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阕觅暗偷香夜来幽会悄无声03(夕虞宫之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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辛夷出声道,眸光暗暗,隐有忧色,“莫不是陛下这几日昼夜不歇地批阅累积奏折,损了身子,陛下龙体乃国之根本,可不能有一丝损伤啊……”

伏尧却不答,只以手扶额,闭眼挥了挥手,示意他们径直退下。

他自登基之后,显露这般疲态,是少之又少,辛夷与凉牙相顾对看一眼,心中百般担忧,却也不敢忤逆,行了君臣之礼,便忧心忡忡地退至门外。

魂飞魄散,孑立冥渊,本意以冥渊之畔上古神树,喻华祚清丽绝伦之姿,可谁人能料,《夕虞宫辞》,他这一篇十年前为新宫建成所赋的贺辞,竟是——一语成谶!

本以为将人带回,便能探出十年前的真相,与昔日佳人重逢,可谁又曾想到,丢而复得,竟不过是为了再一次地痛失!

飞得更高,竟不过跌得更惨,早知如此,会不会,全然不知晓真相,一昧任仇恨宣泄,此刻兴许会更好过些……

摇头苦笑,只能苦笑,笑得满心疮痍,苦得心成死灰。

忽然间,脑海中闪现一道纤弱身影,那张清丽无双而又满带倔傲要强的小脸,不知为何在这个时刻,彷如昙花一现,悄然闪现刹那芳华。

这个时候,竟忽地想去……看看这名女子。

可是,不行呢。

不行。

……

——夕虞宫?!

宫阙门口,望着那龙飞凤舞的三个大字,兮予不由得心中一颤。

是巧合,抑或刻意?——兮予,夕虞,竟然……连发音也这般相似?

可按理,除了伏尧与菇菇之外,不该有人知晓她的真名,而这花鎏,口口声声称呼她为千翎公主,又不似是知晓背后真相的模样。

更何况,这牌匾上的鎏金大字,看起来虽然光洁干净,却明显已饱经岁月沧桑,不可能是这短短几日间才换上的。

这么说来,真是巧合?

只是,待入得宫里,亲眼目睹这宫阙内在天地,那心颤霎时如九天瀑布决堤而下,滚滚江河奔腾咆哮,无法遏止,不得停息!

因眼前这一切简直是……

简直是为她量身打造!

她曾有一段时期沉迷古代建筑,研究过许许多多的宫阙格局,装潢摆设,也自有心水的格局布置,而眼前的夕虞宫,就仿佛由她亲手设计打造一般,大至整座宫阙的格局摆设,小至天花檐角上的花纹样式,无一不迎合着她心头最爱。

对这夕虞宫的堂皇富丽,华美精巧,菇菇在旁看得大开眼界,连声叫好,她却是惊愕难止,一种说不出的惶恐不安涌上心头,仿佛已隐隐预见到这夕虞宫背后,藏着一个与己相关的惊天秘密——若虞美人只是巧合,这夕虞宫里的一切又如何解释?

那秘密,不知怎地,竟让她潜意识里莫名地想要逃离,不敢揭露,可是,她素来强烈的好奇心又不允许她这般怀着重重谜团撤退,无法遏止地想要找出真相。

两厢纠结冲突,宛如龙虎相斗,于心中飞沙走石,翻江倒海,她这一生处事,向来是快刀斩乱麻,雷厉风行,速战速决,几时有过如此矛盾的时刻?

“不知公主对这宫阙可否满意?”

召来夕虞宫众宫侍认主后,花鎏亲自领她二人在宫阙中游看观赏,熟悉地形,顺便也是替其立威,震慑不服之众。

而她那些微妙而复杂的神色,他自然也是一路尽收眼底,面上却不动声色,执扇指点间,谈笑风生,温意融融,一片和风细雨,春暖花开。

“简直是惊艳,大人这份厚礼,让千翎真是受宠若惊!”

兮予微笑和道,不着痕迹地将话题引上正题,“千翎瞧一些细致之处设计十分少见特别,不知道,这般美轮美奂的宫阙,是出自何人之手?”

“哦,公主也喜欢这些小设计么,那真是再好不过。”

花鎏摇扇笑道,“实不相瞒,十年前亲手设计这夕虞宫的人,正是吾妻。”

——妻?

兮予错愕不已,与菇菇对视一眼,果然见得对方也一般诧异,她起先见花鎏举止间对自己有丝若有似无的暧昧,怎知道,这名男子竟然已有妻室?

