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七十四章 海风吹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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毌丘秀怒道:“汝兄曾追随使君,战死沙场。汝竟是这样的人,想着背叛使君?”

弓守隐约有点心虚,辩解道:“我一向尽心效力,未曾有过背叛之心。彼时我守平虏渠南口,未能阻击成功邓艾军,乃因上了邓艾的当。”

他稍作回忆,接着说:“邓艾派人送来挑战书,我以为他要攻打营垒,便加紧防备。不料邓艾凌晨时分、便已悄悄离开南皮,等斥候察觉的时候,已经追赶不及了。”

弓守听到这里,稍有些犹豫,但他转头看了一眼已经烧起来的船只,以及此时剑拔弩张的气氛,眼神又是一凛!弓守沉声道:“请将军兄弟二人交出兵刃,免得事情太难看。”

“唰!”毌丘秀终于从腰间拔出了佩剑。

毌丘俭看了一下对方的人数与甲胄,又瞟了一眼远处的大火,伸出手制止了弟弟,忽然叹道,“没必要了。”说罢从腰带上解开扣子,果断把剑带鞘扔到了地上。

弓守立刻招呼部下,上前拿走了几个人的兵刃,然后取绳子将人绑了。但没有杀毌丘俭。

出海的准备也就此中止,弓守当天就派出快马,去寻官军的大营。

……官军几万大军在涿县,很容易就能打听到。弓守的信使去了涿县,刚到县寺被人一盘问,他便把事情说了出来。

荀夫人住在县寺前厅庭院,她也恰巧听到了此事。

荀氏根本就没有被关押,大多时候只是被软禁在一间厢房里,不过偶尔到庭院里走动、也不会遇到多少为难。

在卫将军手下做事的杜预,昨天甚至过来拜访过,对荀夫人十分敬重,礼节自是周全。还有卫将军府的长史傅嘏,也专门来过一趟,叮嘱侍卫在膳食上不要亏待夫人。

这些人与毌丘家没什么关系,他们显然都是看在荀夫人的娘家、颍川荀氏的情面上,特意对荀家人以礼相待。

当秦亮从邸阁里出来、向马厩走去时,便在走廊上碰见了荀氏。她揖拜见礼,立刻问道:“卫将军会杀我夫君吗?”

秦亮沉默片刻,镇定地答道:“暂时不会,但毌丘俭谋反,死罪难逃。”

荀夫人又问:“将军要去清河河口?”

秦亮点头道:“好不容易抓住了他,我正打算跟着骑兵队,亲自去见一面。”

荀夫人急忙恳请道:“请将军准许我也同去、见上一面罢,以后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见到了!我会骑马。”

这时旁边的杜预开口道:“荀夫人与毌丘俭毕竟有夫妇名分。”

秦亮听到这里、点头道:“好罢。”说完不等荀夫人道谢,迈开脚步就走。

大队骑兵离开了涿县,向东南方向出发。次日人们就赶到了清河河口,军中有弓守的信使带路,众人很快便找到了海边一处荒凉的地方。

秦亮骑马来到一处木棚前面,见到一个叛军将领、带着几个人走过来了。将领看了一眼秦亮身后的旗帜,弯腰揖拜道:“罪将弓守,拜见秦将军!”

秦亮依旧坐在马背上,只是点头致意。后面的邓艾拍马上前,拱手道:“我乃、乃邓艾,幸会……弓将军。”

弓守的神情难堪,回礼时,仍不禁多观察了邓艾几眼。

秦亮问道:“毌丘俭呢?”

“禀秦将军,看押在棚内。”弓守回头道,“把人带出来!”

没一会,手臂被麻绳反绑着的毌丘俭,被人从木棚里押了出来。秦亮见到这个长脸的大胡子,立刻就认出,确实是毌丘俭!

以前秦亮只在曹爽府上见过毌丘俭一面,但最近两年、他可是经常都惦记着此人。如今再次相见,秦亮只觉心情有点复杂。

曾经因为受到毌丘俭的威胁、檄文的辱骂,秦亮对这个并不熟悉的人充斥着仇视与恼怒。

但人的感受,确实会受到处境的极大影响。毌丘俭终于变成了此时落魄狼狈的模样,秦亮对他许多情绪、竟也随之淡去了。此刻秦亮最大的感觉,反倒是一种轻松。终于可以放下牵挂忧虑的惬意。

而且这次幽州反叛,秦亮等人面对的情况很危险。如今渡过了难关,他也不禁有些许难言的感慨。

秦亮翻身下马,站在了毌丘俭面前。毌丘俭依旧被反绑着,两人没有礼节,只是这么相互平视。

毕竟彼此在大战前后、必定都经常琢磨对方,若是要交谈,应该也有许多话可以说。然而此时说太多、已没什么作用,秦亮主动开口道:“仲恭似乎也可以松口气了。”

