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坟场画皮十五年

接着，芈王问道：“如果给你再来一次的机会，当你看到那些大气球飞起来的一瞬间，你应该做什么？”

芈岐道想了一会儿，道：“应该毫不犹豫，直接攻击申公家族的舰队，不顾任何损失，不计任何代价。”

“因为那个时候，申无缺没有乘坐那个大球飞走，这是他唯一的破绽。如果这些黄金真的跟着那些大球飞走了，那申无缺也就跟着飞走了，根本不会留下来。”

“芈岐，我现在为你复盘，让你找到唯一翻盘的机会，你依旧没有找到，这才是让我最失望。”

“我再问你，你不需要未卜先知，当你看到申无缺放飞那些大气球之后，你应该怎么做，才能翻盘，你好好想一想？”

芈岐思绪很乱，绞尽脑汁，却完全想不出来。

“芈寰，你来告诉你这位小叔叔。”芈王道。

一个面目平庸的年轻人走了出来到：“是，父亲。”

他就是芈王的第三儿子芈寰，也被称之为三公子。

“芈岐叔，当看到大气球飞起来的一瞬间，你应该立刻和李华梅说，让他立刻攻击申无缺舰队，如果申公家族舰船上没有黄金，我们芈氏家族补给他五十万两黄金。”芈寰道：“这是您当时唯一的翻盘机会。”

芈岐顿时微微一愕。

当时根本不知道黄金依旧在船上，如果真的跟着大热球飞走了，那岂不是赔的更多？

芈寰道：“只要逼迫闻道子发动天衍术，就值回本钱了。”

这话一出，芈岐恍然大悟。

是啊，是啊！

怎么忘记这一茬了啊？

首先申无缺没有乘坐大热球离开，就已经是一个破绽。

其次，就算黄金飞走了，只要能逼迫闻道子发动天衍术，那他直接就被学成委员会除名了。

甚至还远远不止，上一次在妖灵海附近，学城巡逻舰直接被毁灭，没有一个幸存者。

就有人怀疑是闻道子使用天衍术。

但是没有丝毫证据，而且玉罗刹更有嫌疑，因为她一直在海底寻找黑暗领域。

如果闻道子施展天衍术，直接就犯了天空书城的绝对禁忌。

而且擅闯妖灵海黑暗领域，施展禁术等等罪名，都能将闻道子和申无缺拍死了。

芈王道：“芈岐，这一战你从头到尾，都做的很不错。尤其是在飘零城，发现自己的座钟被调换之后，没有追究，也没有恋战，直接离开飘零城，找到李华梅舰队劫杀申无缺。甚至付出了二十艘战舰，这一切你都做的很好，很有魄力。”

“但是在关键时刻，你还是不舍得下本钱。”

“你已经付出了六百万两银子的代价了，接下来再付出六百万两你就舍不得了，甚至连一点点念头都没有，这就是你让我最失望的地方。”

芈寰道：“当时申无缺依旧留在船上，没有跟着大气球飞走，这就证明有三成的可能性，这些黄金依旧在船上。李华梅一旦对申公家族开战，闻道子施展天衍术的概率，同样有三成！这两种可能性，不管哪一个发生，都值得一搏。”

芈王道：“行百里者半九十，前面九十里你走得很好，但是后面十里，你失去了勇气，失去了魄力，失去了意志。”

“人要么非常谨慎，那也不错。敢于冒险，有魄力这也不错。但就怕看上去很有魄力，但是关键时刻却怂了，你就属于这一种。”

“所以，家族的重担你不行了。而且你的胆气，已经被申无缺毁了。”

“骊山侯这个爵位，你让出来吧！之前我们每一代都有人去悬空寺出家的，这一代却断了，你就去那里吧！”

芈岐微微一颤。

不敢置信地望着芈王。

足足好一会儿，他沙哑道：“王兄，芈道元也输了，为何他不用受到惩罚，反而成为了帝国的四省海事总督？”

芈王冷冷道：“从头到尾，他做错什么了吗？刚才我已经给过你复盘的机会了，你依旧执迷不悟，你这等性子，若是继续把大权交给你，未来只会带来更大的祸端。这一次仅仅只输了五六百万两银子，代价还很小，能够验证出你的成色，我觉得非常划算！”

芈岐泪流满面，叩首道：“是，王兄！我，我这便去剃发，前往悬空寺，芈氏出家为僧。”

