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一〇 缅君臣暗定毒计 黔国公力阻赴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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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回来的路上,锡真早已成竹在胸,见莽白问起,于是摇头晃脑地说道:“现如今,明室中除了永历皇帝还算奇货可居,其他诸臣除了多一张吃饭的嘴浪费粮食外,根本毫无他用。依微臣之见,若想要彻底控制永历皇帝,就必须断其羽翼,先行铲除掉他身边的那些从臣,使其成为彻头彻尾的孤家寡人。臣有一计,就说我王将于八月十三日在咒水河举行新王登基盟誓大典,邀请永历皇帝身边那些随行官员全体出席,届时我王派兵在现场提前设下埋伏,只待盟誓之时骤然发难,将他们一网打尽,全数剿灭,如此一来,永历皇帝只剩孤身一人,岂不是听凭我王摆布?”

听了锡真的毒计,莽白忍不住哈哈大笑一声,赞不绝口道:“好啊!此计甚妙!若是能成,便可以斩草除根,永绝后患了!”

在详细商议了具体细节后,缅王莽白立即派人前往流亡朝廷驻地,通知永历诸臣过江议事。

沐天波亦毫不客气地直言相告道:“相国大人,你尽可以回去告诉缅王,就说我天朝皇帝,不过是天命所使,行至无生之地罢了,又岂能受汝等土人之欺?即便今日我君臣势穷,量汝主也不敢无礼。就算你国有百万大军,战象千头,我君臣也不过随天命一死而已!然我中华大地尚有亿兆臣民,若我君臣命丧于此,他日自有后人踏平缅邦,血洗耻辱!晋王只不过区区两万兵马,就几乎让汝撮尔小邦几近灭国,我泱泱中华兵马无数,看汝等如何与之匹敌!”

锡真见沐天波表情愈发激动,心中大骇,唯恐其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会做出什么过激的举动,不敢再多说一句,连忙匆匆向永历帝行礼告辞,而后悻悻而归。

在送走了锡真后,永历帝立刻召集诸臣前来共同商议应对之策。待诸臣齐聚茅屋之中,永历帝于是开门见山地说道:“刚才缅相锡真送来国书,说新王欲在咒水举行登基盟誓大典,邀请诸位爱卿一同前往参加,是否应邀过江,还请诸位爱卿各抒己见,尽快议出一个可行的办法。”

御史任国玺念及明室流亡至此,缅方供给中断日久,近千号人的生活压力愈发明显,自是盼望新上位的缅王能够一改过去的做法,为明室提供相应的生活保障。为此任国玺当即表态道:“微臣以为理当应邀出席,当初老国王中断了咱们的生活物资供应,使我等生活举步维艰,现如今好不容易换上新王,正应当与其建立良好的关系!先前新王继位之时,我朝未送贺礼,未行册封之礼,已是将其大大得罪,若这次再不前去,恐怕不太合适!故微臣以为,还是去去为妥。”

永历帝心有所动,正欲开口说话,却见沐天波忽然站了出来,坚决表示反对道:“任御史此言大谬!据可靠情报,吴三桂已率大军兵临滇缅边境,逼迫缅王献出陛下,缅甸本就是化外之邦,诚信二字对其而言不过就是一纸空谈,值此紧要关头,我等如何能够轻信缅人的承诺,从而使自己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臣以为不论此事究竟是真是假,都必须谨慎对待,保险起见,还是直接寻个借口,推辞不去,待大典结束后,臣独自进城,向当面向缅王解释也就是了!”

沐天波的话让永历帝心中更加犹豫难决,于是将求助的目光转向了在一旁始终一言不发的文安侯马吉翔。

见永历帝望向自己,马吉翔这才慢悠悠地开口说道:“臣倒是以为,缅甸习俗敬鬼重誓,咒水盟誓之事或许不假,诸位大人还是去一去吧!若是不放心,可让黔国公同往,黔国公乃是西南各邦国、土司敬重之人,有黔国公在场,应当不至生变!”

在场诸臣听了马吉翔的一番分析,也觉得言之有理,相继表示了赞同。见大家都没有意见,沐天波也不好再继续坚持自己的主张,只得勉强同意与诸臣一同前往咒水,参与会盟。

沐天波耐心地听完通事的翻译,冷哼一声断然表示了拒绝:“册封之事,自有朝廷礼法所在,并非陛下私心可以应允。当今缅王继位名不正言不顺,朝廷自然不能轻易册封,否则此例一开,岂不是人人皆可以效法,人人都可以称孤道寡,如此将置礼法于何地?更何况,我堂堂天朝上国,又何必要遵守汝等下邦的习俗?相国大人,还是请回吧!”

当初莽白篡位之事,锡真本就是同谋,今日见沐天波如此不留情面地将此事搬上台面,锡真多少有些挂不住脸,当即气急败坏地拍案而起道:“黔国公不必逞一时口舌之快,大明已经不是往日的大明了,如今汝等寄人篱下,朝不保夕,没有一兵一卒,若是不听本相好言相劝。一旦我王动了雷霆之怒,派兵将汝等强行带走,岂不是让天朝更加颜面尽丧?”

至八月十八日,缅王莽白见永历朝廷始终没有答复,又命相国锡真过江,送去咒水盟誓大典的邀请书信,并在书信中威胁道:“此行无他故,我王恐尔等立心不臧,欲尔去吃咒水盟誓,尔等亦便于贸易。不然断绝往来,并日用亦艰矣。”

永历帝读罢犹豫不决,遂让李国泰将书信交给一旁的黔国公沐天波观看,沐天波看完书信不禁勃然大怒,伸手指着锡真的鼻子,厉声斥责道:“你们缅甸宣慰司原本也是我大明朝所封之地,今我大明天子到此,乃是天朝上邦,汝之国王本应当在此应答,如此才是下邦为臣之礼!陛下宽宏大量,不与汝等计较,为何汝等却又行此诡计,想要将我君臣困死于此?”

