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百五十七:久别重逢
任素玄愣住了,那少年说不上多好看,最起码在自己见过的青年才俊中绝对算不上好的,但是就算是灰头土脸,脸上的那种自信,那种威仪,任素玄却只在自己的父亲身上看到过!
金黄的落叶自二人之间四散飞舞,层层的人群似乎将两人阻隔开来,任素玄有些好奇,所以不免的张望了起来,那少年站起身,视线也似乎是要落在了她的身上,谁知这时终究是迟了一些,辘辘远行的马车很快将少年抛在了后面。
任素玄微微有些失望,但是倒也没有特别的挂在心上,只是有些好奇罢了,故而见见不到贾璟之后,便也怔怔的收回了视线,然后陡然发现,经方才一着自己居然精神了不少,原本有些昏昏沉沉的此刻居然无比清明。
所以那个少年极有可能就是传说中的宁侯贾璟,一进京就能和这么传奇的人物见面,还是以这种方式的确是叫任素玄内心中微微有些波动,不过倒也没甚么特殊的感受。
任素玄虽然喜欢贾璟的诗,但是只是敬佩其才华,对其人实则并没有什么特殊的情感,贾璟之后不管是三千破十万,还是一人灭一国,其实都只是让任素玄有些惊叹敬仰,但是倒不至于跟那些肤浅的女子一样,因为这些而心生爱慕。
爱上一个人是很严肃的事情,是要经历很多事情,是要自己由内到外的发自心底的去爱一个人,而这种情感很明显不可能是出于敬仰崇拜,任素玄自认为分的很清。
前面的戴权其实也注意到了贾璟,正在恭维韩国公圣卷非常,在韩国公面前吹嘘永熙帝有多么爱护国公之类的话的戴权无意间向路边一瞥,就看到了如此形象的贾璟。
戴权顿时瞪大了眼睛,随后身边正在敷衍着点头的任京礼见戴权突然不说话了,便好奇的看向戴权,随后就想要顺着戴权震惊的视线看去。
戴权见状连忙抛过去一个话题,任京礼深深的看了戴权一眼,随后便收回了想要顺着戴权的视线看过去的眼神,继续和戴权聊天,并没有看到如此形象的贾璟。
戴权不由得暗自擦了擦冷汗,心里一阵苦笑,我的小爷哎!这一段时间不见,您咋把自己给造成这样了?
戴权是知道这段时间贾璟一直泡在铁窑厂的,实际上几乎神京城的勋贵们都知道贾璟这段时间好好的大都督不做跑去当窑厂匠人了。
其中自然是不乏嘲笑鄙夷贾璟的人,而吴逵和宋清也只当贾璟是在打发时间,也就没有管他,毕竟他要是能去练一辈子钢铁,他俩才放心!
