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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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子一听到这,马上就换了个样子,连走路都变小心翼翼的。看到她这种突然的转变,立在她身边的一山很心疼,她本来应该有不一样的人生,相夫教子安稳一生。

为了他,她断了父母十几年的养育恩情,跟着他来到这里,哪怕在知道他所有一切后,还是抛下所有,不顾不切的跟随。

或许这就是他想带着她离开的主要原因吧,不愿意在看她整夜整夜的不眠守候,只为了等他平安回来,不愿意天真活泼的她,受限在这大院子里,不能自由自在。

七爷在桌上磕了磕手里的烟斗,打断了一山的话,也没有给一山回复,只是看着桌上磕落下来的烟灰出神。

“还希望,七咳咳咳咳……”,月儿怕一山脸皮薄,开不了口,也怕一山太重情,舍不下七爷这边,就想帮着一山把话说得明白些,只是话还没说完,就被屋里的烟呛得不停咳嗽了起来。

七爷抬起头来看了她一眼,大拇指往微红的烟斗里一按,直接灭了手中的烟。

七爷心里或许还是有些疼她的,或许是因为她跟小满一样,为了爱一个人抛下所有,让人不得不多了点怜惜。想起小满,突然有点鼻酸,七爷一手顶住鼻头揉了揉,轻吸了一口,又清了一下嗓子,这才压低了声音问:“一山,真的决定了吗?”

一山抬头看了看月儿,转过头来对着七爷说:“七爷,是的,沈清快三岁了,她出于好奇还问过我一些事情”,一山说到这里言语里多了几份肯定,接着说:“我做的一些事情她还是不知道的好,只是等她再大些就怕是想瞒都瞒不住了。”

月儿嘴角轻扬看着一山,然后也对着七爷说道:“还希望七爷高抬贵手,毕竟这些年一山也替您做了不少事,您也是真心疼沈清,也不希望她在这种环境里长大……”。

七爷从烟斗上移开视线,抬头静静的看着她,眼神里说不清带着的是恨意还是杀意,如果不是她,或许小泥儿也不会死,一山今天也不会走,想到这些七爷的眼神更是凌厉了。

月儿见七爷正盯着她看,马上低下了头,心里打了个颤,就像突然被人扒光了衣服,扔进了外面那冰天雪地里。

一直以来她都是怕这个老头的,每一眼就像是要扒了她皮一样,所以她特别希望一山能带着她离开,去过些平淡的日子。

七爷收回眼神又盯上了手里的烟斗,叹了口气缓缓说道:“我一心把你拉拔大,栽培你,还想着你能……”。

屋里安静连烟都停止了游走,半晌七爷又是轻磕了俩下烟斗,接着缓缓说道:“你们先回去吧。”

月儿动了动嘴角,想说些什么,还在组织着怎么样能再恭敬一点,婉转一点。一山用手碰了一下月儿,眼神示意她别说了。月儿深吸了口气,把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一山恭敬的面向七爷额了下首:“七爷那您先休息”,然后牵着月儿走出了大厅。

大厅里也因为如光明媚的月儿离去,变得没有了光泽,似又昏暗低矮了些许,七爷又点上了烟。烟雾里那张原本看来起还有些和蔼的面孔慢慢变得狰狞起来,只是不知道是因为一山他们俩,还是因为那伏在窗下偷听之人。七爷那些狰狞里还带着一丝丝的诡异,让人不寒而栗。

七爷抬起手示意他俩坐下再说。

一山坐在一旁,语带愧疚的缓缓说道:“七爷,还是昨天跟您说过的事,我们想……我们想还是……”,一山越说头越低,看着自己的俩只脚顶相互摩擦着,到后面声音都快没有了。

七爷不只是救了他回来,还教了他一身本事,原先最开始时一山是叫七爷师傅的,后来出了意外师娘去世,七爷唯一的小泥儿也送走了以后,七爷就让他改了口。

他很感激七爷的救命恩,也为七爷拼过命,挡过枪,如果这辈子没有遇到月儿,他是会跟着七爷一辈子,一辈子为七爷挡枪拼命的,如果月儿没有这么拼了命的要跟他在一起,或许他也不会想要离开,如果他当时能够不爱上月儿,也不会……,如果有如果就好了。

一山出神间已到了七爷的屋前,门外的人伸手做了个往里请的手势,就离开了。一山牵着月儿进了屋里,走到主座前,浅浅躬了一下身:“七爷……”。

大宅院里处处都落了厚厚的积雪,只有那需要行走的路面上清扫了一番。其它的瓦上树上,石台假山,原汁原味一派北国风光。

窗外的刺眼的阳光也没能穿透大厅的窗户,屋里装饰得古香古色,桌案上摆满了说不出名字的物件,造型各异且杂乱却又不失章法摆放着。每一件佛似都刻着岁月的痕迹,带着地狱的气息泛着弱弱的光。

一中年男子正坐在大厅中央主坐之上,这男人看起来三十四五岁的模样,清瘦硬朗,满脸精瘦,双目有神,只是那没有肉的脸上乱七八糟的长了些胡渣,不修边幅,跟这大厅实在是格格不入。

如果她是只鸟儿,那么他想跟着她一起飞,去哪都可以,去哪都无所谓。

沈一山,十三岁那年家乡闹起了饥荒,跟着父母逃荒走散,倒在了七爷这个院子门口。刚好回来的七爷看到救了他,若不是七爷可怜,他就饿死在门外了。

脚步带着裙摆飞,声音引来飞鸟鸣,那真是杨柳细腰赛飞燕,燕语莺歌似百灵啊,女子不停的抓起廊下栏杆上的雪,撒到那个同行的男人身上,嘴里那银铃般的声音还停不下来:“再去苏州,都说那里特别美,我好想去看看,然后我们再去广州,那里呢好吃的特别多,当然还有好看的洋服,嗯,嗯,然后再去哪里,我想想。”

男子快走了俩步到她身边,一手扶住她腰,一手拉起她的手,拖到自己的另一侧,免得她撞上身后的柱子,然后低声的一句:“好了,月儿,一会再商量,就快到七爷屋里了。”

那中年男子有点腊枯的手握着一只通身白玉带丝丝血红的烟斗,一口一口的吸着烟,这呛人的烟味让本就压抑的屋子连眼都快睁不开了。

若不是在他身边站着的人对他恭恭敬敬,很难把他跟这个雕梁画栋,整齐又气派的大宅联系在一起。他就是这大宅子的主人,古七爷,大名没有人知道,院子里上上下下的人都叫他一声七爷。

附近的人也说不上来这屋子里的人什么时候来的了,大抵记着也就是十多年前,原来住在这大院子一家子搬走了十几车的家伙什,然后这大宅院就关起了门。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有了些人偶尔进出,这气派的院门整年也见不着开几次,只有这门口长年累月的站着俩个像死人一样的活人,证明着这院里还是住着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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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门外由远而近的传来一个女子说话的声音,时不时的带着咯咯银铃般的笑声,偶尔还有一个男人附和说着:“嗯”“好”“听你的”。

那笑容灿烂的女子一身灰色束身短西装,下搭同色长裙,戴着紫红的手套,一头长发微卷,半束在脑后。

1966年冬

大雪纷飞,目之所及白的晃眼睛,那大宅子门口的石狮子都要冻得瑟瑟发抖了。

大宅门廊下站着俩一穿素衣的人,立于门前一动不动,也不知道是不是冻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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