锡真惧怕沐天波袖中的流星锤,又担心永历诸臣不肯过江使计划付之东流,只得强压住心头怒火,换上一副笑脸,向着永历帝毕恭毕敬地解释道:“皇帝陛下、总府大人明鉴,此次我王邀请诸位大人过江,并没有什么别的事情,只不过是因为我王新立,天朝迟迟没有正式册封,也没有致贺,我王心中忐忑。为表示双方诚意,我王这才打算按照我国自古以来的习俗,请诸位大人一同喝咒水以盟誓,别无其他意图。”

八月初六日,莽白将相国锡真召入王宫,与其商议道:“大清平西王已经做出承诺,只要咱们献出永历君臣,便可保我国太平无事,还将派兵助我彻底消灭境内的残明兵马!本王寻思着,明朝如今想要复国已是痴人说梦,与其脚踩两只船,两头不讨好,倒不如干脆正式尊奉大清皇帝为宗主!不知相国意下如何?”

锡真心中早有此意,今日见莽白主动提起,自是连声附和道:“大王英明,若是当初老国王早作此打算,何有明军围城之祸?”

话说到此,莽白忽然一声叹息道:“只是那李定国、白文选着实厉害,区区万余人,竟能够过关斩将,打败我数十万大军,使我元气大伤。万一联清抗明之事不慎泄露出去,平西王大军未至,而明室与李定国、白文选里应外合,再攻阿瓦,我又当如何抵御?此事还须谨慎行事,切莫引火烧身!”

流亡朝廷在阿瓦城外已经呆了多年,平日里就连见缅王一面都是难得,更别说缅王主动相邀议事了。俗话说事出反常必有妖,就连傻子都能一眼看出此事定有蹊跷,黔国公沐天波为人精明,又怎能不有所警觉,他自是忙不迭地劝阻道:“正所谓席无好席,宴无好宴,皇上不久前才刚刚拒绝了莽白册封之请,其必然怀恨在心,依微臣看来,这回相邀过江,一定是缅方设下的鸿门宴!诸位大人万万不可轻往也!”

永历诸臣对缅方与清军勾结的传言也早有耳闻,鉴于明缅双方目前的紧张关系,众人本就对此顾虑重重,现在又经沐天波这一提醒,更是心怀疑惧,纷纷推辞不肯前往赴约。

回到城中,锡真还是无法解气,当即马不停蹄地赶往王宫向莽白复命道:“永历君臣虽暂无不轨的举动,然臣观衮衮诸公终日浑浑噩噩,根本毫无戒备之心,此时动手,大事可成矣!”

莽白听后大喜过望,连忙询问道:“相国可有妙计?”

锡真亦忧心忡忡地说道:“我王所虑极是,虽说李定国与白文选暂且撤围,但仍旧屯兵于我国境内,而明室在者梗更是心腹大患,这些人非但不能给我国带来任何好处,反倒会带来许多不安定因素!臣奏请我王,让臣以例行巡视之名,前往者梗一探明室虚实,再做打算。”

莽白点了点头:“如此甚好,那就劳烦相国跑上一趟,若永历君臣稍有异动,速速回来禀报于我!”

缅使哪里敢说一个不字,当即忙不迭地一口答应下来,然后匆匆返回阿瓦向缅王莽白复命。

在得到吴三桂的承诺后,莽白终于下定决心投靠清廷,向暂驻于阿瓦城外的永历流亡朝廷动手了。

在得到莽白的许可后,锡真匆匆离开王宫,顾不上回府,只带着一名汉人通事便径直出城,搭乘渡船,向着流亡朝廷驻地而来。此时,仍追随永历帝在缅的官员及随从尚有三百余人,另有宫眷及官员家眷数百人。

锡真此番到来,原本以为永历君臣会像往常一般为他送上贿礼,可没想到永历君臣这时候早已穷得是叮当响,哪里还有多余的金银相赠。锡真在驻地来来回回转悠了老半天,却没有得到半点好处,不禁恼羞成怒,当着永历帝的面,毫不客气地斥责道:“本相国已为汝等之事劳苦三载,前年五月,老国王欲杀汝等,若不是本相国力保不肯,汝等岂能活到今日,然而汝等却毫不知恩图报,从今往后,汝等且自生自灭去罢!”

一通抱怨之后,锡真也不听永历诸臣的解释,竟是拂袖恨恨离去。

七月盛夏,吴三桂于昆明整顿兵马,打算亲率本部藩兵大举入缅,并遣使第三次抵达阿瓦,向缅方传话曰:“速缚伪主来,不然我且屠阿瓦!”

在受到吴三桂的威胁恐吓后,莽白大惊失色,连忙命使者赶往昆明当面向吴三桂磕头谢罪。

望着跪在面前瑟瑟发抖的缅使,吴三桂心中很是得意,不但大度地原谅了缅方的失期之过,还向缅使承诺道:“本王听闻李定国与白文选二贼屡屡犯境,屠戮你家子民,本王亦是义愤填膺!清缅两国远日无怨,近日无仇,只要汝主能够尽快将永历君臣遣返回滇,本王愿亲率大军帮助汝主剿灭你国境内的残明势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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