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道长生

说罢，他不再理会，而是做了个手势。

刷！

矮墙的十几个人，院的四名特警，以及埋伏在暗处的狙击手，瞬间进入开火前的临界状态，封死了屋前、屋顶、四周角落，以及领导身前的间隔地带。

这声轻笑，似慨叹，似嘲弄，明明不大，却清清楚楚的传入众人耳。

“死到临头还嘴硬！”

张隽恼怒，猛喝道：“开……”

那个火字还没出口，被一声连着一声的爆音吞没。

“嗤！”

“嗤！”

“嗤！”

偌大的院子里，整个空间都开始扭曲，在虚空浮现出一道道赤芒。温度升腾，细雪消融，仿佛点起了盏盏红灯。

这些赤芒如有生命一般，各寻目标，又划着长长的流光四面散开。

一个拿着步枪，正准备扣动扳机的家伙，只觉眼前一闪，其一道赤芒凭空消失。紧跟着，在大脑还来不及反应，在身体还来不及动作的短短间隙。

“噗！”

他的右臂被瞬间洞穿，并剧烈燃烧起来。一股难以承受的疼痛感，像病毒一样钻入身体深处，连带着灵魂都被架在地狱之火灼烧。

“啊！”

他惨叫一声，扑通跌落矮墙，在雪地疯狂翻滚，转眼昏了过去。

“啊！”

“什么东西？”

“啊！救命！救命！”

刹时间，烟火绚丽，明艳夺目，斑斓之下，却犹如人间地狱。

矮墙的十几个人都被赤芒穿透，变成了一只只巨大的火球。有的落在院，砸碎了瓮坛瓦罐，有的撩着了柴垛，呼的一下，又形成一簇火焰。

“……”

张隽早已肝胆俱裂，恐慌还带着一丝迷茫：十几名精英特警！十几杆尖端枪械！这么一瞬间，在自己的眼皮底下烟消云散！

他浑身像灌满了铅汞，僵硬而死寂，连心脏都停止了跳动。

“砰！”

正此时，一声久违的枪响打破冷空，却是埋伏在树的狙击手，终于扣动了扳机。

“打，打了？”

张隽一震，强大的期盼感冲破了束缚，艰难的扭头看去，结果又立时凝固。

人呢？

人呢？

顾玙刚才还站立的位置，此刻竟空空如也。

“呼哧……呼哧……”

狙击手一枪落空，伏在树干呼吸急促，正透过瞄准镜到处寻找。

而随即，他感到一阵轻风袭来，吹的雪花飞溅。那碎雪飘飘曼舞，形成一个蓬松的雪团，噗的散到他脸。

“啪嗒！”

“砰！”

他只觉意识一暗，直直从树栽落，手的大狙摔出老远。

“沙沙！”

又是一阵风吹来，碎雪缠绵落地，竟化成一个高瘦身影。

顾玙看着那人，不由轻轻点头。这是《分虚化影术》的第一次实战，虽然不太稳定，持续时间也短，但从院到外面这么一段，还是没问题的。

“你，你……”

张隽指着对方，齿根颤抖，连逃跑的意思都没有，恐惧感已然占满内心。

穆昆也好不到哪儿去，他知道凤凰山很强，但没想到这么强！而且对方这副样子，跟以前的那个顾先生，简直判若两人。

“以堂皇之名，行私人之利，你们的脑筋要改改了。”

顾玙抹身，慢悠悠的走回院，直奔张隽。

……

“动手！”

始终旁观的卢元清，猛然冷喝一声，从背后抽出一把拂尘。

这拂尘红柄白穗，柄是峨眉山节点的木料所制，穗是某类异化兽的兽毛编成，可刚可柔，威力大。

“嗡！”

四千八百八十八根穗子，像四千八百八十八根钢鞭一样，带着凌厉匹敌的风声，当头砸下。

石云来也抽出一柄法剑，抬手是龙门剑术的杀招。

“刷！”

一剑挥出，犹如明亮的圆月在对方身前绽放，剑光盈盈清冷，朝着对方胸口刺去。

道院两大高手联手一击，顿时封住了顾玙来路。张隽见其声势惊人，不由又涌出一丝希望，经过刚才那番摧枯拉朽的按地摩擦，他心态转变的有些吓人：

两个先天对一个先天，还有三位支援，应该能拿下……

“很不错。”