“尊夫人如此惊采绝艳,才华横溢,不知道,千翎可否有幸与夫人相交?”

兮予亟亟追问道,心中激荡不已,穿梭时空,于这异世间,竟能遇上一名与自己喜好如此相合的女子,怎可不亲自会上一会?

花鎏却默而不答,只攥紧了十二骨扇,静静凝望着她,双眸是海,盛着千言万语,仿佛一个疏漏,满腔思念便会喷薄而出,一发不可收拾。

然而最后,凤眸强行一扭,目光投向远方,指骨啪地一紧,发出一声脆响。

“——抱歉,吾妻……十年前已过世了。”

兮予怔然在地,一时间,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面前这男子平素看似放荡不羁,可此刻竟沉寂落寞,似一潭死水,无波无澜。

哀凉悲恸,心成死灰,他一定……深爱着他那名亡妻罢。

“对不起……”

心念一转,抉择已定,她抬眸哀然道,“这夕虞宫,是属于大人与尊夫人的宝贵回忆,千翎断不可以接受,还请大人收回。”

菇菇听到这话,顿时诧然望向她,一如当初不明白为何她突然接受大礼,如今也不明白为何突然又要退还回去。

“公主不必介意。”

花鎏缓缓摇着扇子,朝她微微一笑,“公主与亡妻有缘,她人如今不在,这宫阙也住不了,与其放着任其日晒雨淋,逐年衰败,不如送与有缘人,吾妻若泉下有知,定能欣慰心安。”

……有缘?

兮予一怔,她从未见过那“花夫人”,而千翎传闻久居深闺,也不应见过,何来的有缘?

——等等,他方才说,“住”?

亦是说,花鎏那名亡妻,才是这夕虞宫原本的主人?

而能够在王宫之中占得如此华丽一座宫阙的人,莫非是……

彷如清水里陡然撒上一片白砂,渗透入水,坠落池底,她面色沉沉地凝了下来,一字一句,竭尽全力方能吐出,“不知……尊夫人的身份是……”

“公主不晓得么?”

十二骨扇颤颤摇动,卷起一阵凉风,伴那清浅微笑渗入心腑,将她一泓心湖掀起惊涛骇浪!

“花鎏之妻,芳名珑华,正是,十年前遇刺的……华祚公主是也。”

……

“啊呀……”

瑾彩宫里,忽地传来这般一声轻呼。

瞧见指腹上被银针扎出的小血口,一身缥色的女子将手里荷包往桌上一砸,赌气般撅起小嘴,“不绣了不绣了,反正绣好了荷包,也不知道送给谁好。”

旁边着花青色宫服的双胞婢女见此情景,均捂了唇扑哧而笑,“娘娘呀,你莫不是思春了?也对,这不正是初春么,是不是该去禀告陛下,让他早些为你选个好郎君?”

“明镜!亦菲!你们俩丫头真是胆子越来越大了,本宫的玩笑你们也敢开!”

缥裙女子顿时起身叉腰,气鼓鼓地嚷道,“是不是要本宫现在就下令,在街上抓个老叫花子把你们两个给娶了,二女一夫地折腾着,省得天天都拿本宫寻开心!”

“不敢不敢,瑾妃娘娘饶了奴婢们吧!奴婢们不在,岂不是连陪娘娘绣荷包的人都没有了?”

双胞丫头咯咯一阵直笑,话语愈发犀利,竟是混不害怕,显是熟知主子脾气,此番不过做做样子,闹过便作罢了。

果然,羽瑾横眉怒视了二人一会,又坐回椅子上,仿佛春闺怨妇般,幽幽叹了一句出来。

“哎,本宫倒是真想去见见那汧国公主,她看起来知道不少厉害又好玩的东西,若能拜她为师,一定大有收获。”

“——使不得啊!”

此话一出,原本还嘻嘻哈哈的两个丫头顿时变了脸色,“那汧国公主可是我大羲之敌,迟早会被陛下凌迟处死,娘娘与她摊上交情,恐怕会惹来祸端!”

“是么,可是,本宫不这么认为。”

羽瑾笑道,长长的睫毛便这般神秘地眨了眨,“说不定……哪天她就成为陛下的妃子了呢。”

“——妃子?!”

两名丫头惊得下颌也合不拢了,“娘娘……您莫不是在说胡话?”