然后，他无比痛苦地离去。

芈王淡淡道：“芈寰，不久之后，你就是新的骊山侯！”

芈寰道：“是，父王！”

芈王道：“为父有好几个儿子，你知道你是什么时候脱颖而出，被我看中的吗？”

芈寰道：“十五年前，我亲手剥掉了赢缺的皮！”

芈王道：“对，当时你仅仅十四岁，给赢缺剥皮的时候，脸不红，心不跳，仿佛庖丁解牛一般。”

芈寰道：“上位者，情绪稳定最为重要。不宜狂喜，不宜大悲。”

芈王道：“申公家族灭亡之后，你就执掌这片土地。所以接下来你要付出什么，应该懂吧？”

芈寰道：“懂！”

芈王道：“你打算怎么做？”

芈寰道：“看，听，不动。”

芈王道：“那我问你一个问题，你觉得狗改得了吃屎吗？”

芈寰道：“改不了。”

芈王道：“那你觉得一个人，真的会有脱胎换骨的改变吗？”

芈寰道：“改不了。”

芈王道：“你可知道，为父灭申公家族，最大的目的是什么吗？”

芈寰沉默片刻道：“炼人！”

芈王道：“对，扩张领土很重要。但更重要是训练人才，人才是一个家族最重要的资源，才是千年不衰的根本，在斗争中训练人才，最为有效！”

实战养人。

为了芈氏家族的大业，区区一个申公家族，就只是一个练兵场而已。

未来才是波澜壮阔的大事业。

只不过这种实战养人，类似养蛊，无比残忍。

……………………

南海郡治下的青云县！

这是李千机家乡无妄镇所在的县。

当日配合白玉川，抓捕黑暗雪宫狂信徒组织，就是这个青云县。

派遣衙役抓捕李千机，陷害申无缺的，也是这个青云县。

黑暗之中！

无缺望着青云县衙！

淡淡下令道：“喝药！”

顿时，五百名武士拿出药水，直接一饮而尽。

瞬间……

五百个人，彻底迷离了。

内心嗜血。

无边无尽的欲望，无边无尽的狂怒。

整个人，仿佛身处火海。

周围的一切，都看不见了。

唯有内心疯狂的烈焰。

“去将青云县衙里面的所有人，杀得干干净净，然后一把火烧掉！”

随着无缺一声令下。

二百名武士，猛地冲杀了过去。

短短片刻间，整个青云县衙，发出了无比凄厉的惨嚎。

青云县尊全家，所有幕僚，所有当班的衙役，被杀得干干净净。

然后，一把火将整个县衙，烧得干干净净！

这仅仅只是开始。

接下来，青云县的县丞，县慰，等等所有官员全部被杀尽！

这些人的宅邸，全部被付之一炬。

火焰冲天！

照亮了整个夜空！

……………………

与此同时，在另外一个地方。

白陵侯的离水庄园，这里住着他的母亲，也就是白玉川的奶奶。

她今年七十六岁了。

不住在侯爵府中，而是在离水庄园吃斋念佛。

“老太君，莲藕汤顿好了，您趁热喝了吧！”一个仆人端上来一碗羹汤。

老夫人端过来，轻轻尝了一口，道：“味道真是极美的。”

接着，她喝了三口，便把碗放下了，淡淡道：“就算再好吃的东西，也不能贪多。人要戒贪，戒嗔，知道吗？”

在场仆人纷纷道：“是，老太太，知晓了！”

而此时，这位老太太面前跪着一个女子，如藕的手臂被砍了。

老太太淡淡道：“丫头，你昨日说的一句什么话？讲给我听听？”

那个侍女哭道：“老太太，我错了，我错了，我不应该说的，我不应该说申无缺好厉害的，我不应该说能嫁给他就好了这种话的。”

老太太道：“知错就该是好事，是好事啊！如此，便送去给佛堂里面的大和尚们吧，让他们度化这个姑娘。”

顿时间，这个侍女发出了无比凄厉的惨叫。

“不要啊，不要啊，您杀了我吧，您杀我了吧！”

送去佛堂，那是更加残忍的惩罚。

鸠摩冈蒙面，俯瞰着整个离水庄园，下令道：“喝药！”

