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6章
江捕快也急忙跟过去,走了几步,忽然想起什么,忙回头,冲着顾明琴抱拳一拜:“顾女医、冯大夫,拜托了。”
两人也来不及多说什么,只是神色凝重地点点头,然后就各自转身,继续照顾伤员。
在这之后,又陆陆续续的送过来了几个伤员,人一到,顾明琴也不多问,马上准备,包扎伤口,服用药物。渐渐地,伤员越来越多,冯德明拿过来的纱布、金疮药,也渐渐地告罄。两个人没有办法了,冯德明只得脱下身上的大褂,撕成一条一条的,充当纱布,至于金疮药,那就真的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没有办法了。只能寄希望于敌人的攻城早点结束,让大家可以喘口气。
呼唤声此起彼伏,顾明琴回头一看,果然看见江捕快正向着那些受伤的兄弟们点头示意。他好像是非常疲惫,说不出话,看见自己时,只不过是拱手一拜,并未多言。那些伤病员围着他问东问西,他似乎也不愿回答,只是象征性地点头摇头,仅此而已。看到他干裂的嘴唇,便知道他要什么,拿起羊皮水壶,顾明琴直接递给了他。
似乎没想到顾明琴这般及时,江捕快愣了愣,也来不及开口,一把接过,一饮而尽。凉水下肚,年轻人顿觉神清气爽,好不舒服,长长的舒了一口气:“多谢。”正准备把手里的水壶递过去,无意中牵动了伤口,不由地变了脸色。
“你受伤了?”顾明琴眼尖,自然是轻易发现,“赶快坐下来,我给你包扎伤口。”
“没事,皮外伤,不打紧。”江捕快表面上不以为意,但还是听话的坐了下来。
顾明琴伸出手,正准备拿过旁边撕好的布条,关键时刻却被冯德明拦住了:“大小姐,刚才是无奈之举,现如今,敌军已经撤退,依我看,还是去医馆里拿来上好的纱布和金疮药吧。”
“可刚才城里四处爆炸,医馆那边的情况如何……”
“顾女医,你别担心,你们的顾氏医馆,和顾家的宅子应该没事。”江捕快摆了摆手,喘着粗气,这般说道。抬头看去,顾明琴二人一脸不解,他咽了咽口水,继续解释道,“我观察了一下,刚才的爆炸主要集中在南城和东城,你们顾家在西城,应该没事……咳咳咳……”
“太好了,师父这么多年的心血,总算是保住了。”顾明琴还没有反应,冯德明就兴奋地鼓起掌来,激动万分。
听了江捕快的话,除了如释重负,对顾明琴来说,更多的是疑惑和不解,为什么敌人攻击的目标是南城和东城,为什么放过西城,难道是……忽然想到一个原因,顾明琴心中一紧,不由地握紧了拳头。冷静下来以后,她慢慢地把手松开,探问江捕快:“下一步,我们该怎么办?”
