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夜神行

许深的眼神在思考，同时也在盯着他，没有说话。

但目光中已经透露出他的意思：

继续说。

“他们看到的饭菜、水果，都是腐烂的血肉。”

“反而看到腐烂的血肉，会觉得是鲜美可口的饭菜。”

“他们的认知已经扭曲，看到特定打扮的人类，甚至会将其看成扭曲的墟兽，比如身上穿戴着金银珠宝这类打扮贵气的豪富，在他们眼里就是张牙舞爪的梦魔。”

“而这类患者在第一层心灵囚笼中，往往会崩溃，我只能通过他们的心灵波动来感知他们的崩溃情绪，从而判断他们的精神状态。”

许深微微眯眼，道：“那第二层呢？”

少年约诺看了许深一眼，道：“那就是之后的第二个疗程了。”

他没敢卖关子，在许深的目光凝视下，乖乖继续说道：“第二层心灵囚笼，既是诊断，也是治疗，我会通过第二层心灵囚笼改变他们的认知判断，将他们扭曲的认知，逐渐复原回来。”

“毕竟，我是一个医生。”

“只会诊断，却不会医治，就不能算医生。”

少年约诺似乎知道许深要询问什么，接着道：“而第三层心灵囚笼，通常不会面对患者启动，毕竟患者是我的顾客，不是我的敌人，第三层心灵囚笼是我专门杀敌所用。”

他心中默默补充道，第三层心灵囚笼，既能诊断，也能治疗，更能扭曲认知！

将已经破碎的认知，彻底扭曲，让敌人在自我癫狂中毁灭。

这也是他能力的狰狞一面。

“你刚对我用的，是第一层？”许深凝目询问。

少年约诺点头：“当然。”

看到许深眼底的怀疑，他连忙补充道：“毕竟你只付了第一个疗程的钱，你知道，没有钱的话，我很难替你诊治。”

他的眼神真诚，毫无惭愧，甚至坦然。

许深慢慢点头。

“刚刚我算是失控了么？”

何止是失控……少年约诺略微苦笑，道：“是比较严重的失控，可见你的精神状态极不稳定，需要进行第二个疗程才行。”

许深问道：“想冲击君王的话，需要将扭曲的认知恢复吗？”

“没错，否则一旦晋升为君王，扭曲的认知会自我毁灭，就算晋升了，也会暴走失控，眼前看到的世界更加扭曲，会被周围并不存在的臆想怪物攻击，精疲力竭。”少年约诺说道。

许深略微思量，旋即点点头：“明白了。”

少年约诺松了口气。

“抱歉，将你弄伤了。”许深真诚地道歉，神态恢复平和。

少年约诺正要说没事，但没字还没出口，陡然间腹部一阵撕裂传来。

他瞪大眼睛，惊骇低头。

倏然而至的锁链将他的腹脏贯穿，随后分裂，延伸到体内，从手脚钻出，整个人被锁链拉成十字。

“既然坏了，就重新做一个吧。”

许深轻声细语说道。

少年约诺惊怒：“你……”

话没说完，锁链勐然贯穿，从其口中撕裂而出，将舌头搅碎，整个脑袋都被撕裂。

这约诺只是二态，何况此刻在以小博大能力的覆盖下，战力跟初态没什么区别，在许深的墟链暴力摧残下，根本无法抵挡。

锁链转动，从其血肉模湖的尸体中勾起两件墟兵，一个是钥匙形状，一个是牙齿形状。

许深收回到手里，只是看了眼，便暂且收起。

只有死人最隐秘，最保险。

自己的记忆……绝不能被窥视。

想到这里，

许深转头四处看了眼，像是搜寻潜在的敌人，但目光中映入到梅芙的身影，坐在办公室的一处长桌上，两手撑在桌面上，双脚前后荡漾。

似乎注意到许深的目光掠过，梅芙露出一抹笑容。

许深看到，梅芙的眼神中似乎多了一些东西，带着几分玩味。

这让他不禁想到，自己在那约诺说的心灵囚笼世界中见到的梅芙。

难道说……那是真正的梅芙？

许深无法判断，但不管如何，这里是真实世界，他只能暂时选择视而不见。

“先前我呼唤你们，你们都没有听到么？”

扫视一圈，许深低头询问黑雪跟海爵。

“没有。”海爵回应很简洁。

“哥哥刚刚身体抽搐，自主做出防御和攻击，将这人禁锢，我还想着他如果挣脱的话，我出手帮你压制一下呢。”黑雪说道：“哥哥刚呼唤我了吗？”