一句与之前完全相同的评价，忽然从剑光厉芒传出。

然后，张隽看到那个人衣袖鼓起，双掌一擎，砰！

卢元清只觉一股磅礴的气劲从拂尘传来，身形急退，噔噔噔撤开数步，然后拂尘一抖，才勉强将气劲卸掉。

石云来更是不堪，手骨发出咔咔的碎裂声，身体弓起，直接倒飞出去，法剑脱落，呛啷甩在地。

“唔……”

他忍住喉间甜意，心大骇。没有技巧，没有法术，这么用先天气硬怼，而自己一个照面败了？

刚刚突破先天，意气风发，但是居然败了！

他目光闪烁，最后停在那张清淡的面孔，那得是多么深厚的功力，才能有如此大的差距？

“莫要慌神！”

正此时，耳边传来卢元清的警喝，石云来猛地一震。张隽和穆昆的级别太高，既然在此，拼命也得护其周全，如果真出什么事，整个道院都担不起。

念及此处，他左手提剑，真气贯入，嗤的一声，剑锋暴涨三寸，无声无息的切入地面。

那边卢元清亦是，拂尘一摆，显出一尺白芒。

“吒！”

俩人口吐诛邪，齐齐攻来，剑如冷月，尘似罡风。

“北方黑帝，太微六甲，血食之兵，敢有红鳞，去！”

而旁边，晁空图右手一晃，指间的符箓无火自燃，泛着黑黝黝的古怪光芒。

他口念法咒，那符箓黑光大作，化成一道如长刀般的形兵刃，带着尖啸和血腥杀气，向着顾玙斩去。

“太一玄冥，丙丁之精……一饮万里，符到奉行，急急如律令！”

同时，钟灵毓也念动法咒，指间符箓闪着紫色的雷弧电光，蕴含着一丝天地之威。这正是清微派的压箱底功夫，缩水版的《飞雷咒》。

张守阳更是生猛，背后金光大作，云雾升腾，只听一声怒吼，一个高大的身影从云雾跃出。

这身躯足有两米高，金盔金甲，手持双锏，面目却是一团虚光，不见眉眼。往那儿一站，便有踏山擎天之势。

却是天师道的《金甲神兵咒》。

“轰！”

一剑，一拂子，一黒杀，一飞雷，一神兵。光是合击攻势，便激起一圈圈扭曲的空气波动。

五人占据五角，分从不同的方向攻来，前后左右下下，没有一丝逃遁的空间。

“唉，不到先天，终是花拳绣腿。”

顾玙被困在当，看着正一派三人，眼露出一丝赞许和惋惜。只见他右手一挥，那些火云针嗖嗖嗖的飞回身边，首尾相连，犹如一条赤红色的长鞭。

“啪！”

他迎着卢元清和石云来狠狠抽下，随着短促而猛烈的爆炸声，冰冷的空气被高温灼烧，竟变成实质化的白气，向两侧疯狂涌动。

而间，则分出一道仿佛空间都被撕裂的虚无地带。

“噗！”

剑光顿消，拂子散落，二人再也抵挡不住，口喷鲜血，双双倒地。

跟着，顾玙又是一卷。

那黑杀光、紫雷弧和金甲兵，像被一条火龙缠绕，然后巨口一吞。

砰！砰！砰！

三人齐齐向后飞去，张守阳重重摔在了地，钟灵毓撞到了一棵粗壮老树，像团烂肉般顺着树干滑落。

晁空图最惨，直接砸到了矮墙，灰砖迸裂，竟出现了一个豁口，整个人嵌在了里面。

“你，你……”

张隽抖着嗓子，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一向自诩硬派的他，近乎瘫坐下去，屎尿齐出。

“顾先生，你这般可是，可是……”

穆昆也是脸色惨白，颤声道：“你杀了那么多人，要跟政府全面开战么？”

“放心，我不是你们，一个都没死。”

顾玙走到近前，盯着张隽问：“这位，哦，你叫什么来着？”

“张，张隽。”穆昆帮忙答道。

“你大动干戈的跑来这里，无非是想抖抖威风，现在又有什么话好说？”

“我，我们有眼不识泰山，误会，都是误会！”张隽也是神。

“呵，你说的倒轻巧。我还有事找你们，进来吧。”