“下一步?”江捕快摇头苦笑,好像是无可奈何,“敌军并没有走远。”
“你说什么?”这一下,轮到冯德明瞠目结舌,“刚才他们明明……”说着,指了指身后不远处的小窗户。
江捕快自然明白他的意思,认命地点点头:“他们的确是撤退了,可据我观察,他们已经在距离沪城不到三里的地方安营扎寨。”
“什么,不到三里地了?”此时,所有的伤病员纷纷抬起头来,瞪大了双眼,震惊万分地看着江捕快,各个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敌人距离自己三里地,这意味着什么,随时可能发起攻击,我们已经被他们团团包围。现在该怎么办?此时,所有人的目光都射向江捕快。方敏不知所踪,贺孟宇被害身亡,眼下,在这个沪城,他是唯一一个可以拿主意的人。
只不过,江捕快并不是方敏,更不是贺孟宇,没有那么多斩钉截铁的勇气。
“江大哥,我们和他们拼了。”
突然之间,不知是谁,这样喊了一声。随后,这样的话,这样的声音此起彼伏—
“不能让我们的家园,沦为敌人的乐土……”
“不能让我们的家人,成为敌人的俘虏。”
就是这样两句话,让江捕快彻底清醒,同时也振作起来,环视四周,握紧了拳头,义薄云天地说道:“好,我们兄弟们和这个沪城共存亡。”
此话一出,在场众人纷纷重重地点点头,虽未言语,却也体会得到众人抗击敌人的决心。兄弟们在一起,心意相通,此时无声胜有声。
不仅是他们,就连那平日里胆小怕事的冯德明,听到这样的话,也是热血沸腾,把手放在胸口,紧紧地握住,仿佛是和他们一样,决心已定,至死不改。看到江捕快的脸色慢慢地缓和下来了,冯德明也松开了拳头,走上前,直截了当地说道:“江捕快,冯某来之前,准备有限,没有考虑那么多,以至于纱布什么的,顷刻告罄。现如今,敌军暂时停止了攻击,我想利用这个机会,前去医馆,将里面的药物,全部拿过来,以备后用。”
冯德明如此的要求,江捕快自然是求之不得,他重重地点点头,只道:“路上危险,我派一个人和你一起去。”
冯德明轻轻点头,拱了拱手,自然是感激万分。
既然冯德明都说了,借着这个机会,顾明琴也走上前来,恳求江捕快:“江捕快,明琴也有个不情之请,希望可以回府一趟。”
“顾女医有什么事吗?”
面对此问,顾明琴却是犹豫,不知该不该说,顾家的秘密,知道的太多,并非好事。想了想说道:“家里还有一件非常重要的东西没有取回,事关顾府的生死存亡,明琴不敢怠慢。”
听了这话,江捕快自然是来了兴致,忙问:“到底是什么东西,这般重要?”顾明琴并不回答,只是面露难色,欲言又止。江捕快虽然失望,但想起方敏临走时的交代,也不愿强迫与她,只是劝道,“既然事关重大,那顾女医就亲自去看看。不过为了以防万一,还是安排一个人陪同比较好。”
“那就多谢江捕快了。”
对于自家的秘密,顾明琴当然不希望他人了解,若是那个方敏,还可以信得过;但这个江捕快……可顾明琴也知道,江捕快是真心的,为了自己的安全,所以也就没有拒绝,直接答应了。心里筹划着,到家以后,再想办法把跟来的人引开。
江捕快派给顾明琴的是一个看起来陌生的衙役,至少顾明琴这么多年,几次去县衙,从来没见过。而江捕快却是信誓旦旦地向她保证,此人绝对没问题,是信得过的人,而且此人武功高强,如遇意外,定然能够保护顾明琴平安无事。看江捕快说的如此肯定,顾明琴也只能答应,让这个从未见过、毫不了解的陌生男子陪自己回家。
毕竟,现在这个时候,自己只能相信江捕快。
“为了安全起见,我劝顾女医还是不要把东西拿出来,放在自己手里。”
走在路上时,看着满街的狼藉,轰然倒地的房舍,遭遇意外、死相各样的尸体,顾明琴不忍直视,痛苦的闭上了眼睛,凭着感觉,走向回家的路。而就在这时,耳边传来一个悠悠的声音,说出这样一句话,让顾明琴猝然惊醒,猛地睁开眼睛,回头看着身边的陌生男子:“你到底是谁?”
顾明琴说着,紧握双拳,做防备状,纵然她知道,这样的防备对眼前这个人来说,根本就不堪一击。
男子故作无意的环视四周,就算是街上空无一人,他也表现得非常小心。确认无人之后,他从衣服里掏出一个信物,递到了顾明琴面前:“顾女医可认识这个?”
