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四章 不同的姻亲
特别是夏侯玄,以前从来没到雍凉当过官,曹爽把他调过来、直接就干到了雍凉都督,两州之地文武官员极多、到现在他连人都没认全。夏侯霸之前倒是在西边打过仗、做过官,但他督军陇右也才两年,同样是因为曹爽的提拔。
堂叔回过神来,又道:“这才多久?消息传过来也要几天时间罢,事情便是洛阳兵変才几天、王彦云径直起兵了?”
夏侯玄看了他一眼,道:“是。”
没一会,信使就被带到了房间里,向在场的两个将军见礼之后,信使把一只泥封盖印的竹筒呈上。夏侯玄看向奴仆,道:“打开。”
家奴从里面拿出了一份帛书、一份放在纸封里的信。
夏侯玄一看帛书,脸色顿时一变,吃惊道:“皇太后殿下的诏令!”
两人遂把帛书放在木案上,一起当着信使的面俯拜稽首。堂叔动作快,先双手去拿了帛书,夏侯玄只能先看书信。
刚才夏侯玄看到诏令之时、已感惊讶,此刻看到这封秦仲明写的信,他的脸色更加难看,顿时青一阵白一阵。
秦仲明在信中写,司马师杀了他的结发妻夏侯徽!
还有理由。其一,司马师的第二任妻子吴氏,刚进门就被休了。司马师想与羊家联姻并非主要原因,因为即便如此、也没必要才几天就休妻;主要原因是吴氏刚到司马家,便打听夏侯徽的死因。
其二,夏侯徽公开的死因是染上瘟疫。信中叫夏侯玄再想想,当时除了夏侯徽死于瘟疫、司马家还死了谁?瘟疫是会传染的,染上的人经常全家都会死、或者只有少数人幸存,司马家却只死了夏侯徽一个年轻人,非常奇怪。
其三,秦仲明声称,他做校事令其间,拉拢到一个司马家的奸细;奸细透露密事,说司马师毒杀了发妻。
最后一条理由无法证实,但前面的道理一点破,夏侯玄顿时觉得颇有道理!
这时信使道:“秦将军十分钦佩夏侯将军的才能,夏侯将军对九品中人法的见解、十分独道……”
夏侯玄感觉有点眩晕,摆手道:“汝先安顿歇息,随后再见面。”
奴仆立刻道:“客人请。”
信使只能揖拜道:“仆静候将军召见。”
堂叔见状,放下诏令,伸手把书信要了过去。
夏侯玄的神色十分怪异,似哭非笑,“阿妹对司马师死心塌地,我只要说司马师一点不好,她便要与我争执。”他渐渐地情绪开始失控,顫声道,“我与司马师关系不好,或许反而是因为联姻,我妒忌司马师!阿妹对他太好了,比对自家兄弟好百倍。”
那种感觉,就好像自己非常珍稀的一只玉碗,别人拿去装狗食、还顺手给摔了!比那更甚,因为无论什么物品、也无法与亲人相比。
堂叔看罢,问道:“此事是真的?”
夏侯玄摇头道:“我想看着司马师的眼睛,当面质他!”
但他其实已经信了七八分,否则不会如此反应。
除了秦仲明说的理由、有道理之外,还有一点最重要,秦仲明一个几乎毫不相干的外人、怎会知道这些事?若是空穴来风,秦仲明怎么能忽然想到那些陈年旧事?
必定是确实有司马家的人泄露密事,有迹可循,外人才能察觉!
“司马师!你他嬢的不得好死!”夏侯玄在地上走来走去、完全上头了,使得他一个名士、已经骂出了脏话。
夏侯玄忽然道:“这里正好有殿下的诏令,堂叔也想起兵?”
堂叔夏侯霸愣了一下,不动声色道:“先试试说服郭淮。”
夏侯玄深吸了一口气,好不容易镇定下来,又忽然看到桌案上摆着司马懿的书信,便“呸”了一声吐了口唾沫在上面。
夏侯玄本来就是性情中人,爱恨都很清晰。这会他想起,这几年与司马懿保持着书信来往,以姻亲的关系继续相处,还为了司马懿的事、几次劝说过曹爽。夏侯玄顿时感觉腹中一阵翻滚。
……郭淮虽是雍州刺史,位居夏侯玄之下,但他得到的重视更多。估计司马懿、王凌、秦亮等人都知道,郭淮一直在西边当官,在当地的人脉不是夏侯玄能比的。
不仅郭淮收到了诏书和书信,连他的妻子王氏也收到了信、不止一封。
王凌的书信是给郭淮的,自然是晓以大义和情分、约他加入大事。而给郭淮妻王氏的信,却是两个小辈,秦亮与王令君的手笔。
秦仲明在长安的时候,好像与他的外姑婆相处不错,在信中叙旧,还提起祁县老家的竹林之类的细枝末节。看似不相干的内容,实则应该是表明他很重视外姑婆、连闲聊的细节也记得。
当时郭淮不想秦亮回去乱说话,专程叮嘱妻子劝说秦亮,王氏有求于人,自然对秦亮会比较殷勤,如此二人相处得不错。
如今处境已反过来了,秦亮想让王氏劝说郭淮,于是在书信中十分讨好。
王氏果然来劝郭淮,要郭淮起兵帮助王家,因为这种事姻亲也脱不了干系。
但郭淮考虑到、他与司马懿共谋过一些密事,司马懿应该还算信任自己。什么脱不了干系,似乎没到那一步。
主要的疑虑,郭淮也对妻子明说了:“王彦云赢得了仲达?”