顾玙的手又抄在袖子里，一如当时模样。

…………

松江河北一百八十公里，黄庄。

黄庄是个小乡镇，属于山区，人口不多，交通不便。它隶属一个县级市，每天有几趟客车往来，若想去大点的城市，必得转车又转车。

小斋没那个功夫坐客车，直接砸了一把票子，包车前来。那司机见她孤身一人，有财有貌，还动了点歪心思。

结果，呃，可想而知。

“大姐，这是黄庄，这边算农贸市场，最繁华的地方了。”

“嗯。”

小斋跳下车，掏钱给他，司机还不敢要。

她也懒得理，直接走人，又打电话联系龙秋。没过几分钟，俩人汇合。

“姐姐！”

龙秋明显憔悴了不少，一见对方，眼圈有点红：“呜……对不起，我没看好堇堇。”

“没事，这不怪你。”

小斋抹了抹她的眼角，道：“你带我去火车出事的地方，看有没有什么线索。”

俩人的效率超级快，不多时到了铁轨旁。

“金蚕在这里闻到气味，然后顺着这条路的山。”

龙秋指了指一条路线。

小斋则转了两圈，忽地目光一凝，蹲下身子，修长的手指往泥土一抓。

扑！

哗啦！

外面一层是硬土，里面却是松松软软的，好像有什么东西翻过。

接着，她又到一个土坑边看了看，确定道：“其一人用的是遁地术，属于很浅显的五行遁法。他身材应该很小，在地底穿行还要翻土，可见功力不高。光靠他自己，捉不到堇堇……你说，金蚕闻到了毒虫味？”

“嗯，它以前吃毒虫的，这次却非常讨厌，我也很怪。”龙秋道。

“……”

小斋沉吟片刻，没做解答，只道：“对方可能是2-3人，一人擅使毒，走，我们山看看。”

于是乎，俩人穿过干枯的树林，到矮山，停在了一个地方。

“我那天追到这儿，味道消失了，好像用什么掩盖住了。”

龙秋又陷入自责，道：“我在这呆了一天，有一趟火车停靠，我注意了，没有人车。客车站我也在盯着，没有怪的家伙。堇堇毕竟是个活人，不容易运走，但怕装在什么车里，走小路，我也不认得。”

嗯？

小斋非常意外，难怪说，磨难是最好的老师，妹子成长的太迅速了。

“没关系，你做的很好了。那丫头也不傻，肯定会留下什么记号，我们仔细找找。”

她安慰着小秋，面容平和，眼却透着一股冰冷杀意。

“……”

面对众人的不同反应，顾玙不动不语，好像在等他们布置完毕。少顷，他才缓缓开口：“呵呵，最可怜的是无知而不自觉，愚蠢而偏偏为傲……”

“退后，先行观望。”

卢元清也是密语回应，带着师兄弟撤开数步，脱离了火力范围。

穆昆还想再争取一下，他对凤凰山的印象真心不错，但头的指令不可违，只能暗自叹息。

“……”

张隽也是一愣，随即浮现出一抹嘲弄，像看见一个拿着弹弓的顽童，在成人面前耀武扬威，自持底气。

无知而愚蠢！

“师弟，怎么办？”

道院的五位也很紧张，石云来嘴唇颤动，却是一种不发出声音的密语术。

“哼！”

张隽懒得接茬，道：“老穆，你都看到了，这分明是谈不拢了，我可没有违反指令。”

“哈哈，好大的口气！我见过很多你这样的家伙，有了些本事，妄想着挑战秩序。却不知在我们眼里，你们不过是跳梁小丑，徒增笑柄。”

张隽摇摇头，一脸遗憾：“你对国家有帮助，也算一位人杰，只是脑子不清楚，可惜可惜。”

此言一出，气氛顿时紧绷到了极点。

傍晚的天光悄悄黯淡，白雪沫子从沉晦灰败的云飘落，青砖乌瓦，带着裂缝的石台阶，墙角的柴禾垛和玉米堆……转眼都覆了一层轻薄细碎。

“哎哎，老张，先别这么说话。”

穆昆一瞧，连忙试着调解，道：“顾先生，我们再商量商量，凡事可以沟通。”

“没什么好讲的，要么打，要么走。”顾玙面容淡静，语气清和。

在真正的强权面前，个人意愿从来不重要。W W. VM）

张隽他们找过来，按照以往的思维和行为方式，一个怀柔，一个强硬，还有二十把枪撑在背后，没想过失败的问题。

可偏偏，这位直截了当的告诉你：“我不想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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