这件事自然是掩盖不住了传到了贾母等人的耳朵里,贾璟有几次实在太急也没来得及换衣裳就去见了她们,她们自然也就看出了端倪。
对于姐妹们其实更多的是觉得贾璟天马行空想一出是一出,其余的就是觉得好笑和心疼,毕竟就算是老宋头这样的老匠人,也会不小心烫出一两道伤疤,贾璟泡在窑厂这么长时间,不可能没被铁水溅到过。
所以这两天贾璟的手上胳膊上也都缠上了绷带,落了一两道细微的烫伤,这让姐妹们看到了自然是心疼的不得了,甚至连一向不喜欢干涉贾璟在外面的事情的黛玉都委婉的劝贾璟是不是可以不要做。
宝钗也是这两天一直不厌其烦的跟他念叨千金之子,坐不垂堂的道理,弄得贾璟颇有几分幸福的烦恼。
至于贾母等人,虽然也关心贾璟的身体状况,但是那更多的就是数落贾璟贵为侯爷,不敢去做这种低贱的勾当,贾璟只能干笑着推诿,要是贾母知道自己还干过“粪霸”这种活儿,不知道是什么表情……………
贾璟伸了个懒腰,觉得今天也就差不多了,韩国公进京这样的大事,他也得回去和叶时他们商量一下,所以便起身会了账,那摊主自然是一阵推脱,贾璟坚持付账并且表示不给钱下回就带我一个军几万人来你这里吃,看你供不供得起,摊主这才收下了钱。
贾璟随后又对老宋头嘱咐了几句,回去之后将今天的数据统计一下,明天接着试,他们已经大概的摸清楚了一些门门道道,所以贾璟估摸着没两天,第一批能够量产的适用于火器的钢材应该就可以投入使用了。
贾璟和众人告别之久,便冲着路边招了招手,柳泽牵着马就走了过来,贾璟笑道:“看到方才的车队了?”柳泽笑了笑道:“清风他们一早就注意到了,只是没想到侯爷居然能撞上。”
贾璟哈哈笑了笑道:“确实没想到有这般运气,我方才没见到韩国公,你见到了没有?”柳泽点了点头也骑上马道:“戴权公公陪在一边,我估摸着应该就是韩国公大人,看起来的确是个人物。”
贾璟笑了笑道:“好歹也是传说中的西南柱石,国家巨擎,西南那边儿可不太平,他钥匙没点儿本事,能镇的住局面?”
柳泽笑了笑称是,贾璟摩挲了一下下巴道:“看来我闲下来的日子也不多了,回去之后叫叶时也准备一下,去都督府赴任,别成天捣鼓他那些签儿啊卦的,老子一个道士都没他神神叨叨!”
柳泽哈哈一笑,您老自己不也倒腾炼钢倒腾了大半个月?贾璟撇了一眼柳泽,柳泽连忙的收起了笑容,拱拱手道:“属下为侯爷开路!”
贾璟看着落荒而逃的柳泽,一阵好笑,随后难免的就想起这两天一直追着自己,苦苦哀求要宋蓉蓉当她师父教她绝世武功的湘云,不由得一阵头疼………………
“爱卿!朕等爱卿等的好苦哇!”
永熙帝双眼放光,面色微微激动的亲自走下台阶双手紧紧的抓住韩国公任京礼的双手,随后激动的轻微摇了摇,这对于一向面不改色的永熙帝来说,已经算是难得的动容了。
所以韩国公任京礼也是激动的跪在地上,虎目含泪的看着永熙帝便是叩头高呼:“臣!任京礼!奉陛下旨意,回京了!”
永熙帝连声称好,随后笑着亲自上手将任京礼扶了起来,随后打量着任京礼,双手扶着他的肩膀,轻轻拍了拍慨叹道:“甫周,昔年一别,如今竟有二十年未曾见了!实在是白驹过隙,时光荏冉啊!”
任京礼笑道:“是啊,当初第一次见到陛下之时,臣年岁尚小,如今也是要养家湖口的老男人了!”永熙帝哈哈大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道:“甫周还年轻力壮呢嘛!朕看至少还能为国出力五十载!”
任京礼连忙笑着道:“陛下说笑了,不过但是陛下所命,臣绝不敢推诿!韩国公府,向来唯陛下马首是瞻!”永熙帝点了点头笑着道:“今日乃是家宴,不谈国事!”
任京礼会意的点了点头,随后永熙帝笑着看向任京礼身后众人叹口气道:“当初你我为友之时,未曾料到竟有今日啊!再相逢之时,竟都是拖家带口的了!”
