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二十四章 悲伤的事
果然不用秦亮开口,公休作为诸葛竦的亲戚、也劝道:“此等大事必得从长计议,子敬且先在洛阳安顿等待。”
秦亮也道:“魏国迟早要南征,彼时汝为魏军出力,也算是为自己家报仇了。”
诸葛竦忙抱拳道:“只要能杀孙峻,仆愿为大王前驱,以效犬马之劳!”
不过从诸葛诞的经历可以看出,先前贾充的话其实有道理。尤其是已经在高位的士族,他们应该不想看到几股势力争权的形势,毕竟下注是有风险的。
秦亮便道:“此事要朝廷商议,汝叔公在尚书省、也是常到相国府走动的人,何时南征他必能知晓。汝且节哀顺变,先为
诸葛元逊服丧罢。”
诸葛诞听到、常到相国府走动的人那句,微微欠身,眼睛里仿佛略有欣慰之意。
两人遂向秦亮顿首,行礼拜辞。秦亮送他们到西厅门外,又在台基上来回缓缓踱步了一会。
整个庭院里的树木与花草,都已长得枝繁叶茂,一副植被茂盛的景象,夏季还没到、却有了夏日的模样。北方与南方最相似的季节,大概就是夏季了,单看景色几乎没有区别。
就在这时,书佐又带着宦官张欢来了。两人走到长廊上,抬头就能看见、还在阁楼外面台基上的秦亮,遂加快了步伐。
张欢是大长秋的谒者令,一般过来是传郭太后的话。两人见礼罢,秦亮带着张欢、沿着台基往西走了几步,张欢便说起了郭太后的事:“地方郡守发现祥瑞,上书了朝廷,此事按理应该发诏命、昭告天下。皇太后殿下想问大王的意见,是否发诏令、要怎么说祥瑞的事。”
郭太后的意思没错,祥瑞的奏章不该压下不提。但若发诏书、公然把祥瑞说到相国的头上,显得秦亮的吃相有点难看,好像是他逼迫郭太后这么下诏似的。谦虚的品德不一定好,不过公诸于众的态度、最好还是要假装谦虚一点。
不过这事连郭太后都要找秦亮商议了,好像关注的人是真不少。如果昭告天下,舆情应该还要扩散!
这种非人为制造的祥瑞,便是偶然性比较大、完全不挑
时机,秦亮也有点无奈。
“这样……”秦亮抬起手做了个手势,想了想道,“吴国主孙仲谋薨、建业內斗,诸葛恪等几家都被灭族了。此事朝廷该怎么应对,殿下可以诏令诸臣到朝堂集议。到时候殿下去閤门,我往觐见,当面与殿下谈谈此事。”
张欢当即松了口气,拱手道:“仆便如此回复太后。”
秦亮又道:“诸葛恪之子逃到了洛阳,集议之前,让诸葛公休把人带上,到朝堂上讲述一下吴国建业发生的事。待诸葛竦讲完走了、诸臣再集议,也更了解吴国此时的情况。”
张欢拜道:“喏。”
那诸葛竦提起家里的遭遇,叫一个又恨又悲、一把眼泪一把涕,简直太惨了!
秦亮已亲自体验了一下他的情绪氛围,便也想分享给朝廷大臣、各家士族,让大家都感受一下,继续你死我活的內斗有多惨!若是大伙不想再经历那种事,便不要再想着搞事。
至于集议出什么结果,秦亮便懒得管了。因为集议的卷宗只作为决策参考,最终决策的人、名义上还是皇帝。
张欢遂拜别,赶着回宫复命。
……此时郭太后已经离开太极殿东堂,回到了东堂后面的含章殿。
太极殿东堂这边,往北走、中间还隔着一座式乾殿;不过以前皇帝会到式乾殿居住,郭太后搬出西游园之后、便选了含章殿作为寝宫。反正现在的宫廷里,皇后、皇妃全都没有,宫殿多
的是,她可以随便挑。
郭太后对目前的住处还是很满意的。不管是之前住的西游园,还是现在离太极殿中枢更近的含章殿,都算是在皇宫内;住在皇宫,显然比被赶到永宁宫去好百倍!