秦亮是从毌丘俭的眼睛里观察出来的。虽然毌丘俭的眼神看起来很颓然,但确实也有一种放弃般的轻松。

还想挣扎的人才会焦虑。到了走投无路之时,放弃之后反而能轻松一些。

毌丘俭看着秦亮,点头道:“是阿。”

他是秦亮的敌人,不过秦亮也觉得、他确实有些大将气质,能平静地面对大风大浪。毌丘俭自然不会像寻常人绝望时那样,大喊大叫、甚至痛哭讨饶,他也没有骂人。

毌丘俭欲言又止,看向了秦亮身边的属官部将。秦亮见状,便犹自踱步向海边走去,回头说了一声:“不必拦他。”不过饶大山仍然跟了上来,留心看着毌丘俭。

先前秦亮等人在海岸上骑马走了挺久、来寻这座木棚。直到此时,他才忽然注意到,海风、以及海面上的海浪,以及周围的风景。

海风可能是咸度高的原因,吹在脸上,皮肤的触觉确实有别于寻常的清风。

有时候人们只看到表明上的兵力对比,但占据了洛阳中枢的人、一向都有优势。秦亮就应该经得起暂时的失利,但毌丘俭不行!

所以当初扬州起兵,勤王军一个月就打进了洛阳;否则一旦被迟滞在路上没有进展,军心必出问题,结果就不是那样了。

他起初还有些抹不开面子,此时把心里话说出来之后,语气反而渐渐变得坚决,“左右没有活路,大伙何必一起白白送死!”

毌丘俭道:“此役从开战之初的半个时辰、便几乎已经注定了结果。即便邓艾没能烧毁白马渠上的浮桥,战事仍无法扭转,无非是时间会拖得更长。幽州军将士的家眷不在幽州,一旦正面失利,军心就不在了。我岂能把失败的责任,尽数怪罪到弓将军的一支偏军上?”

毌丘俭说得很诚恳,因为他确实也是这么认为的。

幽州呆不住、也守不住,一旦官军进入幽州,任命官员开始行使權力,毌丘俭就会丧失大權、沦为大家立功升官的猎物。而且幽州军将领刘茂、已经把乌丸单于寇娄敦给捕杀了,此时幽州北面的鲜卑人也不太靠得住。

那除了走海路,还能怎么办?

一行人准备好了船只,正暂住在一处渔民留下的木棚里。随从已经去附近的村庄买东西了,大伙要囤一些补给,打算明早就启航离开河口……如果没有风浪的话。

毌丘俭这时才开口道:“战场总有胜败,此时再去计较,已是于事无补,我也没怎么责怪弓将军。”

弓守冷冷道:“只是现在不计较!哪怕我们侥幸能走海路逃到东吴,将军能放过我吗?”

毌丘秀等人立刻把手伸向了腰间的佩剑,他厉声质问道:“弓将军,汝叫人放的火?”

弓守不答,走到了不远不近的地方站定,回顾左右道:“我们如此乘船出海,必定都会死在水里!毌丘将军不如给兄弟们一个人情,让我们将功补过。”

“哗啦”的海浪声中,毌丘俭拿出了包袱里的笔墨,正准备写点东西。此时他却忽然察觉,外面火光闪动,遂急忙起身走到了简陋的木门外。

只见用铁链锁在岸边的那艘木船,不知为何燃起了熊熊大火!

而且此时的船只、全都是平底船(世人还没有想到、船底可以造成尖底的),风险极大。像楼船之类的大船是肯定不能入海,一吹就翻!与大多人想像的不一样,目前走海路反而得小船。

但此时毌丘俭只能冒险,他最近已经反复想过,东吴是唯一的去处!

弟弟毌丘秀也察觉了,随后赶了过来,大声问道:“谁放的火?”

毌丘俭很快就意识到了问题,暗呼不好。

果然弓守向木棚这边走了过来,身边还带着好几个甲士。铠甲已经没用了、大多人都已经丢掉了甲胄,弓守的手下却还保留着几套甲!

毌丘俭已经放弃了军队。他在下令诸将回蓟县后,便带着一队人马悄悄离开,接着从平虏渠北边、向东面走。东面就是大海,清河入海口。

大伙在这里找了一条船,准备从海路南下、前往东吴。

夏季的海面颜色湛蓝,景色更加漂亮,尤其是在阳光明媚、风平浪静的天气。但所有人都知道大海的可怖,一旦起了风浪,那恢弘的力量、根本不是凡人能抵挡的。海洋蕴藏的危险,便如同那深不见底的海水,离开了陆地的人们、不过只是渺小的浮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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