“算了,跟你们这两个笨丫头解释不清。”

羽瑾摆摆手,一手撑在桌上,托住粉腮,一手则把玩着那未绣好的荷包,一双水眸,波光微澜,回忆出几日前,被人带着赶赴城墙前的情形。

那时她尾音刚落,只闻啪嗒一声,那人手中茶壶一晃,茶杯被壶嘴挑翻,继而滚落下桌,摔成碎片,澄黄茶水溅落一地,映出一张带了丝怔忡的俊颜。

她可还从未见过,那云淡风轻的人露出过那般失态的模样呢。

化恨为爱,转囚为妃,这看似荒谬的事,并不是,没有可能呀……

那女子能够渡过城墙一劫,捕获生机活到现在,不是因为她置之死地而后生的激将之法,不是因为那来历不明惊艳世人的巨型风筝,更不是因为突然出现的英雄救美舍身相护。

而是因为——

那个人,还舍不得她呀……

……

“原来……大人竟是,华祚公主的,驸马。”

兮予瞳眸遽然缩成银针,只觉背上凉意涔涔,这偌大的夕虞宫,忽地便升腾起丝丝阴森诡异之气,仿佛有无数幽魂残影于暗处潜伏,只待趁她不备便蹿出复仇索命。

她若是早知花鎏如此来历,是断断不会与其这般亲近。

毕竟,她在他心中,是汧国公主不是么?——也即是,弑妻者之妹。

杀妻之仇,不共戴天,望着面前男子平静坦然的笑颜,她全然寻不出一丝头绪——这个人,究竟是用一种什么样的心情在对待她?

他应该恨她的,如今却这般温柔,这般平和,甚至,将这承载宝贵回忆的夕虞宫也送给了她,难道,是想要她在此被惭愧折磨,夜不得寝,憔悴而亡?

“公主不必担心,花某恩怨分明,纵有千仇万恨,亦不会迁怒旁人。”

仿佛看穿她的心思,花鎏勾唇一笑,“冤有头债有主,杀妻之仇,这笔账花某自会与你的王兄清算,而公主久居深宫不问政事,实乃无辜,花某不是善恶不分之人。”

“何况,公主与吾妻有缘,花某不仅不会伤害公主,还会在这大羲国之中,为公主撑起一方安然之地。”

“——是么?”

兮予陡然开声,目光紧攫住他的容颜,彷如千万利刃而至,“可惜,‘有缘’二字太过玄妙,千翎与华祚公主素未谋面,何来有缘,恐怕——不过大人寻的借口罢了。”

刀锋一转,寒气宛如鹅毛大雪,沉沉压了下来,“千翎胆小怕事,不敢妄自高攀,大人对千翎如此关照,想必另有所图,如今这里并无旁人,大人何不打开天窗说亮话,将一切利益挑明了去,免得让千翎寝食难安,无法真心相交。”

花鎏一怔,没有料到她竟这般直截了当便戳穿了窗户纸,虽说此处并无外人,无关乎什么颜面不颜面,可敢如此开门见山毫不客气地质问他这花家宗主的,她是除了伏尧之外,唯一一个。

——这样的女子,也能叫胆小怕事?

一时间,仿佛回到十年前,清冷月光之下,那名意气风发的红衣少女,面无怯色地拿剑指着他的喉结——“我管你什么花家不花家,再敢装神弄鬼吓我,我便将你头颅斩下喂狗!”

不由得苦笑一声,一别十年,锋芒,还是这般犀利啊……

“的确,花某有所图谋,公主身上,有花某求之若渴的东西。只是所为何物,公主冰雪聪明,日后自然猜测得出。”

凤眼含笑,被如此逼视挑衅,一张清绝容颜上,竟也全无尴尬之色,只抬眼看向天色,“时候不早,花某在这后宫之中待得过久,恐有不便,也该告辞了。一会自有人来送上午膳,公主用过后,好生休息,调养身子,若有需求,只需转告宫婢便是,过几日花某会再登门探访。”

……过几日?

兮予听得心急如焚,这男人好生可恶,丢给她一个个谜团,却竟要硬生生将她晾上几日,她若是这般坐以待毙,岂不是太过没出息?

打定主意,心中计策又生,趁花鎏转身欲走时,忽地伸手扯住他的衣袖,脚底一滑,整个身子朝前栽去!

“公主!”