永宁宫那边,郭太后很久之前曾经去过,她也会通过身边的宦官了解情况;毕竟按理来说,皇太后、皇后、妃嫔的归宿,都应该是那里。所以有时候宦官们说永宁宫的事,连齐王妃甄瑶也听得很上心。
地方在皇宫的西南面,其实离阊阖门没多远。以前叫永寿宫、是卞太后住的地方,卞太后去世后才改名为永宁宫。
卞太后居住的时候还好,就是文皇帝给母后安排的住处而已。占地不算很大、大概是西游园的一半多,这都不算什么,主要是卞太后去世之后,那地方就渐渐变成了安顿先帝妃嫔、年老宫女的地方!随着时间的推移,如今永宁宫很多人都是白发苍苍的老妇,那里的人既没有权势、故无人搭理,也没有盼头,那种气氛着实很消沉绝望。
所以郭太后原来就想象过自己的后半生,想到的地方就是永宁宫。活着就是为了等死,期待的、只有死后有个能留名史书的尊贵谥号。
于是要论怎么活,当然是皇宫最好。这里是国家權力中心,得到的进贡物资、人们的态度、人来人往的气氛等等,都是完全不同的。能住皇宫里有名分的人,才是真正的锦
衣玉食养尊处优;永宁宫只是没人敢去招惹而已,剩下的唯有死气沉沉。
郭太后在内殿正想着,便有宫女行礼道:“殿下,张谒者令来了。”
“让他进来罢。”郭太后说罢转身跪坐到了上位。
诸葛竦听罢又是一阵哭泣。偌大一个家族,全家都死絶了,就剩他一个人,确实是件十分悲伤的事。
秦亮亦叹息了一声,又看了一眼公休。琅琊诸葛氏在魏吴蜀三国都做到了高官,如今却几乎只剩下公休这一脉平安无事,而且公休也是求生欲满满,之前是在司马家、曹爽家、王凌家三家都有下注,历史上仍未能避免族灭的下场。想到这里,连秦亮都怀疑、诸葛家以前是否有某个祖坟没埋好?
想到这里,秦亮也没多说,只问了一句:“汝还有个兄弟叫诸葛建,听说当时逃出了建业,有消息了吗?”
诸葛竦摇头道:“回大王,至今了无音讯。”
公休叹道:“江北有大片无人居住的荒地,并无魏军驻守。若是大王也没得到禀报,恐怕他未能逃脱吴军追捕,已是凶多吉少。”
诸葛竦说着说着,情绪便渐渐崩溃了,又是哭又是骂。公休只是叹气,并提醒道:“子敬在大王面前,应稍稍注意礼仪。”
秦亮倒不以为意:“无妨,我理解子敬的心情。”
诸葛竦抹了一把眼泪,仰天长叹,又咬牙道:“我们诸葛家对吴国忠心耿耿,平定山越、开垦土地练兵、在淮南为朝廷浴血拼杀。先父为社稷殚精竭虑,那帮人便是如此回报我们家的!”
秦亮忽然感觉哪里有点奇怪,片刻后才明白过来,这诸葛竦
刚来魏国、最好是投现成的亲戚诸葛诞,却接连在秦亮面前、表示愿意效力。难道他是担心,秦亮想拿他做筹码、继续与孙峻交易?
白雉舆论发酵的当下,秦亮一时更是毫无伐吴的心思!
何况目前来看,伐吴往后推辞、似乎也比趁吴国国丧内乱之机更有胜算。因为今年初秦亮给马钧想了一个新的法子,尝试用熟铁锻裹火铳的方式,而熟铁可以用汉朝炒钢法制作,马钧还真的弄出了熟铁管。不过还要改进和试验,到量产尚需时日。延迟大战,到时候的火器威力可能会更大!
秦亮道:“孤与诸葛元逊虽各为其主,在战场上相互为敌,但孤也不想听到发生这样的事,甚感遗憾。”
他倒不是完全在说场面话,着实是真话。至少他与诸葛恪还可以谈,把司马师给交易回来,结果诸
几人到了西厅之中、见过礼,秦亮便听诸葛竦叙述吴国发生的事。密使张谨送回了书信,在信中已大致说过情况,但诸葛竦口述要更详细一些。
之前秦亮确未想到,与诸葛竦分别不到一个月、他又会回来相见。
葛恪这么快就被人给灭了,谈好的事也是白谈,岂能不觉得遗憾?
“畜生阿!”诸葛竦又骂了一句,伏拜哽咽道,“请大王攻破建业,杀了孙峻那些畜生,为仆报全家之仇,仆愿为大王当牛做马,肝脑涂地在所不辞,以报大王之恩!”
秦亮没回应他。虽然现在魏国对吴国、已有了压倒性优势,但灭国之战仍是一件复杂庞大、且有风险之事,否则吴国就只有一条大江、它是怎么维持了几十年?诸葛竦又不是秦亮什么人,秦亮怎么可能只为了给他报仇、而决策军国大事?
黄远刚离开没多久,又回来了。他告诉秦亮,客曹尚书诸葛诞、带着其族孙吴国人诸葛竦来见。
先前黄远在西厅里屋议事,回到署房才从佐吏那里得知,诸葛诞先派了人来问过、今日能不能见到大王。估计诸葛诞也知道,秦亮昨日封羊徽瑜为夫人的事。
秦亮兼领朝廷相国,尚书级别的大臣要见他、还是很容易的。于是秦亮叫谒者令黄远去接待,把公休迎进来见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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