叹一声,感慨万千。
难道当初真的是自己做错了?顾明琴禁不住扪心自问。可谁能告诉她,怎样做才是对的?为了那个女孩所谓的奋不顾身的爱情,接纳她、成全她?可那样一来,会不会是引狼入室,顾家几十年的家业,如何保全?顾明琴知道,哪怕是从头再来、一千遍、一万遍,自己的做法都不会发生改变。因为顾氏的家业,比之所谓奋不顾身的爱情,更重要。
不管是当初还是现在,陈思婉都在强调,为了爱情,她可以放弃一切。可为什么,她没有为了爱情,大义灭亲?
曾几何时,她以为弟弟和自己一样,家族利益高于一切,可她万万没想到……
或许是自己想差了,岳成并没有……贺孟宇得到的消息,只不过是那位朋友认错了人,那个人并非岳成,而是别人。试想一想,贺孟宇来到沪城之时,岳成已然离开,就连贺孟宇都没有见过岳成,他那个所谓的朋友知道岳成长的什么样子?
可问题是,岳成现在究竟在哪儿?
三年了,哦不,是四年,这个弟弟杳无信息。哪怕自己费尽心思,托人打听,也打听不出任何关于他的只言片语。他在哪儿,是死是活,皆不可知。有些时候,顾明琴还以为他死了,在这兵荒马乱的日子,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冠书生,独自一人飘荡在外,如何生存?
当然,更多的时候,顾明琴心里残存着希望,希望他安然无恙。虽然是兵荒马乱,可大多数人还不是在乱世之中东奔西走、苟且偷生,别人可以,为什么岳成不可以?
可如果岳成真的为了所谓的爱情,投靠陈锦显,和他狼狈为奸、通敌卖国,顾明琴倒是宁可他死了,也不想让他如此屈辱的活着。
此时此刻,顾明琴不得不在心里暗自庆幸,幸亏叔公死的早,生前并没有得到岳成的噩耗,否则这位倔强的老人怕是气都要气死了。
就这样,顾明琴在矛盾之中,感到疲惫,慢慢地闭上了眼睛,准备睡着了。而就在此时,她无缘无故打了个机灵,突然睁开眼睛,回头,刚好看见窗外人影晃动,禁不住轻叫一声:“谁?”话音刚落,就听见“砰”的一声响动,十几个衙役打扮的年轻男子鱼贯而入,冲进了房间。
“你们要干什么?”顾明琴厉声问道,下意识地拿起被子裹紧了自己。对方似乎是没听见,一个个冲到窗户前,推开窗户,飞奔而去,呼呼啦啦,顷刻间消失不见……
“你们……”顾明琴只是觉得做了一场梦,梦醒了,似乎什么也没发生。只有此时,被风摇曳着的窗户说明了一切。屋里漆黑一片,借着月光,顾明琴没有发现任何异样。只是寒风吹过,让她不由地打了个寒战。从床上坐起来,正准备起身去关窗户,就在那时,随手一抹,竟在自己的床边摸出了一封信。这是怎么回事,谁留下的,难道是……
借着月光,看了一下信封上的落款,果然是熟悉的字迹。可问题是,那个人如何把这封信留下的?想起刚才那些人推开窗户时的一阵冷风,顾明琴恍然大悟。
当杜员外带着司远等人猛地推开了房门,就看见顾明琴像受了惊吓一般,“腾”的从床上坐了起来,带着惊恐的眼神注视着众人:“你们要干什么?”
杜员外也不答话,只是一挥手,吩咐身后的衙役们:“上。”
此语一出,跟在他身后的众衙役顷刻间冲入顾明琴的房间,只是和刚才不同,那些人并非冲向打开的窗户,而是在屋子里四处翻找,有些人甚至是直接拿出铁锤,砸开了衣柜门。
顾明琴急忙站起身来,向前走了几步,这时一个衙役冲过来,差点把自己撞翻在地,幸亏反应快,及时扶住旁边的桌子,顾明琴才稳住了身形,回头看去,只见两三个“衙役”旁边床边,随手把床上的被褥掀到地上,上了床,这敲敲那碰碰,有两个人还钻到了床底下。
“杜员外,你到底想干什么?”顾明琴突然大喝一声,近乎歇斯底里。
此话一出,所有人都顿住了,纷纷回头,看向那屋子中央披头散发的光脚女子。谁也想不到,突然之间,这个女人怎么会有如此大的力量。
用力过猛,顾明琴也有些激动。此时的她,沉重的喘息着,在这个寂静的房间里尤为刺耳。
“大小姐……”顾忠冲进屋内,看到此状,不管三七二十一,飞奔到顾明琴的面前,伸手挡住她,把她保护在身后,并且警惕地看着眼前的杜员外等人。
过了好一会,杜员外才开了口,慢悠悠地说道:“顾女医,请您见谅,突然闯入,让你受惊了,我们也是无奈之举,追捕逃犯,不得已而为之……”
“不得已?”听到此话,顾明琴嗤笑一声,很是轻蔑,“你们追捕逃犯,跑到我的房间干什么?”