眼看即将狼狈倒地,耳畔听见一声惊呼,果真有大手将她细腰一勾,彷如珍宝般紧紧护在怀里。

一时间,四围寂静无声,她便这般扑在花鎏温暖的怀里,被他强有力的臂弯环绕着,彷如被主人保护的小猫。

耳中传入对方沉稳的心跳声,她心中咯噔一动,速度将他推开,仿佛害羞了般,低头不去看对方神色,“……谢谢大人相助。”

“公主切要保重,否则,花某会心疼的。”

花鎏神色如常,面露浅笑,只展开十二骨扇轻轻摇着,扇面上五彩绣球花斑斓绚丽,一片片花瓣仿佛要随风飞出,“待公主调养好后,还望能去得花家做客一趟。”

“花家,有一个人……想见公主,很久了。”

……

“艳福不浅么?”

待花鎏离开后,菇菇将兮予扯至一边,环顾四围确定没人后,才别有深意地调侃道,“虽说,他看起来对那个死掉的公主感情很深,可是好像对你也很有好感嘛,你刚摔倒的时候,他看起来紧张得不得了。”

“这可不一定。”

兮予望着那道长影离去的方向,似漫不经心般回道,“这个人心机深沉,擅长伪装,但是关键时刻,知晓欺瞒不过增加芥蒂,便坦然承认对我有所企图,的确是个能张能弛的人物。”

“只是我所担心的是,他究竟图的什么?若是图我所擅长的技艺,我倒不担心,无非以利相交,各取所需,他要借着我发财,我也能借花家之力在这里打出一片容身之地,他有他的精明算盘,我自有我的谨慎戒心,也不至于太吃亏。”

菇菇原本秉着红娘做媒的心情,被这般一说,却也紧张起来,“那你担心的是……”

“我担心的是……他图的是我的人,甚至是,我的命。”

兮予沉声分析道,“杀妻之仇可以割裂不理,爱妻的遗物也可以转手相赠,他背后所图的东西实在是……”

“可说不定,他是真的喜欢你?”

菇菇突然插了一句嘴,“如果是这样,那么他为你所做的一切都能够解释了,他只是喜欢你,花心思逗你开心,仅此而已。”

兮予摇头一笑,“这一点,我也怀疑过。可是,又不是童话故事,哪有可能这么快就喜欢上一个人呢?何况,还是敌国的人。别给我说爱情可以无视一切,我可是不信一见钟情的。”

“其实,一见钟情……也是有可能的。”

菇菇低头道,声音越来越小,一道修长身影从脑海中蓦然划过,顿时红了双腮说不出话来。

兮予却没有注意到好友的异样,只是继续分析道,“也许是有这种可能吧,所以,刚才我做了个测试。”

“测试?”菇菇一惊,突然想起适才那突如其来的滑倒,“莫非——你是故意的?”

“人在遇到突发情况时,总是会表现出最本能的反应,除非经过特殊训练免疫,否则,事实真相便会在这一刻暴露出来,尤其,是在感情上。”

兮予点头道,“刚才抱着我的时候,他心跳完全不曾失常,反而沉稳如钟,这点几乎便可以说明,他对我一点男女之情也没有。”

菇菇愣了愣,若有所思,“这也是……换成是我的话,喜欢的人突然扑进怀里,心跳都要紧张得停止了。”

“所以……静观其变吧。”

兮予叹了口气,“总之,我看不透他,现在只有走一步是一步,如今之计,保命为重。”

见菇菇还发着呆,兮予拉起她的手笑着摇了摇,“怎么了,被吓到了?怕什么呢,我们在一起,什么大风大浪都闯得过。”

可是见对方只是傻乎乎地点头,也不知道是在想什么,她回想方才的对话,顿时扑哧笑出声来,“哟,我知道了——你这思春的小丫头,一定又在想你那真命天子了!还不快点告诉我,他是谁!”

“谁……谁想了……”

菇菇瞬间回神,刷地小脸红了个透,又羞又气地一跺脚,“我……我饿了,我去吃饭!”

“——喂!小心迷路!”

见小妮子跟脱兔似的,头也不回地跑个无影踪,兮予又好气又好笑,这丫头,一提到这事就跟被踩脚了似的,一点都不老实。

无妨,她总有办法套出那个人是谁的,即便是天皇老子,也得被她揪出来!

……

“恭迎宗主回府!”

花家府邸门口,一道颀长身影从马车上跳下,便有一排护卫恭谨地行礼迎接。

“侬儿呢?”