只一眼,顾明琴便是一声惊呼。意识到失态,本能地捂着嘴,四处看看,下意识地把拳头放在胸口,因为在那个地方,有一个和他手里那个玉佩一模一样的信物,是方敏临走的时候,特意留给自己的。按照方敏对自己的交代,这个人的身份不言自明……
“你是烽莲教的……”话还未说完,对方就以指覆唇,冲自己摇摇头。
顾明琴也知道,一个烽莲教的教徒在华夏意味着什么,所以急忙闭了嘴,警惕的观察着周围……
“我们教里的长老让我告诉顾女医,密室里的东西,千万不能动,不能碰。顾女医唯一要做的就是,保护好手里的那枚钥匙。”
“钥匙?”顾明琴摸了摸胸口,和那枚信物一样,密室里的那枚特殊的钥匙,此时也在自己身上,随身携带。抬头看着对面的陌生男子,对方一脸正色,冲自己严肃地点点头。看他如此,顾明琴禁不住奇怪,“你知道我们家的秘密,你到底是什么人?”
“正如顾女医猜测的,我和方捕快一样,也是烽莲教的人。当初,方捕快把我留下来,就是为了保护你、保护顾家的秘密。今天晚上,江捕快为何把我派到你身边,说白了,也是方敏的意思。所以对于我,你尽管放心。”
男子说着,观察着顾明琴的表情,见她只是蹙眉,眼角眉梢满是戒备,不由地苦笑一声,接道:“对于那个秘密,我也知道的不多……”
“你叫什么名字?”顾明琴突然打断他的话,这般问了句。
男子一愣,禁不住抬头,顾明琴的脸色并未缓和,仍然满是戒备,为了让她相信自己,男子自我介绍道:“在下彭唐,是烽莲教第八层弟子。顾女医可能还不知道,我们烽莲教自从二十年前,农民王被叛徒出卖、迫害,为了避免再度发生,凡是加入我们烽莲教的弟子,按照时间和贡献,划分出了九个等级,自上而下……”
“你是第八层弟子,说明你是上层人物了?”
“也不算是上层,只是加入的比较早,平日里帮各位长老处理一下帮中事物,联络一下各地的暗线。自从方敏入了沪城的衙门,成了贺孟宇身边的人,我就一直呆在附近,方便他和长老们的联络。我和他几乎是同时加入烽莲教的,平日里也是兄弟相称。”似乎是为了让顾明琴更加信任自己,彭唐故意说出这样的话。
顾明琴不是笨蛋,自然看得出此人故意而为。方敏不在此处,顾明琴自然不好判断他所言真伪,只是觉得他一脸正气,不似奸佞小人,同时又拿出了烽莲教的信物,想起方敏临走之时对自己所言,免不了相信与他,更何况,家里那个神秘的东西如同烫手山芋,的确让顾明琴不知所措。
“那我现在该怎么办,敌军已经包围城池,城内弹尽粮绝,恐怕过不了多久就会被攻陷……”
“只要顾女医把钥匙保存在自己手里,东西便可无虞。”
顾明琴不以为然:“东丽人心狠手辣、武功高强,若是他们强取,一堵墙,未必挡得住。”弄得不好,直接把顾府炸了、毁了,更何况,待得他们攻陷沪城,全城的百姓做了他们的俘虏,想要占领顾府,还不是小事一桩?
“他们不会。”彭唐摇了摇头,否定地说道。见顾明琴蹙眉、不以为然,于是就提醒了一句,“顾女医难道不曾看见城里的爆炸都集中在城东和城南,城西却是毫发无损吗?”