王氏道:“二哥也是能征善战之人。”
郭淮却摇头道:“舅兄老了!我刚得到消息,扬州精兵的兵权,竟在秦仲明之手,舅兄是不是糊涂了?”
王氏的神情有点奇怪,问道:“秦仲明不是善军谋吗?他在秦川中还立了大功。”
郭淮道:“带几百人,与统率几万人,能比吗?秦仲明才二十多岁,何时带过那么多兵,何时打过大仗?汝是妇人,不懂这中间的区别。”
王氏脸色苍白道:“若二哥失败,会被灭族,我也会被杀。”
郭淮道:“那我们也没必要、陪着舅兄他们一起死!我们要为几个孩子想想。”
王氏顿时身体一软,无神地跪坐在筵席上,俄而她的眼睛里露出些许侥幸,“二哥他们起兵很快耶,真的没有机会吗?”
郭淮神情复杂道:“没人在战场上赢得了司马仲达,能赢他的诸葛孔明,已经死了。显而易见的事,何必再去送屍?”
王氏哽咽道:“秦仲明不在三族之内,他也帮我们王家了。”
郭淮道:“秦仲明不一样,他像是王家的赘婿,唯王家马首是瞻。这不,王家一有事,他便冲在最前面,生怕死得不够快。”
王氏终于完全不讲道理了,犹自哭求道:“看在一家人的份上,夫君帮王家一次罢。”
妇人就是这样,道理说不通,郭淮毫不犹豫地说道:“胜负一目了然!我们不为自己想,也要考虑几个孩子,以后汝去了,至少还有人祭祀。”
家奴走了进来,说道:“扬州的信使求见,欲求见将军。”
夏侯玄与堂叔对视了一眼,便道:“有请。”
夏侯玄不置可否,不动声色道:“堂叔觉得,王彦云能成吗?”
堂叔道:“这个时候我们不动手,以后更没机会。”
就在这时,厅堂里进来了个夏侯玄的家奴。夏侯玄便回头喊道:“这边。”
夏侯玄看了堂叔一眼:“如之奈何?”
堂叔顿时答不上来。
夏侯玄的亲妹妹夏侯徽、是司马师的结发妻,但司马师这个妹夫,平素对夏侯玄的态度有点冷淡;反而是司马懿与夏侯玄关系不错。
堂叔顿时有点蠢蠢欲动,但在雍凉地区,要是不拉上郭淮一起,那便很难干成什么大事。把郭淮砍了也不行,等收拾好他手下那帮人,不知道要多长时间。
果然堂叔小声暗示道:“郭淮与我有隙,不过他是王凌的妹夫。”
夏侯玄只是淡定地点了点头。
在雍凉之地,他虽是最大的雍凉都督,堂叔夏侯霸则是位列第二的大将;但这边很多将领都是司马懿、郭淮提拔的人。不时就会发生这种事,就像邓艾离任、招呼都不打一声。
大概是因为夏侯徽出嫁的时候,他们的父亲已经不在世了,婚事是夏侯玄这个做哥哥的、与司马师的父亲司马懿在商量操办。一来二去,辈分虽不同,俩人的关系却亲近了不少。
夏侯玄想了想,便道:“司马懿或许会留些情面,等司马懿离世,后面的事便不好说了。”他停顿了一下,“另外,扬州王凌起兵了。”
叔侄二人来到了邸阁中的一间房中,夏侯玄便先拿出司马懿的信、给堂叔看。
堂叔夏侯霸看罢情真意切的书信内容,却大骂道:“被驴的后腿踢了脑袋、才相信司马懿!”
堂叔在陇右离得远、消息可能会慢一些,一张阔脸上顿时露出了诧异之色,显然刚刚才从夏侯玄这里听说。
夏侯玄皱眉道:“邓艾已经去洛阳了,堂叔不知?”
堂叔道:“邓艾没向我禀报阿!”
司马懿写给夏侯玄的信,几天前就到了长安都督府。
这会在陇右带兵的征蜀护军夏侯霸、也来了长安,说是禀报军务,实则必是为曹爽被杀之事而来。
夏侯玄是夏侯霸的堂侄,又是雍凉地区官位至高的一方诸侯;夏侯霸在大事上,都会想找夏侯玄商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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