顿时，二百多名武士喝下药剂。

瞬间，双眸通红，暗红之色。

整个人，完全被杀戮，狂野的气息笼罩。

“杀！”

随着一声令下！

鸠摩冈率领二百多名武士，猛地冲入了离水庄园。

大开杀戒！

短短片刻。

整个庄园内除了所有的侍女之外，全部被杀的干干净净。

白陵候的母亲，还有他的几十个亲眷，死得干干净净。

然后……

一把大火，直接将整个庄园烧得干干净净。

………………………

次日！

噩耗传遍整个天水行省。

无数的骑士，飞奔到天水行省总督府。

飞奔到南海郡太守府。

惊天惨案！

而申无缺，则面无表情地出现在镇海城。

当着许多人的面，将黄金还给了天下会的宋远山。

抵押黑金城的一百二十万两银子。

抵押摘星阁的八十五万两银子，这份抵押契约本来在芈岐手中的，但是芈氏将这份契约还给了宋远山。

“从此以后，我们的债务就全清了哦！”

然后，无缺优哉游哉地回到镇海侯爵府内。

……………………

“主君，出大事了，天大的事情！”

“青云县所有官员，所有衙役总共二百多人，被杀得干干净净，整个县衙被付之一炬！”

公孙野颤抖道：“这，这是天水行省几十年都没有过的惊天大案啊！”

但是，这还没有结束。

很快，又有人来汇报。

“主君，白陵候的离水庄园遭遇屠杀，里面的几百人被杀得干干净净，白陵侯的母亲，三个叔叔，一个弟弟，全部惨死！”

申公敖惊声道：“竟然，还有这等事情？”

他表现的比任何人都惊骇。

事实上，他确实非常惊骇。

他真的很想问无缺。

这……这就是你的计划吗？

这，这和收回红土领有什么关系？这和灭李世允又有什么关系啊？

完全看不到一点关联啊！

回到书房之后，申公敖只觉得浑身都在颤抖。

遍体冰凉。

他算是天不怕地不怕之人了。

这十几年来，他杀了多少人？

他做了多少大事？

但是现在，他肝颤了。

因为这件事情太大了。

甚至，他完全弄不明白，申无缺为何要这样做。

…………………………

“一定是申无缺，一定是申公敖！”白陵候大吼道：“钦差大人，请你做主啊！”

此时，南海郡太守府内。

太守李世允，白陵候，白玉川，还有那位传旨的大宦官，全部都在。

如今已经二十几个时辰过去了。

这个惨案，正在用惊人的速度，传遍四方。

震惊的可不仅仅是天水行省，而且开始传到周围行省。

白陵候悲痛无比。

他的母亲啊，他家族的几十口人，都在离水庄园啊。

全部被杀了。

“不久之前，申无缺曾经公然威胁我，说要杀我全家！”

“一定是申无缺，一定是申无缺啊！”

“钦差大人，请为我家做主。”

李世允缓缓道：“钦差大人，这申无缺做事极端，此事确实非常有嫌疑。”

大宦官道：“没有人会这么疯狂吧？这个公然去屠杀别人全家？而且这个青云县令和申无缺完全无冤无仇吧？为何要杀青云县所有官吏啊？”

白陵候道：“钦差大人，青云县那边屠杀，只是申无缺欲盖弥彰的举动而已啊！”

白玉川沙哑道：“钦差大人，申无缺曾经当面威胁过我的父亲，就单纯这一点，他完全摆脱不了嫌疑，请您派遣钦差卫队，将他带来审问！”

大宦官皱眉。

然后，他下令道：“来人，去镇海侯爵府，带申无缺公子前来问话！”

………………………………

几个时辰后！

申无缺出现在太守府内。

这不是真正的审案，因为不在府衙大堂上。

但是，却是另外一种形式的三堂会审。

太守李世允主审，旁边坐着白陵候，望向申无缺的目光，如同毒蛇一般。

而大宦官作为钦差，坐在最上首。

太守李世允缓缓道：“申无缺，前天夜里，发生的两件惨案，你可知否？”

无缺道：“知晓！”

李世允道：“几天之前，你曾经威胁过要杀白陵候全家？可有此事？”

无缺没有说话。

李世允道：“宋远山阁下，请！”

片刻后，宋远山走了出来，道：“启禀钦差大人，启禀太守大人，申无缺确实当着白陵候的面，威胁要杀他全家。”