经他提醒,顾明琴恍然,难道自己没猜错,东丽奸细放过城西,真的和自己、和顾府有关?正想着,却听见那个彭唐接着说道—
“虽然长老并未告诉我,顾氏的秘密到底为何,但有一点,长老却是特别强调的,对于这个秘密,东丽人也是非常小心。否则的话,当初司徒远和杜员外发现秘密之时,杜员外意图强攻,司徒远坚决不同意,就是这个道理。”彭唐分析地说道,“东丽人想要得到这个秘密,却不太可能用强,只要顾女医把这枚钥匙,死死地握在手里,在一定程度上,就能保证顾府,甚至是整个沪城安然无恙。”
“这么厉害?”吃惊之余,顾明琴下意识地护住了胸口。
“到得那一日,顾女医可以一试。”
看见男子一脸正色,顾明琴很快就明白了,对方说的应该是沪城沦落的那一天。真的会有这么一天吗?眼下这个局势,顾明琴也没有太大的把握。抬起头来,侧目看去,不远处就是顾府,就是自己的家;而自己,距离那个神秘的东西,已经不过是咫尺之遥。
“那我现在该怎么办?”顾明琴问道。
彭唐想了想,也顺着她的目光,看了眼不远处的顾府,叹声说道:“顾女医,现如今城里的情况已经是弹尽粮绝,贺大人当初购买的武器弹药,已经耗损得差不多了,我们的人也越来越少,死亡的、受伤的,城楼能不能坚持过明天……”说到这,男子又叹了一口气,抬头看着顾明琴,诚恳道,“城里的百姓能不能保全,就靠你顾女医了。”
“我?”顾明琴指着自己,貌似不解。
“最起码,钥匙在你手里,敌军就不敢轻举妄动,顾女医就有资本和他们谈条件。”
初时不明白,但很快,顾明琴回过神来了,原来这个彭唐是想利用自己掌握的这个秘密,保住顾府,保住沪城。想到此处,顾明琴立刻有一种重任在肩的感觉,不由地热血沸腾。只是,东丽人真的愿意和自己谈条件,真的会因为自己掌握着的那个秘密,放过所有人吗?对于这一点,顾明琴没有太大的把握。
“只要顾女医愿意去做,真心去做,就一定可以成功。”似乎知道顾明琴心里的担忧,彭唐如此鼓励了一句。此时,顾明琴慢慢地回头,望着自己,眼带疑惑、不安。彭唐重重地点点头,再次鼓励她,让她相信,只要她愿意,一定能行。随后拉着她的胳膊,“走,我送你去防空洞。”
此人的意思,顾明琴明白,去了防空洞,和老百姓在一起,东丽人看着自己的面子上,或许才不会屠城。现在是生死存亡的关键时刻,顾明琴自然不是那胆小怕事的人,只不过……
“如果我不回去,江捕快那里怎么办?”顾明琴有点担心,江捕快会不会因为自己的未归,迁怒与彭唐。
“顾女医放心,江捕快那里,卑职自然会解释,再说,这也是方敏的意思。”
方敏的意思?不会吧。顾明琴猜测,应该是烽莲教的那些长老们的意思。东丽人觊觎顾氏的秘密不假,可烽莲教这般费尽心机的保护,难道就没有任何企图?顾明琴不相信。但她知道,烽莲教和东丽人到底是不同的,烽莲教虽然是乱党,可再怎么说,也是同胞,而且他们的目标先是贪官污吏,然后是入侵国土的敌军,其行为,自是值得称赞。
此刻,顾明琴突然有了一个想办法,如若那所谓的秘密真的是价值连城,把它们交给烽莲教,也是好的。
虽然有这样的想法,顾明琴却没有当着彭唐的面,透露分毫。烽莲教对顾府到底是什么目的,自己还需要好好的观察一下。
无意间回头,好巧不巧,顾明琴便看见一个黑影翻墙入了顾府,虽然天色昏暗,但她相信自己的眼睛,不会看错:“糟糕,有人进家了。”说罢,甩开彭唐,反身就往回跑。
“顾女医……”没想到顾明琴速度这么快,自己一个不注意,就让她跑了。彭唐不敢多想,急匆匆地追了上去。
快要接近家门口时,顾明琴只觉得胳膊一紧,被人拉了回来,见是彭唐,就要开口,却被他抢先一步,拿手捂住了自己的唇—
“你真的肯定,刚才有人翻进了顾府?”