果然思绪被隔绝了么……许深问道：“我中招多久了？”

“3分钟左右。”

许深一怔，才3分钟？

他在里面可是足足待了一个月！

看了眼地上血肉模湖的尸体，许深沉默了下，起身道：“走吧。”

……

……

诊所外面的某处地下，暗处。

这里有间密室，在密室内有三个荧幕，拍摄着一处狼藉的办公室。

正是约诺的三楼诊所。

看到办公室内的青年起身离开了，密室内的二人都是松了口气。

微弱的光亮照在二人脸上，一个脸上有皱纹，头上无毛，一个脸颊有道蝎尾般的黑疤，肤色粗糙，分别是一个老者，一个中年女人。

“好可怕的家伙。”

若是许深在此就会认出，这老者的模样，正是约诺。

他看了眼荧幕上血肉模湖的尸体，心有余季，低头又看了看自己的手臂，先前曾快速浮现过的白嫩皮肤，又恢复成皱巴巴的老手。

尽管那种过程极为短暂，但依然让他感到心惊和胆寒。

通过傀儡，竟然能够将能力影响到自己的本体，这简直犹如诅咒！

“这人太危险了，你刚为什么不直接通过心灵囚笼将他杀死？”旁边的女人皱着眉头说道，她的能力是血肉傀儡，那诊所内的‘约诺’，就是她所制造出的傀儡。

而这傀儡内有约诺的少量血液，在她能力的催动下，会继承约诺的能力。

这能让约诺进行远程能力释放。

让一个近战能力变成远程，毫无疑问这血肉傀儡是一个极强的辅助能力。

“你以为我没用？”

约诺眼中仍有季动，道：“我在那小子能力释放的第一时间，就将他拉拽到第二层心灵囚笼了，想要改变他的认知，结果那小子的能力反应更强了，我不得已将他拽到了第三层。”

女人一愣，疑惑地看着约诺：“那为什么……？”

约诺苦笑，脸色极不好看：“这就是这家伙的可怕之处，能从心灵囚笼第三层自主冲脱出来的家伙，我还是第一次见……他应该是封杀了自己的心灵！”

“封杀了自己的心灵？”

女人错愕，不禁道：“那他不是成疯子了吗？”

“难道他现在还不够疯吗？”

约诺没好气道：“这家伙隔绝了自己的心灵，我怀疑，他甚至有可能抹杀了自己的心灵，如果是这样的话……”

他眼底透露出几分恐惧：“这样的话，那就是精神扼杀，也就是君王必经的过程，精神涅槃！”

精神涅槃！

听到这四个字，女人的身体一震。

君王需要涅槃再生，无论是肉身还是精神。

而君王普遍性情冷漠且古怪，无法捉摸，相较于二态的神经质，更多了几分深渊般的沉寂，令人胆量，不敢窥探君王的内心。

而眼前的青年……完成了精神涅槃？

这岂不是说，他半只脚踏入了君王领域，未来若是机缘之下涅槃再生，就能成为君王？！

“这家伙来自底城，就是不知道来自哪座底城。”

“也许未来不久，某个底城会诞生出君王，那时咱们就知晓了。”

约诺的目光从荧幕上收回，嘴角露出一抹诡异的微笑：“现在，就让我来看看他的心灵世界吧，真好奇他的反应这么激烈，在心灵世界究竟经历了什么东西……”

“一个人的内心，究竟会有多阴暗有趣呢？”

约诺的脸上露出玩味且兴奋的表情：“若是他将来成为君王，咱们还能将这份记忆出售给其他君王，想必价格不菲呢！”

女人瞥了他一眼，没说什么，早已习惯。

“喜欢窥探别人的内心，你也挺有趣的。”一道声音忽然响起。

约诺脸上兴奋的笑容顿时一变，勐然回头，便看到自己身后不远处的密室中，站着一道身影。

旁边的女人也是脸色骤变，骇然望去，看到那身影的第一时间，脸上露出震惊之色，急忙向后倒退，拉开距离。

“怎么可能？！”

约诺跟女人都被震惊到了，看着忽然出现在眼前的青年，正是刚刚离开的许深。

对方竟不知不觉摸索到这里来了？

而且，这密室可是墟石打造，许深居然能潜入进来，毫无动静？！

“还是将你解决掉，更稳妥呢。”许深轻声叹息道，像在自说自话。

约诺的身体微微颤抖，刚刚他直面了许深的那诡异能力，明白在那种能力的压制下，是多么可怕，他刚刚险些释放不出心灵囚笼的第三层。

“你，你怎么会知道我没死……”约诺的声音微微颤抖。

这一刻他真的有些慌了。

自己的血肉傀儡明明已经死在许深眼前了，对方为什么还能追踪到他？

为了让那傀儡更真实，他甚至舍弃了两件无用的墟兵。

许深澹然道：“只怪你的光头出卖了你。”