李世允道：“申无缺，就在你威胁后不到二十个时辰，白陵侯的离水庄园就遭到的屠杀，白氏家族的几十口人，包括白陵候的母亲全部惨死！你很难摆脱嫌疑啊！”

无缺惊声道：“钦差大人，太守大人，你们该不会是说，这两桩惨案是我做的吧？这几百号人是我杀的吧？我……我又不是疯子，又不是傻子！”

大宦官道：“申无缺，你最好拿出证据，完全证明自己的清白，否则你会有大麻烦了，虽然没有任何证据，但你看上去确实是最有嫌疑的那个人。”

白陵侯怒道：“方圆几百里之内，除了你之外，还有谁有这个能力？还有谁有这个动机？”

无缺无语道：“诸位大人，你们可以怀疑我的人品，但……但不能怀疑我的智商啊，这么愚蠢的事情，像是我能做出来的吗？”

白陵候厉声道：“除了你，还有谁？还有谁有这个能力？这个动机？”

无缺惊呼道：“这，这，我哪里知道啊？！”

而就在此时！

一名武士飞快而入。

“启禀钦差大人，赢州急报，赢州急报！”

“赢州发生惊天巨案，天水书院遭到轰杀！最核心之处的无相阁彻底粉碎，以及周围几十亩要书院被大火付之一炬，伤亡超过百人！”

顿时间！

所有人惊呆了。

这，这真的是天塌下来了。

天水书院啊！

在天水行省，这是仅次于天空圣庙的地方了！

这是最超脱的地方。

芈道元之前是天水书院的山长，辞职之后，直接成为帝国四省海事总督。

而且芈道元和总督傅剑之之间，芈道元地位更高也证明了一切。

而现在天水书院竟然遭到了轰炸。

这……这太疯狂了。

这真是惊天大案了。

无缺仿佛也惊呆了。

足足好一会儿，他沙哑道：“钦差大人，您，您该不会说，轰杀天水书院这件事，也是我做的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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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时你一直在申公家族舰队后面紧追不舍，却始终维持着两三里的距离。有机会攻击的时候，申无缺还没有放飞那些大气球，你不会未卜先知，没有果断发动进攻是正常的。而申无缺放飞那些大气球之后，李华梅已经让开一条通道了，你已经气急败坏下令攻击申无缺的舰队了，但完全来不及了。”

“你口口声声后悔自己没有提前攻击申无缺的舰队，完全是一种无能狂怒，动不动早知如何如何？我说了，申无缺放飞大气球，让所有人误以为黄金飞走了，这一点我不怪你。”

芈岐越说越兴奋。

但是芈王脸上却越来越失望。

最后，他冷冷道：“芈岐，或许此时在你的记忆中，特别特别后悔，当时没有及时果断攻击申公家族的舰队，而是想要坐享其成，让李华梅舰队去攻击申公家族舰队，自己不愿意承受这个政治后果。但是……这些只是你的记忆偏差而已。”

凌晨三点左右！

明堂里面才淡淡传来一道声音道：“进来。”

芈岐一颤，几乎要昏厥过去，然后努力地站起来，朝着里面走去。

“一旦我不计任何代价进攻芈氏家族的舰队，如果黄金真的在这些战船上，申无缺怎么都不会走的。而且闻道子，很可能就会发动天衍术进攻我们的舰队，因为当时李华梅很可能会袖手旁观。所以我们的战舰只多申公家族多出二十艘战舰，闻道子的天衍术可以弥补这个差距。”

“一旦开战，申无缺依旧不愿意走，而且闻道子发动了天衍术，那就证明黄金依旧在船上，而没有跟着大气球飞走。”

芈岐道：“没有及时止损，本来不必输这么多，但是却越输越多。”

芈王道：“也不是。”

芈王盘坐在蒲团之上，面容平淡。

“事情的经过，我都知晓了。”芈王道：“申公家族，果真出了一个妖孽啊。”

他已经整整五天五夜没有睡觉了，此时几乎形销骨立。

虽然武功很高，但此时也摇摇欲坠。

接着，芈王道：“你知道自己错在哪里吗？”

芈岐道：“太过于大意，被申无缺玩弄于鼓掌之中。”

芈王道：“不是。”

赢州，芈王府！

山顶的明堂之外。

芈岐跪在台阶外面，一动不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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