顾明琴瞪大了双眼,重重地点点头。
彭唐并没有马上动作,也没有立刻放开她,而是屏住呼吸,凝神定气,静静地感受着。突然他身体一震,回过头,非常严肃的对顾明琴说道:“你在这里等着我,千万别出声。”说罢,放开顾明琴,一个鹞子翻身,窜上房顶,很快就没入了顾府的夜色里……
恢复了自由,顾明琴长长的喘了几口气,四处看看,并无任何可疑的身影,侧耳倾听,府里也没有任何动静,虽然只是片刻功夫,可顾明琴却有一种度日如年之感,怎么回事,彭唐还没有出来?前方不远处就是顾府的大门,顾明琴于是就把自己紧贴在墙上,小心翼翼地向着大门的方向挪动。
走到大门口,想起彭唐临走前的交代,顾明琴犹豫不决,不知该不该走进。就在这时,她突然听见—
“啊……”
一声凄厉的惨叫之后,再无声音。顾明琴心中一紧,也顾不得什么交代,便迅速跑入了屋内……
顾鑫的房间大门敞开,顾明琴一见如此,暗叫糟糕,急忙跑过去,冲入屋内,映入眼帘的是被人五花大绑的顾忠,彭唐正在帮他松绑,在两个人身边,还有一个趴在地上、动惮不得的身影。顾明琴凑近一看,不觉大惊,胡老三,怎么会是他?
“大小姐……咳咳咳……”
老人痛苦的声音惊醒了顾明琴,她迅速跑到他身边,和彭唐一起,帮他解开身上的绳索:“忠叔,你没事吧?”
顾忠到底是年纪大了,刚才又受了鞭笞,此时,又虚又渴,根本就说不出话来,只是咳嗽不止。顾明琴自然清楚,眼下最好是给老人家一杯水,可现在,家里什么也没有。找不到茶水,顾明琴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帮老人拍拍背,平复老人的情绪。虽然没亲眼看见老人到底遭遇了什么,却也可以想象得出来。因为此,顾明琴狠狠地瞪了一眼趴在地上的胡老三。
看来他已经被彭唐收拾了一顿,此时的他,鼻青脸肿,奄奄一息,似乎感受到什么,费力地抬头,向顾明琴望了一眼,又垂下头来,呻吟一声。
“就是他,就是他。”顾忠终于回过神来,开口说话了。回头看着顾明琴,激动地喊道,“大小姐,刚才就是他,趁我不注意,把我打翻在地,捆起来,找我要密室的钥匙,咳咳咳……”说到激动处,老人控制不住情绪,咳嗽不断。
顾明琴见此,只能是在旁边安抚,同时使了个眼色,把胡老三交给彭唐。
彭唐微微颔首,让她放心,抓起地上的男子,厉声问道:“说,到底是谁让你来暗查顾府的,是不是那个司徒远?”
胡老三侧目,看了他一眼,并未说话,反而是轻哼一声,扭过头,显然是不将彭唐放在眼里。此人这个态度,自然是激怒了彭唐,抓起他的头发,朝他的背后狠狠地踢了一脚。胡老三立马发出一声惨叫,而由于惯性使然,整个人向前飞了过去,狠狠地撞在了墙上,脑门见血。
纵然顾明琴觉得罪有应得,看到这一幕,也禁不住皱起了眉头。而此刻,彭唐又一次冲到胡老三的面前,抓起他的头发,逼他仰头看着自己—
“告诉我,谁让你过来暗查顾府的?”
