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九章 年轻人难免走弯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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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光俨也红了眼眶,凶狠的目光里尽是仇恨:“姐夫放心,他日我定要踏破泾州,活捉史匡威和朱秀,为四哥和姐姐报仇!今日就先割几个人头下来,叫彰义军见识我党项李氏的厉害!

姐夫且在大营静候佳音,我去了!”

李光俨跳上战马,双腿猛夹拍马离去,率领一队骑卒赶往营外与李光睿汇合。

薛修明一怒之下,辞去官职,跑到五原投奔李光俨。

李彝殷知道后非常不高兴,还派人申斥了他一顿。

薛修明知道自己的处境不妙,岳丈李彝景年迈多病,只怕没几年好活。

李彝殷外宽内忌,对自家的叔伯兄弟看似大度,实则戒备提防。

侄儿李光俨勇武不凡,他表面夸赞,实则却将其派到遥远的五原来担任镇将,远离定难军的核心夏州和银州。

薛修明是李彝景的女婿,再怎么能干,也得不到李彝殷重用。

而他如今唯一活命的希望,便在李光俨身上。

“薛先生?”

薛修明陷入沉思,杨重贵走到身旁也未曾察觉,直到杨重贵出声呼唤才惊醒。

“拜见杨将军!”薛修明瞬间弯驼背,弓腰下拜,俨然一副诚惶诚恐的小人物模样。

杨重贵忙制止,笑道:“某并无实际官职在身,当不得薛先生大礼。连这将军的称呼,某听来也着实惭愧。”

薛修明笑呵呵地道:“听闻杨将军已经得到河东节度使,皇叔刘崇的征召,不日就要前往太原任职,这将军之称,便当作薛某提前恭贺。”

杨重贵抱拳道:“多谢薛先生,只是某还未想清楚,究竟要不要去太原。”

薛修明奇怪道:“此话怎么讲?河东军坐镇太原,乃天下强藩,河南屏障,又直面契丹西线威胁,正是用兵之地,以杨将军的本事,若是入了河东军,立功嘉奖不在话下,将来就是封公封侯也指日可待,为何不愿去?”

杨重贵不好意思地笑道:“实不相瞒,其实我本打算去邺城投奔天雄军。郭枢密威名赫赫,这次又平定关中李守贞之乱,若能在他老人家麾下效力,想来一定不负我平生志向。

只可惜,听闻郭枢密回朝后,天雄军节度使一职便由临清王高行周担任,郭枢密留在朝中辅佐官家料理军机,往后只怕再没有带兵出征的机会....”

薛修明笑道:“所以杨将军才犹豫不决?哈哈~”

杨重贵见他捋须轻笑,颇有几分高明智士的风范,抱拳诚恳地道:“薛先生乃饱学之士,定能为我指点迷津,还请薛先生不吝赐教!”

薛修明笑道:“郭威纵然是当世名帅,但他毕竟做了枢密使,历代以来,从无枢密使领军出征。

这次郭威破例挂帅出征关中,也是由于军情紧急,李守贞势大,事急从权,不得已而为之。

郭威回到开封,交出兵权是必然之事,否则枢密使掌军权不符合国朝制度,官家也不会放心。

至于天雄军兵权,更是从此与郭威无缘。

往后,若是没有必要,郭威只怕再无机会回到疆场,只能留在开封,辅佐皇帝掌理军机。

所以此时去投奔郭威,绝非明智之举。

河东军兵强马壮,节度使刘崇皇叔之尊,乃宗室将领,将来必然受到官家重用。

河东地势险要,乃是防备契丹的前线,战事不会少,杨将军若是去了,定能舒展豪情大显身手。”

杨重贵听得仔细,这件事他思索许久,找不到可以商议的人,一直憋在心里,甚是苦闷。

李光睿和李光俨毕竟年轻,想不到如此深远。

听了薛修明一番分析,杨重贵恍然大悟,感激地行礼道:“多谢薛先生解惑,请受我一拜!”

薛修明谦虚地拱拱手,又笑道:“听五郎说,杨将军年初还和永安节度使,折从阮的孙女定下亲事,恭喜恭喜!

折家世代将门,镇守府州,与河东军互为犄角,都是我朝防备契丹的重要军镇。

杨将军此去,有此两大助力,前途无量啊!”

杨重贵一脸赧然,搔搔头有些不好意思。

想到自己的婚事,心里也不禁火热起来。

“听了薛先生的话,我受益匪浅,等这次回到麟州,我就准备启程赶往太原。将来先生若是去到太原,一定要来找我。”

杨重贵郑重地揖礼道。

薛修明半开玩笑似地道:“杨将军将来若是坐镇一方,麾下缺个舞文弄墨的文吏,薛某一定前去投效。”

“哈哈~求之不得!”