两人都是仰天大笑,韩国公任京礼年轻的时候曾经进京游历过,也是为了拜见皇帝,代替老韩国公给太上皇吃个定心丸,当时永熙帝只是个无名小卒,虽是皇子,但在皇子当中并不突出。
太上皇十二子个个人中龙凤,其中尤以二子宁王李堑最得圣宠,也是势力最大,南征北战,揍得北元哭爹喊娘,见到宁王王旗便望风而逃,北元也是因为太上皇和宁王的连年征伐,动不动就揍他们一顿,最后终于支撑不住了,分裂成了鞑靼部落和瓦拉部落。
有此算是暂时的解决了来自北方的威胁,而其中居功甚伟者便是宁王,因此宁王也被称为大将军王,当时不论是按顺位还是按声势,妥妥的储君没跑了。
宁王又友善兄弟,故而十几个兄弟几乎没一个不服他的,自然也就没有敢和他争那个位置的了,当时的永熙帝其实也是一个老(腹)实(黑)孩子,看得清楚局势,所以只想做个闲散王爷。
他又性格孤僻古怪,自然也就没有哪个圈子愿意接纳他,只有宁王偶尔回京的时候,会不想让兄弟们之间伤了和气,带着他玩玩,除此之外永熙帝一直是独来独往。
任京礼当时进京之后也没有朋友,几乎所有的圈子都对他敬而远之,洪治勋臣们不可能接受一个开国元勋,而开国元勋们对于本属于开国元勋但是一直辟居西南的韩国公府也不感冒,任京礼自然的也就和同样是如此状况的永熙帝走到了一起。
直到宁王阵亡于北海之战,残酷的夺嫡之争正式拉开序幕之后,任京礼才急匆匆的在太上皇和老韩国公的示意下跳出了这个争斗圈回了川蜀,两人自那次分别之后便也再没见过了。
而谁也没料到当时只想做个闲散王爷的老四也就是永熙帝,最后居然会脱颖而出,战胜了所有炙手可热的兄弟们,最终登上了这个至尊宝座!
时隔多年老友重逢,两人自然是感慨万千,永熙帝笑着道:“这位是皇后,这些年来助朕良多,颇为贤良。”任京礼连忙躬身见礼:“见过皇后娘娘!”
刘皇后连忙的虚扶了任京礼一下笑道:“韩国公不必如此多礼,陛下亦常与本宫提起韩国公,每每谈起昔日与韩国公相交旧事,陛下必是感慨慨叹,论起来,你我倒也算得上是世交了,故而不必多礼,快快请起。”
永熙帝也是微笑着点头,任京礼这才起来称谢,随后又转过头来对任夫人道:“夫人快来见过皇上娘娘!”
任夫人连忙上前带着任家三兄弟和任素玄任素君行礼:“臣妾(臣,草民,民女)见过陛下,见过皇后娘娘!”
永熙帝微笑着点头应下,随后皇后亲自笑着上前搀扶起了任夫人,任夫人自然是受宠若惊,任京礼笑着介绍道:“陛下,这是臣的长子元晖,现在军中担任武职,算是积的薄功,平日里多有助臣之处。”
任元晖连忙站出来拱手道:“臣任元晖见过陛下!”永熙帝细细打量一阵后笑道:“元晖忠厚踏实,果然良臣!他日必是国朝良将!”
任元晖闻言连忙单膝跪地称谢,永熙帝叫了起来,任京礼笑道:“人憨傻了些,但好在傻人有傻福,得陛下如此称赞倒是他的福气。”
永熙帝忙摆手道:“朕不是说说给你好听,元晖本性如此,的确可堪大用!”任京礼笑着道谢道:“若是能为国出力,为陛下分忧,倒是他的福分了!”
随后又伸手将任元昭给叫了上来,任元昭不敢怠慢连忙上前。
再加上有关贾璟的一些传闻,的确是说宁侯贾璟虽然脾气刚烈暴躁,治军严苛,但是一向爱兵如子,对待属下更是爱护有加,玉麟军的兵不论是平日里的粮饷还是待遇都是整个大燕军队中待遇最好的一支部队!