胡老三咬紧了牙关,似乎是铁了心,就是不说。只是威胁三个人:“我告诉你们,东丽十万大军明天就到,到时候,攻破沪城,你们所有人必死无疑……啊……”话未说完,就被身后的男人把头发一扯。胡老三本就是贪生怕死,锥心的疼痛更是让他无法忍受,禁不住撕心裂肺的惨叫一声。
“你说的是真的,敌军十万,马上就到?”彭唐急忙求证道。见他面色扭曲,模样痛苦,说不出话来,彭唐微微松手,给了他片刻的喘息机会。
就是这个机会,胡老三喘了口气,可他并不知道见好就收的道理,反而是利用这个,再次威胁顾明琴:“我知道敌军的一切情况,只要你们把所有的金银珠宝交给我,我就告诉你一切,而且我也会在司徒大人面前为你们求情,让他放你们一条生路……哎呦……”
“为我们求情?看来你是死心塌地的为东丽人效命、铁了心的做汉贼了?”彭唐冷笑地反问。
“汉贼又怎么样,吃香的喝辣的;东丽十万军队,你们是他们的对手吗?”胡老三显然是不以为耻反以为荣,“他们还答应过我……哎呦……”
“十万军队又怎么样,最起码,沪城现在还在我们手里,我们还有人,还有弹药,我们还可以抵抗一段时间,只要我们还有一个人,就要顽抗到底,决不投降。”彭唐说的义薄云天,眉目间,正气凛然,再次抓起胡老三,“我们现在正好需要你这样一个死心塌地的汉贼祭旗,壮壮士气。”
说罢,彭唐猛地举起手来,变成手刀,就要手起刀落。然而就在这个时候,突然有人大喊一声—
“彭捕快手下留情啊。”
彭唐手举在半空,听到这句话,身体微震,本能地抬起头看向顾明琴:“怎么,顾女医想让我放了这个汉贼?哦我差点忘了,顾女医和这个胡老三之间,关系非同一般啊。”说出这话,彭唐沉下脸来,冷冷地看着顾明琴,显然是非常不满。
顾明琴见此,急忙解释道:“彭捕快误会了,胡叔叔既然做了汉贼,那就是人人得而诛之。明琴也不例外,明琴为有这样的亲戚朋友,感动羞耻。”说完,回头看着胡老三,眼神凌厉,让他不敢直视。回过神来,对着彭唐,顾明琴接着说道,“只是听此人的意思,对于敌军的情况,也是有所了解。不如把他交给江捕快,问明敌情,再拿来祭旗,也是不迟。”
听了顾明琴的话,胡老三只觉得一把刀悬在半空,随时可能落下,一时紧张,禁不住打了个寒战。
“顾女医难道真的相信此人说的话,他知道东丽人的一切计划?”彭唐不以为意,轻蔑地反问道,并且朝着胡老三的肚子,又是狠狠地踢了一脚,惹得其惨叫一声,趴在地上,如死猪一般,动惮不得。
“这样见利忘义的汉贼,东丽人自然是瞧不上的,不过在敌军混了这么久,若说此人一无所知,那也不准确,多多少少的,应该还是知道一点的,就比如刚才他说的十万军队,这种事,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顾明琴说到这,下意识地瞧了一眼趴在地上的“死猪”。
回过头来,又提醒彭唐:“彭捕快,在明琴看来,如今这个情势,我们必须团结一心,凡事不能擅自做主,尤其是诛杀汉贼这样的事情,以免相互猜忌,重蹈贺大人的覆辙。”顾明琴说着,深深地看着彭唐,话尽于此,这个年轻人如此聪明,应该是明白了吧。
经她提醒,彭唐恍然大悟,禁不住暗骂自己,考虑不周。双手抱拳,向顾明琴拱了拱手,表示感谢。随后,把胡老三从地上提了起来:“你给我起来,到了江捕快面前,放聪明一点,把该说的都说了,否则的话……”重重地哼了一声,拖着他就往前走去。那胡老三自然是偃旗息鼓,如同烂泥一般,趴在地上,匍匐前进。
顾明琴这才走过去,扶起顾忠:“忠叔,你怎么突然回来了?江捕快不是下了令,没有她的命令,谁也不能离开防空洞?”
“老爷的东西,我不放心啊。”顾忠叹了口气,感慨般地说道,突然他想起什么,顿住了脚步,“大小姐,你快走吧,我留下来,保护密室里的东西。”
“敌军的火力那么猛烈,你护得住吗?”