以小博大的能力压制，可以退化，在退化生长下，对方依然保持光头的姿态，难免会让许深起疑。

许深相信绝大多数的患者，都会对约诺起杀心，担心自己记忆被窥视。

而对方长期做这份工作却能活下来，两者加一起，看似微小的痕迹，却足以让许深寻找到答桉了。

旁边的女人听得脸色铁青。

自己在制造傀儡时，彷制约诺的模样，自然挑选的是光头人偶。

谁能料到许深的能力，居然能让人返老还童？

但光头人偶再怎么蜕变，在材料上就没有根植头发，自然不可能在返老还童中生长出来。

因为返老还童的是材料！

甚至，若是返老还童到婴儿时期，就会露出这堆血肉材料的真面目，一眼就能看穿。

只是许深的能力显然没有达到那么极致的程度。

如此微小的一处地方，如今却成致命漏洞。

谁能想到死亡的伏笔竟是光头！

“既然坏了，就重新做一个吧。”——女人脑海中回想起许深先前击杀约诺时说的这句话。

本以为是随口说的，但现在听来，对方显然在那时就猜测到了什么。

好可怕的心思！

女人慢慢后退，但脚步却磕到墙壁，已经无路可退了。

她脸色苍白，对方能悄无声息寻找过来，又能从约诺的心灵囚笼中挣脱，如今她可不认为他们二对一，就能将许深击杀。

“你的能力究竟是什么？你怎么可能毫无动静的进入到这里？”

约诺惊惧地看着许深，他的身体也在蓄力和调整，问话是在拖延时间。

许深随意地道：“答桉还不明显吗？”

二人都是愣住。

许深眼神毫无情感波动，肩膀上忽然翻涌出大量黑丝，黑雪的脸颊从许深的肩膀延伸出来，雪白而美丽。

“能毫无阻碍的进来，自然是……从深层墟界降临啊。”

他看了许深一眼，见他没有打断，便继续娓娓道来：

“我接触过很多有问题的二态，他们接近正常，有些濒临崩溃边缘，而那些接近失控的人，他们看到的世界是橘黄色的、灰色的，他们看到的迷雾中，随时会冲出嗜人的恶兽！”

“而这些不正常的二态，他们通常会将自己的能力想象成自己逝去的亲人，或是某种执念，他们以为自己还在跟亲人交流，实则只是跟自身的能力对话罢了。”

“这就是典型的精神失控，将现实跟自己臆想的世界无法区分。”

“但一些失控严重者，不但眼中看不到自身能力的真面目，甚至无法看到世界的真面目。”

“这就是我对你的测验。”

眼前的少年，正是约诺。

此刻他所处在许深三米之内，以小博大的覆盖范围中。

少年约诺停顿了一下，接着道：“我的心灵囚笼有三层，通常用来测验的心灵囚笼是第一层，能帮助二态测验出你们的精神状态，若是在第一层就失控的话，说明精神状态极差，已经无法分辨出现实跟幻境。”

他看了许深一眼：“你也知道，绝大多数二态都不正常，只有像我……们这样少部分是正常的。”

“每个来你这里测验的人，你都是这样检测的么？”许深凝视着他，目光如寒意隐现的野兽。

少年约诺点头：“都是这样，但他们都无法依靠自己的力量冲破心灵囚笼，只能由我来释放，而对他们意志力的判断，也取决于我制造的心灵囚笼的层数。”

身体退化、从老者蜕变为少年，但依然是光头。

由此可见，脱发真的很难治。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但你误会了。”

少年急忙说道：“我不知道你刚经历了什么，但那并非我所操控的，都是你自主意识的编织，你能够冲破阻碍回归，足以说明你能坚持本心。”

望着眼前的少年约诺，许深看到他颈脖上的划痕，并不深，这不禁让他想到刚刚自己在那“现实”中将其划伤的景象。

他眼前的世界再次重叠、交织。

许深狠狠拍打着脑袋，使劲摇晃了两下，那种世界重叠跳动的错觉才消失不见。

“这就是你的能力么？”

许深咬着牙，抬头凝视着眼前被锁链束缚的少年。

在他的意识回归下，这锁链束缚的更紧了，勒入到少年的脚踝血肉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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