“顾女医真的不知道?”那个司远终于开了口,面色阴沉。
“是刚才窗外一闪而过的黑影吧?”顾明琴猜测道,随即点点头,“不错,我确实是看见了,当时我睡得迷迷糊糊,也不知为什么,突然就醒过来了,回头一看,窗外的确出现了一个可疑的影子。我喊了一声‘谁’,还没有看清楚呢,你们的人就呼呼啦啦的跑了进来,追了出去。”
“那个人真的没有进来过?”司远再三确认。
“进来?怎么可能?你们追出去那么多人,他逃还来不及呢,怎么可能再进来,岂不是自投罗网?”顾明琴耸耸肩,显得不以为然、不可思议。“事实上,我那会还以为自己是在做梦,看到那开着的窗户,我才知道确有其事。当时,我就穿了一件睡衣,冷风一吹,好冷,我就起来,关了窗户。估摸着你们可能会来,所以就点了灯,在这里等着。果然……”
“顾女医,那个刺客有可能是方敏方捕快……”司远刻意提醒,又观察着顾明琴。
“和我有什么关系?”不等他说完,顾明琴再次耸耸肩膀,和刚才一样,不以为意,“刺客是谁,是你们的事情,与我无关,我只希望你们不要来打扰我们一家人的生活。反正我刚才就看见一个人影,是不是的,我也不清楚,没办法回答你们的问题。”顾明琴说完,把头扭到一边,毫不理会。
“顾明琴有所不知,小人乃是沪城附近的一介农夫,平日里在家务农,很少入城,故并不多见。两年前,贺大人招募抗敌将士,小人为了保家卫国,也为了一口饭,加入其中。这两年来,都是在军中训练,这一次敌军来犯,军队上损失惨重,衙门里需要补充,贺大人这才选中了小人。”
“原来是这么回事。”顾明琴点点头,表示理解。
脚步声响起,顾明琴抬起头,正瞧见那陌生捕快向自己而来,慌忙行礼道谢:“多谢这位官人为明琴解围,明琴感激万分。”
“顾女医客气了,贺大人死于非命,杀人凶手逃之夭夭,为了抓凶,有些麻烦,还请顾女医配合。”陌生捕快如此说道。
“官人言重了,官人放心,明琴会安排人手,守卫叔公的房间,若有人来犯,必会及时通报杜员外和各位官人。”顾明琴说到此,抬起头,看着那人的颜色,对方只是微笑地颌了颌首,并无异常。顾明琴于是就接着问道,“这位官人好生陌生,明琴似乎从未见过。”
顾忠点点头,正色答道:“给杜员外的房间已经收拾妥当。”
顾明琴点点头,一步步走向他:“杜员外,明琴希望你给明琴一个合理的解释。”
杜员外的身体绷得很紧,不敢回头,即使是知道,顾明琴已然站在身边。感受到她的目光,杜员外更是紧张、不安,微微握拳,强迫自己冷静,回头看着顾明琴,才好像是苦口婆心一般地说道:“明琴侄女,伯父可是看着往日的情面上,为你着想。你想想,顾老爷的房间里有什么,有密室,这可是你们顾家最重要的地方,万一那个方敏试图进入其中,盗走药材……”
四目相对,好像是有些惧怕,杜员外身体一颤。定了定神,故意咳了一声,强打起精神,正色说道:“如此甚好,本员外把这件事交给你,你自己看着办,本员外还有事,先走一步。”说完以后,匆匆离开,好像是逃离一般,路过顾明琴时,更是看都不看她一眼。
顾明琴侧目斜睨,目送杜员外离开,很容易察觉出对方的放松和愤愤。显然,那个陌生捕快说的话让他如释重负,但未能成功的住进顾府,又让他心生愤怒。这个贪婪的杜员外,难道真的以为没有了贺孟宇,在这顾府,他便可以无法无天、当成主人了吗?想得美,我顾明琴也不是吃素的。
“你……”瞪视着顾明琴,杜员外呼吸急促,既是无言以对,又是怒不可遏。
“我觉得顾女医说得有理。”
“杜员外,若是没记错的话,那些官印什么的,是在明音的房间里发现的啊。”顾明琴刻意提醒。
面对此问,杜员外瞠目结舌,答不上来。余光中,那个人来了。他知道,不管愿不愿意,自己都要硬着头皮应付下去。该死的顾明琴。
顾明琴一听这话,也抬起头,冷色看着杜员外。不知是否做贼心虚,四目相对时,杜员外把头扭到一边。
“忠叔,客房收拾好了吗?”顾明琴仍旧是看着杜员外,如此说道。
话是这么说,但表面上,杜员外仍旧是理所当然的捋着胡须:“话虽如此,可明琴侄女,你要知道,那方敏心狠手辣,为人贪婪;既然可以偷去贺大人的贴身之物,最重要的东西,必然也会觊觎顾家的产业。如今顾老爷已经去世,房间里一个人也没有,恐怕是不太妥当吧。”
听了这话,顾明琴轻轻点头:“杜员外说得有理,的确是考虑周到,明琴愚钝,刚开始没想到。叔公的房间的确是需人守候,以防不测;可杜员外此时提出想住在里面,恐怕是不太合适吧。”抬头瞧了他一眼,“顾府有客房备用,而且已经收拾妥当;更何况这是叔公的房间,自从叔公去世以后,除了明琴和忠叔每日亲自打扫,其他人未经允许,不得擅自进入。哪怕是明琴,每次打扫完毕,都会恭恭敬敬的尽快离开。为的就是不要打扰了叔公的在天之灵。而如今,杜员外却突然提出,今天晚上要住在这里,实在是……”
顾明琴摇摇头,好像是不以为然:“杜员外,冒昧地问一句,杜老夫人去世两个月了,她的房间,您可以让人随便住入吗?”
“顾忠,你你你……”指着顾忠,杜员外气的半天说不出话来,侧目看去,顾明琴已至,便愤然说道,“顾女医,顾明琴,你好好看看,你们家仆人对于我这个代理的县令,居然是这样的态度?难道顾老爷在世之时,他们也是这般目中无人吗?”
顾明琴刚要开口,便听见顾忠凑近自己,大声说道—
“大小姐,杜员外刚才要求老奴打开老爷的房间,还说什么,今晚上要住在里面。”说出这话,老人家激动万分,看向前方的杜员外,面露愤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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