“我不管,只要我在,就没有人抢的走顾家的东西。我人在,东西就在;就算是我死了,也要和老爷留下来的东西共存亡。”顾忠说的义薄云天,变戏法一般,从衣服里掏出一物,举至顾明琴的面前。
顾明琴抬头一看,顿时傻了眼,顾忠举在手里的,居然是一枚炸弹。耳边传来沉沉的咳嗽声,回头看去,彭唐蹙眉看着自己,一脸紧张之色。顾明琴突然想起顾岳冲收到的那封信,不觉神色一凛,急忙握住他的手,拽着他的胳膊:“忠叔,赶快跟我走,快走。”
边说着边快步往外走去,似乎是在逃离此地。
“大小姐,大小姐,家里的东西……”顾忠想要停下,想要留下,而顾明琴却走得飞快,自己是个老人家,自然比不得她,只能由他带着,快步往前走去,时不时地回头,留恋而不安地看向越来越远的顾府。
距离顾府有了一段距离,顾明琴才放慢了脚步,同时也放开了顾忠,休息了一会。
“大小姐,我们真的不管了吗,家里的秘密……”
“你放心,只要保管好密室的钥匙,敌人就不敢轻举妄动。”
顾忠一听这话,不觉愣住了,抬头看向顾明琴,对方倒是信心十足。怎么,大小姐如此肯定?难道是……“大小姐,难道你已经知道秘密为何?”
面对此问,顾明琴微微一愣,回头去看这个忠实的家仆,对方望着自己,眼里写满激动的颜色。莫不是他觉得顾鑫临死之时,和自己说过什么吧,或者是留下什么遗嘱吧。顾忠如此想,那误会就大了,可现在,有些事情一时半刻倒也说不清楚,抬眼看了看前方的彭唐,想了片刻,顾明琴才说道:“我不知道家里的秘密是什么,但我确信,只要钥匙在我手里,他们就不敢乱来。”
“为,为,为什么啊?”顾明琴的话让顾忠越发糊涂了,顾明琴到底有什么理由,让他这般自信?
“情况复杂,我一句两句也说不清楚,你先跟我去了县衙,见了江捕快,你自然会明白。”顾明琴不说太多,拉过顾忠,拽着他的衣服就往前走,眼看着彭唐拖着胡老三渐行渐远,顾明琴也不由地加快了脚步。
顾忠现在越发糊涂,心里的疑问越来越多,尤其是,这事情和江捕快有什么关系?
尽管疑点重重,可对于自家的大小姐,顾忠还是无条件信任的;何况,两个人现在所处的地方,是空无一人的大街,也不是说话的地方。思及于此,老人也不由得加快脚步,跟上顾明琴的步伐。
“什么,十万人马?”听了彭唐的叙述,江捕快惊得差点从椅子上掉落下来。
彭唐点点头:“的确如此,此人就是这般说的。”彭唐说着,扫了一眼旁边死猪一般的胡老三。
“扑通”江捕快好像是偃旗息鼓一般,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把身体歪到一边,双目无神,直勾勾地看着前方。现如今,他心里或许只有两个字,完了。但很快,他好像是突然来了精神,翻身坐起,一个箭步冲到胡老三面前,抓住他的衣领,把他从地上拖起来,声色俱厉般地问道:“你确定,敌军的十万人马,马上就要兵临沪城?”
刚才被彭唐猛揍一顿,胡老三已经没有了任何反抗的力气,只是艰难地抬头看他,有气无力地点了点头。
“那队人马什么时候赶到,是在明天吗?”