贾璟既然对待下层军士都能如此,那对待平民百姓会如此平和亲近,那自然也就是有可能的了。
任素玄一时间有些语塞,她也不知道该怎么说,但是她猜测应该不是王爷,那些王爷怕是不会做这种事情去的,没听说过永熙帝的几个皇子有哪个是比较这样平易近人的。
要是不是王爷,那范围就很小了,不是王爷还有资格穿蟒袍的,就那么几位,其中像这样年轻的,那就更是少之又少了。
所以如今任素玄脑袋清醒过来,便大概的能够想明白此人是何人了,宁侯贾璟!
任元昭也懵逼了,这种精致的绣功,鲜亮的色泽,绝对不可能是戏子们穿的那种戏服!也就是说,这个灰头土脸蓬头垢发的少年,真的是一个穿蟒袍的人物!
任元川看着哥哥道:“二哥,往日里只听说过神京城侯爷遍地走,伯爷多如狗,今儿可算是见识了!这神京城就连一个卖苦力的都是王爷了?”
任元昭也是很是不解,但是不能让任元川这么随便乱说,所以连忙道:“不许胡说八道,或许,或许是天家之后也犹未可知,神京本来就是世家更迭,昨日衣蟒环玉之人,今朝落魄了浪迹街头也是常有的。”
一旁的任元川啧啧称奇道:“姐,你说这神京城是不是有点儿邪门儿了?这街上随便拉一个都是穿蟒的了?咱爹混了一辈子都没混上一身蟒呢…………………”
任素玄笑了笑道:“哪有那么多王爷?”任元川好奇的道:“那刚才那个是什么情况?”
任素玄深深的吸了口气,随后凤目微眯百无聊赖的顺着任元川手指的方向看去,随后便是一怔。
那少年大笑着将手中的碗递给了旁边的老者,随后又招了招手,似乎在说些什么,少年虽然身上穿着华贵的蟒袍,但是似乎并不嫌弃周遭众人的肮脏,握手拥抱尽显恣意,从四周的人的眼神也可以看出,他们对他很是尊重而且透露着亲近。
这话其实连任元昭自己都不信,就算是再落魄也没有沦落到卖苦力讨饭吃的地步,要是真的沦落到了这种地步,又怎么穿的起蟒袍?
所以任元川完全就是当他二哥在放屁了,转过头敲了敲车窗道:“二姐二姐!你快看啊!真新鲜嘿!”
任元昭无奈的摇了摇头,转过头来一面不耐烦的顺着任元川手指的方向看去一面道:“你胡说八道什么呢?什么蟒袍泥腿子的……………嗯???”
随后任元昭也惊奇的发现了一个蹲在街边正笑得跟个二哈似的少年,手里正捧着大碗吃的不亦乐乎,就跟村东头儿靠着墙晒太阳看热闹的傻子似的,而这个傻子,身上穿的衣裳虽然脏的不行,但是依旧能够看到上面张牙舞爪的行蟒!
车内沉默了片刻,随后一双嫩白的小手缓缓地挑开了车帘,轻轻的向外面露出半边娇颜来,任素玄脸色微微发白,凤目微眯,写不尽的风流缱绻,昏昏欲睡之感,恍若仕女半醉,脸上微微有几分厌倦,云髻微舒,发丝凌乱间,更添几分疏懒韵味。
任素玄柳眉微蹙的看着任元川道:“你知我头痛懒动,偏到我耳边叽叽喳喳个没完,是不是觉得二姐果真不罚你?”
任元川嘿嘿一笑道:“这不是就看二姐不舒服,故而这才叫二姐看个新鲜的嘛?”说着用手指着贾璟的方向道:“二姐你快看那边!这神京城果然不一般,连个泥腿子都是穿蟒袍的。”
“川儿!不得无礼!谁教你随便说脏话的?”
后面的马车里面顿时传来了任夫人的训斥声,任元昭似笑非笑的看着任元川道:“娘早就该训训他了!如今小三是越来越没个德行了!”
任元川顾不上怼自己的二哥,而是连忙惊奇的落后几步道:“不是啊娘!你们快看!那边有个泥腿子身上穿的是蟒袍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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