说笑了一阵,杨重贵感叹道:“如薛先生一般的大才,李侍中竟然不加珍惜,实在是....”

他本来想说有眼无珠,话到了嘴边又忍住了。

薛修明叹口气,苦涩道:“如今薛家覆灭,只剩我一人逃出,能活着已是不容易,又岂敢再做他想。”

杨重贵愤愤不平地道:“薛先生如此贤德人才,竟然被彰义军迫害至此,史匡威和那叫朱秀的,也不知是怎样的奸诈卑劣之徒!若是让我遇见,定要将其活捉来,绑在先生面前,任凭发落。”

薛修明苦笑道:“史节帅原本也是忠勇之士,可惜听信朱秀奸贼的谗言,把好好一个彰义军弄得乌烟瘴气。朱秀奸贼为了掌权,设计陷害,一把火将我薛家烧为灰烬,连我那可怜的发妻,也在大火中丧生....”

薛修明双目泛红垂泪,一副悼念亡妻的戚然模样。

杨重贵咬牙切齿,攥紧拳头:“不错!最可恶的就是那个叫朱秀的卑劣之徒!此人若落在我手里,定要将其剜心剖肺,剥皮抽筋,以告慰被他害死的诸多无辜之人的在天之灵!”

~~~

“啊嚏!~”

平高县城头,朱秀打了个喷嚏,揉揉通红的鼻头,神情有些萎靡。

原州的气温比他预想的还要寒冷,还未立冬,气温已经骤降,刚从较为温暖的泾州过来,鼻子有些不太适应,想是鼻炎犯了。

符金环在一旁毫不留情地发出鹅一般的嘲笑声。

朱秀瞥她一眼,懒得理会。

“我娘说,无缘无故打喷嚏,不是有人想念,就是有人咒骂。你这无耻小贼,想来也不会有人挂念,仇家又多,一定是有人在背后臭骂你。”符金环娇笑道。

朱秀嬉皮笑脸地道:“别人骂我无所谓,只要环儿妹妹心里念着我就好。”

符金环冲他凶凶地挥挥小拳头:“白日做梦!告诉你,就是本小姐在心里臭骂你!”

朱秀痛心疾首道:“环儿妹妹是大家闺秀,家教严谨,怎会学着那些市井长舌妇,在背后数短论长?环儿妹妹在我心中一向是端庄有涵养的大妇形象,怎会变得如此庸俗?不行,我决不能坐视不管,你马上跟我去见大娘子,请她来好好管教你一番!”

朱秀趁机要去拉符金环的手,符金环一惊,后退几步,又羞又恼地极力反抗,张牙舞爪地像只炸毛的小猫。

“咳咳~”

城楼下传来咳嗽声,只见柴荣和符金盏走上登城道,联袂走来。

柴荣用力咳嗽几声,符金盏似笑非笑。

朱秀赶忙快步迎上前,委屈地申诉道:“大娘子来的正好,环儿妹妹无缘无故咒骂我不说,还对我动手动脚,你看~”

朱秀伸出双手,只见手背小臂上有几处指甲掐出的红印子。

“环儿,怎能如此粗鲁无礼?”符金盏蹙眉,清叱一声。

“姐姐~”符金环大急,拖长尾音,摇晃着符金盏的胳膊,恼火地怒视朱秀,“姐姐不可听这小贼胡说!我可没有骂他,是他自己自作多情!还恶人先告状,明明是他先对我无礼....”

朱秀嬉笑道:“环儿妹妹承认心里念着我了?否则我怎会无缘无故打喷嚏?”

“你~!无耻!”符金环又羞又恼,银牙紧咬。

符金盏倍感头疼,苦笑摇头:“你们啊~罢了,我管不了你们,往后吵架可不要再来找我!”

朱秀拱拱手,猥琐谄笑:“常言道,清官难断家务事,大娘子袖手旁观才是明智之举。”

符金环大羞,俏脸涨红,恼火不已:“谁....谁与你是一家了?不要脸!”

实在气不过,符金环伸手要来掐,朱秀急忙往符金盏身后躲,惨嚎:“大娘子救我!”

“环儿!”符金盏阻拦,呵斥一声。

符金环愤恨地剜了眼朱秀,提着裙摆长发一甩噔噔跑下登城道。

朱秀扬眉一笑,恢复一脸从容淡定。

符金盏和柴荣相视一眼,俱是无奈。

“好了,党项人的大营就在城北十里,你还是收敛心思,以正事为重,不可再胡闹!”柴荣正色道。

朱秀笑道:“柴帅教训的是。”

说到党项人,符金盏气愤地道:“早就听闻党项人嚣张跋扈,没想到竟然如此过分!他们整日派游骑在城外巡视,遇上牧民就围追堵截,把抓来的牧民当作箭靶,以猎杀牧民为乐。如此欺辱汉人,和契丹酋奴有何区别?”

朱秀朝城外远眺,远处地平线之下,似乎有滚滚沙尘掀起,像是有大股人马正朝县城而来。

“大娘子放心,这一次,定要让党项人连本带利吐出来....”

正说着,李重进和赵匡胤兴冲冲赶来。