那人缓步踏入门里,手中紧紧攥着十二骨扇,唇白如纸,眸光涣散,气色衰败得竟如将死之人一般。

“回宗主,侬小姐在药房里等您。”

花鎏微一点头,便大步流星朝院落里走去,很快,绕过长廊,便闻见一阵浓郁药香扑鼻而来。

忽而脑中眩晕渐重,他皱了皱眉,加快步伐,抵达一座屋子面前,招呼也不打,便径直推门而入。

幽幽燃烧的药炉边,一道清秀身影正端坐望着火苗发呆,见得他脸色发白地闯进来,急急上来迎接,花鎏支撑着踉跄几步,便倒在了她的怀中。

“你……你气色这么差,也不早些回来!”

那女子一身淡色黄衣,面上蒙一块薄薄青纱,将大半容颜都遮了起来,只露出一双水灵盈动的美眸,然仅凭这双眼,便也能知晓是位倾国倾城的佳人。

房里早已备下一个巨型木桶,里面一半皆是浓得发黑的药汤,也不知道是什么材料熬成。

她搀着花鎏走至桶边,替他除去外衫,只剩一件贴身底衣,似是十分熟悉这些工作了,见得男子伟岸的身体在薄衫之下呼之欲出,竟也不怎么尴尬。

嗅见药味,花鎏也清醒了几分,推开她,翻身入了桶里,整个身子浸在药汤里,只露出肩膀以上的部位。

见他憔悴发白的容颜,女子眸里忧色难掩,斟了一杯热茶递给他,又掏出一个小瓷瓶,倒出一枚红色的丹丸,“给,解药。”

花鎏将那丹丸和水服下,倚在木桶边缘闭目养神半天,面上才渐渐有了几分红润,气息也不再那般虚弱急促。

女子在旁边安静地守着他,眸色忽浅忽浓,火光明明灭灭,“真是的……这般不要命,你若将身子弄坏了,要如何去跟那个人争?”

<花鎏却忽地睁开眼来,伸手抓住她的小手,眸光晶亮若天上繁星,笑意如浓墨般化开。

“侬儿,你知道吗……能见到她,我好开心,当她望着那些虞美人笑的时候,我觉得,就算那些花是用我的血来染也值得了……”

女子默不吭声,最后,才幽幽叹了口气,“罢了罢了,若我是你,等了十年,也要跟个疯子一样了。”

“侬儿,你莫心急。待她身体好些了,我会设法将她带来花家,到时候,你就可以见到她了。”

花鎏笑道,声音温柔如水,“我知道,你盼着与她重逢,也等了十年了……”

...

白纸之上,朱砂血红,这一行字仿佛绝境血书,渲染出一片哀凉凄婉。

笔锋凝在空中,红砂犹自未干,忽地“啪“地一声,整个笔管被捏断成了碎片。

闻得此言,淇玉顿时面色大变,目光凝望着对方略显疲惫的神色,话至半截,戛然而止。

最后,也只能紧咬下唇,不甘心地点点头,大步朝门外走去,锦衣面无表情地跟在后面,然而跨过门槛前,却回头,深深望了那御案后人影一眼,才垂下眼帘,阖门离去。

“冥冥兮极渊,魂飞散兮离世。荧荧兮素雪,伊茕茕兮孑立……”

……

“陛下?……您还好么?”

耳畔呼唤匆急忧虑,纤长睫羽颤了两颤,深思终是从绵绵回忆中拉了回来,赭玉眸里迷霭荡开,视野里,再度回复一片清明。

“你们也出去吧,让寡人一个人静静。”

“王……”

一旁有双小手递了热茶上来,他随手端起,一饮而尽,茶香四溢,满口清甜,这才觉得胸口舒服了些。

“陛下神色不好,要不要唤离桑来看看?”

“……陛下?”

见主子似乎有了些回应,凉牙再度唤了一声,他本是直来直往的人,若不是辛夷示意他不必轻举妄动,他早就扑上去摇人了。

抱着怀中人缓步走向宫门,月光淡淡投落,和着冷冷夜色,在地上画下一道孤独而又狭长的影子。

“有寡人在,谁也——不会伤她。稔”

“无碍。”

伏尧轻轻摇头,以手扶额,微闭眼眸,只觉得心肉深处,绞疼得厉害。

“喝茶。”

每一句落下,伏尧瞳色便转深一层,目光从那地上的棕色篷布滑过,交锋处激荡涟漪阵阵。

最后,好看的唇这般一勾,笑意便漾开一片春色,“原来,你担心的是这个。”

“——你放心罢。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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