胡老三艰难地喘息着,费力地点点头,此刻,对方猛地松手,胡老三毫无防备,向前一扑,趴在地上,再也起不来了。
“江大哥……”
“江大哥……”
不知是谁突然喊了一声,就这一句话,引起所有人的注意。有几个奄奄一息的伤病员在听到这句话以后,似乎一下子恢复了,挣扎着,试图从地上站起来。
顾明琴循声望去,才发现说话之人也是一个伤病员,情况不是特别严重,只是双脚受伤。此时的他,靠着一个枪眼旁边,半眯着眼睛,透过小小的窗户,向外张望。因着好奇心,顾明琴走过去,透过窗户,向外面看了看,果然如他所说,那些敌国军队正狼狈的四处逃窜,时不时地还有滚石落下,砸在他们身上,死了一个又一个。
看到这一幕,顾明琴只觉得痛快,这一次,东丽军队攻城失败,估计一段时间之内,再不敢轻易突袭。沪城百姓,又有一段平静的日子了吧。顾明琴这样想着,禁不住长松一口气。
顾明琴这是什么意思,江捕快仔细一想,恍然,禁不住皱起眉头,慢慢地走过去,抚着那兄弟的脸,不忍的闭上了双眼。
“轰--”
又是一阵爆炸声响起,紧接着,地动山摇,连着这个密道,都是微微地晃动起来。此时,顾明琴显然是正准备去往下一个伤病员,因为城墙晃动,尘土飞扬,一时间有点站立不稳。江捕快一个箭步冲过去,伸手拖着她,待得形势慢慢地平静下来,才小心翼翼地把手松开:“你没事吧?”
轰轰隆隆的爆炸声时不时地响起,每次一响,便是尘土飞扬、地动山摇;有好几次,顾明琴差点以为城墙马上就要被击倒,好在有惊无险,城墙只是晃了晃,很快就恢复了平静。到了后来,顾明琴渐渐的习惯了这突如其来的震动,并且也有了经验。每当这个时候,她都是紧紧地贴在墙上,闭起眼睛,等着灾难的过去。
“敌军撤退了。”
江捕快一听这话,气的一把抓过那人的衣领,厉声喝道:“你个蠢货,如果这次抗不过去,哪里还有下一次?你还不如直接打开大门,让他们攻进来算了。我告诉你,这一次,我们破釜沉舟,城在,我在,城亡,我死。按我说的去做,把所有的炸弹集中在城墙上,这一次,老子要给他们来个同归于尽。”
或许是第一次看到江捕快发这么大的脾气,那个部下也傻了眼。打了个寒战,终于清醒过来了,忙不迭地点点头,就急急忙忙去准备了。
不知是没听见,还是顾不上,顾明琴没有回答他的问题,俯下身来,向冯德明要了纱布和药膏,小心翼翼的进行包扎。
江捕快看到如此,也不想打扰她,反身就往外走,还没走几步,就和匆匆跑来的兄弟撞了个满怀—
“大小姐,别管那么多了,快点过来,救活一个算一个。”冯德明毕竟是个男人,不似顾明琴那般感情用事,什么也不说,只是俯下身去,蹲在一个伤员身边,从衣服里掏出纱布和金疮药,小心翼翼的为他包扎伤口。
冯德明的话提醒了顾明琴,再不感伤,擦干眼泪,急忙走过去,俯身蹲下,在一个伤病员的身旁,进行救治。此人情况严重,没有任何反应,这让顾明琴觉得不祥。颤抖着手,抚了抚他的鼻息,随后好像是受惊了一般,急忙把手缩了回来。回头看向江捕快,微微摇头。
“江大哥,情况不妙,他们已经开始驾云梯了……”
“炸药呢,给我把他们轰下去。”江捕快厉喝一声,满脸通红,显然是激动不已。说完之后,鼻子里还不停地喘着粗气。
“不行啊,我们的炸弹有限,如果这次用了,下次就真的保不住了……”
“只有这些吗?”放眼望去,不过十一个人。要知道,按照贺孟宇生前的安排,城楼上的人数至少是五十人,也就是说其他人可能已经……
顾明琴心之所想,江捕快也可以了解,哀叹一声,无奈地点点头:“敌人突然用炮机打流弹,我们毫无防备,除了个别的距离比较远,还有这几个受了重伤的,其他的,无一幸免。死亡人数至少是三十个……”
“什么?”顾明琴瞠目结舌,仅此一项,就是三十多个人结束了生命,那接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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