“有党项兵马正朝县城方向行军,距离五里左右!兄弟,下令吧,让我率军前去会会他们!”李重进大咧咧地嚷嚷道。

“敌人来势不明,还是让我出战,先探探虚实再说!”赵匡胤也抱拳请战。

李重进一瞪眼,赵匡胤冷哼,互不退让。

朱秀笑道:“两位大哥莫要争吵,我们一起出城,先看看情况再说。”

李重进嚷嚷道:“来时可说好了,让我做先锋大将。瞧我今日就把党项李氏的两个小儿给你提溜来!早早打完早早收工,咱们还可以在这城头摆上几桌麻将耍耍!”

赵匡胤原本还想再争取一番,听他这么说也闭口不言,他也是一样的意思,犯不着与党项人纠缠太久。

朱秀严肃地道:“如今已是战时状态,禁止一切戏玩,此乃军令,岂可儿戏?”

李重进愤愤不平地道:“你这条军令就是故意针对本大王的!”

朱秀饶有深意地环视众人,淡淡道:“此军令,针对的是在场所有人,包括我自己!”

赵匡胤干笑一声,后撤一步仰头望天,一副与我无关的样子。

柴荣满脸惭愧,肃然道:“军令如山,某坚决支持!”

符金盏嗔怪似地瞪了眼朱秀,脸蛋有些赧红,底气不足似地道:“自当以军务为重。”

朱秀撇撇嘴,这一群打麻将上瘾的家伙啊,早就被他看透了....chaptere

连谷关在胜州境内,偏远闭塞,毗邻秦长城古道,真正的穷乡僻壤,别说驻军,连商旅也甚少从此城关通过。

在连谷关任职,和遭到放逐没有区别。

北上投靠定难军以来,李彝殷对待他这位侄女婿,并不像他想象中一样委以重任。

他的老丈人李彝景,曾经带着他亲自去求过李彝殷,希望可以为他谋个一官半职。

李彝殷嘴上答应,却也只给了一个连谷关令的职务。

薛修明遮遮掩掩,叹息道:“不妨事,是我自己不小心摔了一跤....”

李光俨恼火道:“无缘无故怎会摔跤?姐夫莫怕,待会见了李光睿,我定要责问他!”

薛修明慌张摆手道:“不可不可!若是因为我的缘故,让你和少将军产生争执,往后他必定怀恨在心,到时候我的日子更不好过。”

薛修明目送一行人远去,看着那马蹄扬起的沙尘渐渐息落。

薛修明微眯眼,驼背弯曲的身子慢慢直起,好像一条蛰伏的毒蛇从寒冬中苏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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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修明感动地涕泗横流,抹着眼泪呜咽道:“有五郎这番话,薛某受再多的委屈也不怕,不枉夫人当年最宠你和四郎,可惜他们都....唉~~”

薛修明窝窝囊囊的懦弱模样,哪里还有半分曾经在泾州的意气风发。

李光俨气愤道:“不管怎么说,你是我的姐夫,李家的女婿,李光睿怎能如此对你,实在过分!”

薛修明笑道:“我拳脚孱弱,无法随你上阵杀敌,只能做些力所能及之事。”

李光俨笑着刚要说什么,突然发现他的头脸、手掌外侧有大片擦伤,颧骨明显青肿一片,有些生气地道:“你这些伤是怎么来的?可是李光睿趁我不在,又打骂你了?”

薛修明唉声叹气,苦笑道:“罢了罢了,我受些委屈,总好过你们兄弟产生嫌隙。况且....”

薛修明顿了顿,压低声道:“你们虽是堂兄弟,但毕竟他才是定难军少帅,往后偌大的家业,只怕要交到他手里....”

李光俨不服气地道:“那又如何?定难军又不是他一家的!定难军有今天,是靠整个家族的叔伯兄弟拼命流血换来的!李光睿欺侮你,就是不把阿父和我放在眼里!我李光俨绝不答应!”

下午时,李光睿一觉醒来,李光俨也恰好赶回,二人辞别杨重贵,准备率军出营,前往平高县外挑战。

李光俨回到南营,薛修明早已将他的衣甲刀具弓箭收拾妥当,打包成行军背囊,由一匹驽马驮着。

李光俨笑道:“有劳姐夫,这段时间你在我身边,我都不需要亲自动手打点行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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